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马上弯了嘴角,一方面因为她有些被认可的小雀跃,另一方面是因为周枉的鼻息洒在她耳边脖颈,痒痒的,又叫人有些燥热。于是等周枉舌头碰到她耳廓的时候,阮眠整个人都一颤,没忍住轻哼出声。
听见耳边有笑声,阮眠下一秒脸就红的要滴血,周枉一向喜欢她这些自然的小反应,边笑边抬手拨开她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想更好的看清她表情。看见阮眠整张脸泛着潮红,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往下。
却被阮眠握住。
“嗯?”
他哑着嗓子,但仍旧偏头和她轻声确认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阮眠难为情的移开视线,低声开口:“我好像来例假了……”
周枉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手掌抚上她小腹,和她确认:“肚子疼吗?”
阮眠摇头,然后又蹙起眉:“不过的确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你带卫生巾了吗?”
“……没有。”
阮眠声音很娇,像是含了块糯米。
然而她还在有些发懵的时候,周枉已经让她在家等一会儿,几分钟后出了门。直到卧室门被轻轻关上,阮眠才意识到,自己明明是个那么不喜欢让别人替自己操心的人,和周枉呆在一块的却好像习惯了不第一时间思考解决方式。她觉得纳闷。
想来想去得出了一个结论,周枉实在惯坏了她。
也就她发呆的这么十分钟时间,周枉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从小区便利店买的东西。阮眠看他从两个大袋子里拿出袋装红糖和暖宝宝,又递给她一包卫生巾,一怔:“你怎么买这么多?”
简直是够用大半年的量。
“备着,以后总会用到。”周枉这么说着,又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和阮眠确认,“这个你用的惯吗?我问店员说这种安睡裤类型的更能防止侧漏。”
阮眠哪好意思当场确认,忙点头直奔卫生间。
她换完后发现周枉已经跑到厨房去煮红糖水了,加了鸡蛋所以喝完暖和不少。这么一折腾就到凌晨才睡着,贴上了暖宝宝,周枉又替她一下一下揉肚子,等她睡着后亲了亲她额头,又给她掖好被角,才关了灯睡。
那天晚上周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也是这么稀松平常的场景,似乎他和阮眠已经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但却让人有梦寐以求的满足。
真好啊,就这么和她平平淡淡的。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正文完。
“有多久没见过夏天的官湖了?”
暑假回家的路上, 阮眠这么问周枉。
傍晚时分,车窗外景物飞驰。小城里街道两旁路灯已经亮起,白玉兰形状的灯下映着树影婆娑。官湖这两年经济发展飞速, 很多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但对周枉来说, 仍旧处处都能想起当年。
是小时候和林一白到处撒野跑过的每一条街道,是一家人常去的每一个小馆子,是带着小城烟火味的每一个早点摊烧烤摊。是后来和阮眠散步时,走过的每一条带着夜风的街道。
多久没见过夏天的官湖了?
其实不是从他离开起开始算的四年, 也曾经狼狈的回来过一趟。彼时他合同纠纷缠身, 经纪公司几乎封断了所有原本就不多的活动, 实在是太想念阮眠了, 每每想她的时候,就会编辑一封短信,给那个自己烙印在心底的号码, 当然不会点击发送。
吃盒饭的时候会想到她,半夜睡醒会想到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像样点的活动第一个想告诉她, 很多活动最后临时换了人没去成, 走在人群川流不息的城市中时, 也第一个想到她。所以的这些未说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一条条没发送成功的短信,留在他的手机里——
阮眠, 今天吃了一盒好吃的盒饭, 有你喜欢的番茄炒蛋。
阮眠, 日子不太好过, 幸好没带你走。
阮眠, 有家经纪公司要签我,你说我应该去吗?
阮眠,阮眠。
阮眠。
阮眠,我争取到了一个综艺名额。
阮眠,我表现不太好,但你知道我的,我一定要拿第一。你相信我吗?
阮眠,如果我一直这么进步下去,是不是能在你高考的时候回去见你了?如果到时候你见到我,会开心还是生气呢?怎样都好,但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阮眠,我拿到了第一。
……
阮眠,最近……挺辛苦的。
你过的好吗?
只看一眼确认就够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回的官湖,最后都不用进学校,周枉就站在官湖中学正大门对面那个街道拐角,他还记得旁边有家教育补习机构,拐角处是一家银行。那天刮着大风,衬的学校里教学楼上挂着的红色横幅更加显眼。
长长一排祝贺词,“阮眠”二字立于高楼之间,被大风吹得下一秒就要扶摇直上九万里。
当时是什么心情?高兴啊,几年没这么高兴过了。苦逼见不到光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是这么为她高兴来着。只是周枉看着横幅发了很久的呆,眼睛被风吹得又酸又涩,远处太阳快要落山,一天又快要结束了。他垂下眸子,踏上当晚回上海的火车。
不是没想过忘记,在他被经纪公司消耗到无止境,官司打得一团糟的时候看不到前路的时候。那时他越跌越狠,而阮眠已经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他们不是一条路啊,怎么配得上她?
但没办法。
太难忘,忘不掉。
-
在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去看望奶奶。
周枉是这么答应阮眠的,所以从上车开始那一秒,阮眠倒头就睡。
昨晚折腾了一整晚,几乎没什么睡眠,即便睡到了中午也仍觉困意浓重,从市区到奶奶那还要一两个小时,足够补觉了。
然而事实上,车子从小区往外拐,没往国道走,反倒开向郊区。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阮眠还没来得及深度睡眠,车子已经停下,又被迫清醒。她没睁眼,蹙着眉问周枉:“怎么停了?”
后者语气里带着安抚意味,回她:“你先睡,我拿点东西。”
于是阮眠又安安稳稳睡去。
再醒来时是周枉叫的她,想着已经到了目的地,她迷蒙着眼下车,被耳边窦佳丽夸张的尖叫一下子刺激的清醒过来。
是在鸳浦街方向那个长满青灰色杂草的小山坡,只是原本记忆里的冷风和落日此刻被大片青绿覆盖。繁茂的草长度及小腿,被风吹得泛起碧波,而太阳璀璨照耀在草地上,叫人看得恍惚。
而场地被精心布置过,挂着投影仪幕布的那角天空有大片红蔷薇攀爬缠绕成的花墙,灰绿的草、深红的花,对比度强烈。而更刺激的,是现场聚集着的,此刻围绕在她和周枉身旁的人们!
窦佳丽边拍照边感叹:“绝了这个景,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山坡这么好看?”她抓着林一白的手腕,“一会儿结束了你一定要帮我多拍几张我好发微博!”
“行行行大小姐,不过你在哪里拍都好看好吧。”
鱼头仍旧话不多,但黄毛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你看我就说最好把你女朋友带来吧,不然又是单身狗咯。”
“啧,带来不就只剩你一个单身狗了。到底谁惨?”
“操!我还有林叔!”
“林叔人家家里还有林姨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呢。”
……
而周遭一切的喧嚣都在周枉开口时安静下来。
“阮眠。”
他叫她名字。
是在这时候反应过来的,阮眠问他:“你……你要求婚吗?”
大概是被她的直接逗乐了,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但周枉没笑,他只点头说“嗯”。这会儿有风吹着,从阮眠视线里,可以看到他郑重的单膝跪下。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在她面前打开。
“我第一次想亲你,是在这。”
阮眠一怔。
又听他继续道:“我会说很多漂亮话,甚至提前想好了长篇大论的稿子。但现在,居然紧张的一句话都想不起来。”
周枉笑了下,没说话,但看着阮眠的眸子却极亮,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他们之间向来如此,不用多说什么,都懂得。
然而看到他拿着戒指盒的手指掩饰不住的颤抖,阮眠此刻的眼角微微湿润起来。
……
“我们结婚吧。”
好半晌,听见他这么说。
“其实在很多个晚上问过你很多次,只是你都睡着了。”
阮眠是在这时候笑起来的,笑中带泪。而林一白像是掐准时间似的,这会儿投屏了一段视频,“独家哦连周枉不知道我有,就当送他的求婚礼物了!”,这么说着,花墙旁的白色幕布亮起来。
镜头摇晃的明显,因为录制视频的人不停在笑。
视频像是在一个KTV包间录制的,光线不亮,此刻能听到林一白的声音,他对着周枉:“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
“不能。”
“你在想什么?”
“关你屁事。”
“……”
“是不是想阮眠了?”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林一白已经放弃了录制,镜头从面对周枉滑落到地方,只剩一片黑。
“嗯。”
突然有这么个声音,无精打采的镜头又一下子亮起来,对上周枉的脸,听见他说:“很想。”
林一白问:“有多想?”
……
“想到现在就想给她打电话。”
……
“但我不敢。”
此刻,阮眠低头问周枉:“为什么不敢?”
后者显然没料到林一白这招,沉默几秒,开口:“怕配不上你。”
阮眠一怔,继续问他:“现在还怕么?”
“嗯。”
“怕,所以这么着急和你求婚,想你嫁给我。”
他声音带着颤抖:“可以吗?”
眼泪到这会儿彻底忍不住,夺眶而出,阮眠含着热泪点头。然后被周枉拉住手,把璀璨着光的钻戒套在了她手上。
窦佳丽趁着此情此景拍的照片。
两人手指都好看,纤细修长,指节分明。而周枉的手虔诚握着阮眠的,像在握着他的公主,然后在众人的见证下,把钻戒套在了公主的无名指上。
当晚这张照片就冲上了热搜第一。
因为周枉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正面回应外界所有关于他绯闻的传言。他们的猜测有夸张又戏剧,几乎要给他冠上几百个情场高手的代名词。
而周枉本人,只发了一条微博,五分钟,热度爆了。
千千万的营销号撰写的文章风向从情场浪子变成痴情守候,犀利的讽刺转变为由衷的羡慕。这就是网络,人们永远只能记住最新的最有爆炸力的,不辨真假,不分黑白。
被更多人讨论的,除了微博被置顶的照片。
还有配文,只一行字——
不是绯闻女友,是我太太。
是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周太太,是年少时最渴望又握不住的梦想,是他在深渊里肖想多年的光。
从前透过人群想看一眼被发现后,都要移开视线假装看向别处的人,他以为远不可有机会靠近的人,竟然此刻就酣睡在他身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在冰冷的黑暗里孤独游走了太久太久,终于看到了一束光,因为害怕望而却步,又因为太过吸引而忍不住靠近。
借着她的光,自己也得以有了微弱的亮,从此后交织在一起,在深渊里沉浮,竟然生出了一朵盛开在腐烂里的花。
以至于他多年后终于看懂曾经被周知凡反反复复写在本子里的那几句诗。搁置在岁月里汹涌又执着的爱意,千百年前也曾被勃朗宁夫人这样热切的体会过——
爱你,
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
爱你,
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正文部分就算全部结束了。
其实本来预计的是三四章的内容,还有很多没写出来,比如之后陈舍其会找周枉合作,有个很好的本子,奔着拿奖去的。比如周枉等到阮眠毕业才正式领证办婚礼。最后都被我精简了,就只记录到求婚这里。还有还有没有作为主要内容展开的林一白和窦佳丽的故事线,他们在我的早期大纲里远没有这么丰满,甚至窦佳丽这个角色本身并不在我的大纲设定里,却在行文过程中自己跳了出来,并留下了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最后她和林一白分别成为了官湖舞蹈团成员以及官湖中学的体育老师,留在小城市里过风生水起的生活。实际上,写作给我的莫大快乐是角色活起来的过程,很多情节的丰满和人物的出现,并非我刻意设计,而是随着我的记录一个接一个出现,像挖宝藏一样,很多故事的发展更像是他们指引着我在往下写。对于一些还有话没说完的角色,蒋焕阳和冯子琪的故事,段小敏的故事,它们会出现在番外里。
而阮眠和周枉之间,我用双向救赎来概括,或许仍不足够。在最艰难的时候,除了他们曾经给彼此的光,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力量。他们不在彼此身边的那些年,还没遇到彼此的那些年,都是自己挺过来的。
就像我很早脑子里就有这篇文的想法,一开始是因为在想,我那么艰难又困顿的青春时代,其他人和我一样遇到了一些糟糕的人或者没遇到那么一些人而倍感孤独的那几年,如果能有周枉这样的人出现,拉我出深渊就好了。
写着写着却突然发现,不管是阮眠还是周枉,似乎都在努力告诉我和每一个看过这些文字的人。不用去找那个人,就像中岛美嘉曾经说过的一样,如果没有人做那个拉你出深渊的人,你自己就做那个人。这些年愈发觉得自己的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竟然都奇异般无人陪伴,是自己孤身一人走过黑暗的。但我仍旧过的比以前好,并且我坚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祝福你们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