车子驶到校门外,她向他道别,下了车。走了没两步,他却快步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
“唐栗!先别走!”
她回头,愕然望着他。他已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围在她的腰间。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血液上涌,瞬间红透了脸。
他低声说:“你的裙子脏了。”
她哭了出声。
怎么办?怎么办?她还要去给学生们当评委啊,回去换一套衣服,肯定来不及了。
耳边有他在轻声安慰:“别着急,你先回到车上坐着,等我,我给你去买一套衣服。”
他扶着她的两肩,慢慢走到车旁,为她打开了车门。
一看车内,她又哭了,副驾驶座上一小片殷红,她竟然把他的座驾弄脏了。
怀着一种羞耻又不安的心情,她坐在车内等他回来。
二十分钟后他跑着回来了,把一个纸袋子递了给她,“我帮你拉上车帘,你在车里换吧。”
此时已经是晚上,天空全黑了,周围没什么人,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答应。
打开纸袋子,里面有一套全新的女装,还有一包卫生棉。她的心底蓦地涌起一阵暖流,是多年来从没有过的感动。
多亏了严时,她没有迟到,当她赶到学校礼堂的时候,朗诵比赛还没开始。
夜晚十点离开学校,江城站在一辆宝马旁边等着她。
她疑惑地抬头,不确定江城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来接她的?
当然是来接她的。当然是严时下达的命令,他担心她夜晚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江城十分尽责,把她送上了楼,送到家门口,才告别。
她在家门口徘徊几分钟,决定先不进屋,而是走到严时那边,按响了他的门铃。
门打开,严时一见是她,露出笑脸,连忙请她进屋。
她走了进去,并不坐下,就站在玄关处,低着头,扭着手,小声说:“谢谢你,今晚……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控制住抬起她下巴的冲动,柔声说:“我很高兴,我能为你解决一个难题。”
她仍是低着头,咬着唇,似乎很难为情,半天才艰难地问:“那……我把你的座驾弄脏了,怎么办?我帮你洗干净好吗?”
他的车内安装的是真皮坐垫,把它弄脏了,她心很不安。
他却毫不在意,很轻松地说:“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擦拭干净了。”
她的脸蓦地通红。
他又说:“你换下来的衣服,我也给你洗干净了,等晾干了还给你。”
她还记得她的那条裙子,不能干洗也不能机洗,那么他是亲手给她洗的?
她把头低得更低,脸上红红又烫烫,实在不敢抬头,更不敢看他。
他温柔又略带灼热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她身上,他把她所有的羞态看在眼里,想抬起她的下巴拥抱她的冲动,他很用力才能把它压下去。
回到家中,径直进了房间,她望着穿衣镜发呆,她还穿着严时临时帮她买的衣服。
小香风套装,浅卡其色上衣搭黑色大摆裙,摸上去质地手感非常好,应该是在学校附近购物广场买的,而且尺寸于她居然完全合适。她觉得真神奇,他才花了二十分钟,就给她买来一套衣服……还有一包卫生棉。他肯定是飞跑着去的吧?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在超市或商店里,红着脸支支吾吾说要买卫生巾,那样傻气的情景。
她觉得实在有必要诚心诚意地感谢他,刚才面对面说不出口,她拿起手机,决定在微信上跟他说。
她:“严时,今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买衣服,谢谢你帮我买卫生棉,也谢谢你帮我清洗弄脏的衣物。”
他很快回复:“栗栗,我愿意帮你做这些。你不必跟我说谢谢,只要你需要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马上出现,帮你解决一切难题。”
她:“我能做点什么来谢谢你吗?”
他犹豫了几秒:“可不可以让我想想?想到了告诉你,好吗?”
她料想他的要求,不过是要她多陪他吃几顿饭,诸如此类。于是爽快回复:“没问题,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放下手机,无意瞥见镜子里她的模样儿,她竟然一直是笑着的。
回味着刚才跟严时的对话,她心尖一阵悸动,然后似有蜜糖汨汨流过心间,只觉化不开的甜蜜。
当天晚上洗漱完毕后上了床,她拿起手机正想调个闹钟,突然收到严时的消息:“栗栗,我可不可以贪心一点?我想每天都跟你一起吃饭。”
她的心尖一颤,重复读着他这句话,总觉得这是他的表白。
虽然他们现在很熟悉了,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很多,但并不是每天。每天都一起吃饭,这像是一种承诺,跟情侣之间“每天都见面”“每天都通电话”有什么区别呢?
严时站在卧室的窗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在等她的回复。
她回复过来了,三个字:“不可以。”
他很气馁,问:“为什么?”
“很快就放寒假了,到时我要回明月岛。”
又过了几秒,“不过在放假之前,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吃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唇角一勾,笑了。
“好,一言为定,明天早上我就去找你。”
第十二章
“好,一言为定,明天早上我就去找你。”看到严时发过来这条消息,唐栗急了,什么啊?她只是答应他每天一起吃饭,可别说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啊。
可他就是这样理解的。
翌日清早,严时来敲门的时候,唐栗还没睡醒,她蓬着头发揉着眼睛去开门,一看见是他,猛地把门关上,把衣服牵牵头发梳梳,然后才开门。
“你也太早了吧?幸好卓菲飞国外了,要不你大清早跑来吵醒了她,她不骂你一顿才怪!”
“我想见你啊。”
她转身往浴室走去,听到他的话,脚步顿了顿,回过头一看,正好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神。
她连忙躲过,急急走进浴室去梳洗。
他环胸坐在沙发上等她,自然交叠着修长双腿。浅色衬衫和棕色西裤,都没有一处褶皱。
她换好衣服出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材料,很快做好了早餐,两份鸡蛋火腿芝士烤吐司,还倒了两杯热牛奶。
吃完早餐,刚好七点二十,她可以慢悠悠走去搭地铁,坐三个站,出了地铁口,走一截路就是学校了。
他提出开车送她,她连忙摆手说:“不要!上次坐你的车,迟大到了,差点教学事故。”
他微笑:“那么我跟你一起去挤地铁。”
她拒绝:“现在是上班高峰,人家上班族挤地铁挤公交已经很惨了,你这样一个大闲人,也要去凑热闹啊?”
他无奈地耸耸肩,还是微笑着,“好吧,我听你的,那让我陪你走去地铁站,总可以吧?”
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换上鞋子,走了出去。
从小区走到地铁站,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平时她10分钟就能走到,今天花了15分钟。
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话,两人静静地,走在青石路上。
两旁都是树。南方的冬天,树叶不落,头顶上依然翠绿成荫。
有小鸟站在树枝上叫,晨光熹微,偶尔吹来的微风夹着绿叶的清新,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已经是春天了。
其实还是在冬天,不过已经接近尾声。她穿的衣服也是春装,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背心裙,薄薄的天蓝色针织衫,脚上高跟鞋也是黑色的。
高跟鞋踩到一颗小石子,她差点崴了脚,他及时扶住她。她站稳,还没回过神,对面一辆电动自行车飞快驶来,他把她往怀里一拉,往身上一压,瞬间用宽厚的身体护着她。
自行车过去了,撒下一串铃铃铃清脆车铃声。
离地铁站越近,人越多,周围都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和学生,他俩慢悠悠走着,实在与旁格格不入。
她停住脚步对他说:“你回去吧,非要陪我走一段路,你真是……”她想说他傻,难道不是吗?起个大清早,只为了跟她吃一个寻常早餐,陪她走一段绿荫小路,不傻吗?
他很眷恋地说:“好,我等你晚上一起吃晚餐。”
目送她进了地铁站,他打了个电话,让江城直接开车来接他。他并不是唐栗所认为的大闲人,他其实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虽然起个大清早,但是能在大清早见到她,能跟她一起吃早餐,还能陪她走一段绿荫小路,他觉得充满了动力,比咖啡更振奋人心。
在期待中,到了傍晚。
她下班,走出校门,猛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树下,上面落满了紫荆花花瓣。而他在车旁,倚车站立,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本就挺拔高大,站在名车旁边,更有种高贵气质。像欧洲古代宫廷的王子站在白马旁边,是白马王子。他站在轿车旁边,又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呢?
她愣了愣神,他笑着向她走来,伸出一只手,轻揉她头顶的头发。
她身体一僵,呼吸都乱了。
“别动,你头发里有几片花瓣,我给你找出来。”耳边传来他轻如羽毛的声音。
她很听话地不动,由着他的手指在她的头发里穿插,细细地给她挑那紫红色花瓣。
她眼前就是他的胸膛,她可以清楚看见他浅蓝色衬衫的纽扣,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像海水,波澜起伏,令人联想到夏天。
几片紫红色花瓣倏尔飘落,他说:“好了,你的头发里现在没有花瓣了。”
她知道她一定红了脸,只好转过身,低下头,不去看他。
片刻,调整好心情,她才抬起头望着他:“你怎么又来了?我没有让你来接我呀。”
“我想来接你呀,我们一起去买菜,好不好?”
她睁大眼睛,“去买菜?你跟我一起去买菜?开着车去?”他笑了,“对,我想跟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想坐车,我们可以走路。”
学校附近就有一个小市场。她想了想,还是提议去综合超市。
她问他:“晚餐你想要吃什么?”
他说:“随你喜欢。”
她又问:“你想吃什么嘛?”
他想了想,说:“吃饺子?好不好?”
他提议吃饺子,她也就去挑选饺子皮和做饺子馅的材料。她没有想到,他的这个提议里面其实藏着小心思。
包饺子要绞肉,要切碎一大堆材料,又要调味,末了还要一个个包起来,随随便便都要花两三个小时。
在这两三个小时里面,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待在她身边,带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栗栗,你知道吗?你在认真做事情的时候,真可爱真迷人。”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有磁性,说的又是如此撩人的话,让人听了,简直心如鹿撞。
她正在切菜,忍不住抬头匆匆瞥他一眼,“你别乱说话,别害我切到手。”
他双手撑着她旁边的料理台,侧着脸看她,又闲闲地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迷人的女孩。”
她切菜的动作停顿,唇边漾起淡淡的笑,看着他说:“可是啊,我觉得你不可爱,也不迷人。”
他挑眉追问:“哦?是吗?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做饭,我觉得会做饭的男人,才可爱才迷人。”
他失笑,“谁说我不会做饭?”
她睁着大眼睛瞅着他,反问:“你会做饭?你会做饭你还天天过来缠着我?我做的饭特别香?”
他脸皮微红,窘窘地笑了笑,“对,你做的饭特别香,隔壁饭香嘛。”
她白他一眼,提醒他:“你是住对面的,好吧?”
他无奈耸肩,“对,你都对。”
她一时得意,忘了形,竟把手切着了。
“啊!”她觉着手指头一阵锐痛,忍不住叫唤出声。
他立马紧张地捧着她的手察看,还好,只是切到表皮,划了一个小口子。
他皱着眉说:“你快出去吧,不要再切了。”
她拧眉望着料理台上一大堆材料,削了皮的胡萝卜和马蹄、玉米摆在一起,都还没切好呢。
“你不是说要吃饺子……”她被他推着走出厨房。
他到处找消毒药水和创可贴,问:“你们的急救药箱在哪儿?”
她告诉他,“在茶几下面抽屉里。”
他走了过去,捧出药箱,从里面找到消毒药水和创可贴,先给她手指头消了毒然后贴上创可贴。
见他如此认真严谨,她笑着说:“不过是一个小伤口,至于这样紧张吗?”
他凝视她的眼睛,柔声说:“关于你的一切事情,我都紧张。”
她第二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了。她低下了头,又听到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急跳的声音,砰砰砰的。
“厨房里面一大堆东西还没切,怎么办?”
“你坐着,我去切。”
他让她坐沙发上看电视,自己转身走进了厨房。
她向来不让别人碰她的刀具和厨具。他在她印象中,又一直是个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她怎么可能放心让他进厨房呢?
她小跑过去,要制止他,却见他已经挽起袖子,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双手,然后拿起刀,动作非常熟练流畅地,把一根胡萝卜和一堆马蹄,切成了末。然后又干脆利落地,给一根玉米脱了粒。
她目瞪口呆,“你……原来你会切菜啊?”
他转过头看着她,自信地笑着,“这些都是厨师的基本功。虽然我不是厨师,但我是做餐饮的,怎么可以连这些都不会?”
“你会呀?你会呀?你会做饭你不早说?那你之前……”她一时说不出话,她想起先前的几个月,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要吃她做的饭,她误以为,他不擅下厨,没想到……
他盯着她的脸:“栗栗,你肯定听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为什么总想跟你一起吃饭,你知道原因的,对不对?”
她低头,不言语。
他俯身凑近她,重复问:“你知道,对不对?”
她突然生了气了,抬头瞪着他,把他往外一阵推,嗔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把我的厨房弄脏了!你快给我出去!”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被她推出了门外,他还发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