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过去一趟吧。”
“那些鞋漂亮吗?”
江欲挂上了电话,没回答。
姜荣蕊又是随便披了件外套,出了屋,“咚咚咚”地下楼。姜淇淇那些人照旧在客厅里“补习”,也熟悉她这套操作了。姜淇淇又是仰起头、很大声地问:“你又要出去和人鬼混啦?”
张晓芙也跟着往楼梯上看。
姜荣蕊手抄在兜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的脸蛋,不是前不久刚被鞋底给扇过吗?怎么这么快就好啦?”
姜淇淇表情果然僵了,没再说话。
她那头号小狗腿、也是最八卦的林小珑立即问:“嗯?淇淇,你的脸怎么了?”
姜淇淇就黑着脸说:“没怎么。”
姜荣蕊就知道,姚雪玲有胆量带姜淇淇闹事,却没胆量让姜腾知道。
她们之前闹的每一次不愉快,姜荣蕊都不介意将矛盾无限放大,闹到姜腾面前去最好。反正每次都是这对母女先挑事儿。虽然姜腾明面上骂她,但她清楚,姚雪玲也不会在背后捞什么好处,否则她们怎么就越来越怂了呢。
姜腾飞黄腾达的人生还没有结束,最烦家里做不了支柱,还闹出这么一档又一档事儿。他这十几年里,忙到连最心心念念的儿子都没精力要。
男人嘛,总会在某个阶段为什么东西所痴迷。
姜淇淇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而把怒火发泄到张晓芙身上,问她:“你刚才都讲了些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你究竟会不会这道题?你该不会是为了钱在糊弄我们吧!”
张晓芙就缩了缩,说:“那我再讲一遍。”
姜淇淇继续杠她的话,林小珑悻悻地收回打探八卦的目光,又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
姜荣蕊觉得很无聊,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继续下楼,换鞋,姜淇淇又冲她喊:“今天要不要再给你锁一次门?”
张晓芙讲题的声音被打断,姜荣蕊扶着鞋柜边的理石雕像,磕了磕毛绒拖鞋的鞋跟,说:“无论你锁不锁,我都不会回来,拜托,你不要像个弱智一样,把同一句话重复这么多遍还乐此不疲吧?”
……
北城的九月,还吹着不怎么凉的秋风,这里说是小区,不如说是一片别墅群,一幢别墅加上院落的面积就相当于一座普通的小区。
她百无聊赖地走出大院,风拂着她颊边的碎发,难得地觉得惬意。走过曲曲折折的廊桥、水池、绿化,却没想到江欲会在院子外等她。
两人面对上面,什么也没说,他直接用手臂将她给搂住,搂得很紧,却更像是将她给固住,挟持着她,进了他家后院的门,姜荣蕊对他的这股暴躁不以为意。
同样也是从后门,进了他家的屋子,绕了一段有些陌生的路,到了他房间所在的走廊,她就熟悉了。
但他并没有带她进房间,而是带她去了旁边的空房。那里面堆着近乎成山的礼品盒,简直是超乎寻常的夸张。姜荣蕊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周照宜竟会给她寄这么多东西,半天没说出话,江欲在她身后合上门,问:“这就是你想看的呗?很满意?”
姜荣蕊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满意。
江欲过来掐住她脖子,没使劲,就像是在无声地宣泄情绪。姜荣蕊哑声,不得不看着他脸,听他低声问:“你现在是把我这里当什么?快递站?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搬来的?你到底想干嘛?”
姜荣蕊眼里又变得无辜。
“你就这么介意帮我放一点东西吗?”
“我为什么会不介意?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我家。”
姜荣蕊就不再说话,江欲看起来是真生气,而不是在装。他这个人倒还蛮有领土主权意识的,她想。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被发现,会很爽?”他突然问。
姜荣蕊垂着眼,没讲话,但她忽然有了个办法。
她掰不开江欲的手,就顺势往他怀里倒,他果然不得不松手。她忽然放开声嚎啕大哭,告诉他:“这些是我妈妈寄给我的!我想我妈妈!”
她不管两人的关系会被谁发现,因为她觉得,只要江欲还想维持这段关系,不让别人知道,他那么厉害就肯定有办法。就算有一天,他想放弃她,她也欣然接受,所以她不觉得这是江欲可以威胁她的理由。
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他凭什么因为这么屁大点事儿而掐她脖子啊,不就是收个快递吗?他家又不是放不下。所以她突然就想报复他,反正他之前还故意想弄哭她,在床上。
江欲果然不说话,没哄她,但也没把她推开,就像在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这个时候,他家的保姆正要来叫他吃饭,结果就听见屋里女孩的哭声。她去把梁艺星给请来了,最后是梁艺星亲自敲响的房门,问:“江欲?是你在里面吗?”
姜荣蕊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果然在假哭。
江欲用一种“你活该”的眼神看她。
屋里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他回复外面——“嗯。”
梁艺星说:“下来吃饭。”
江欲要走了,姜荣蕊不知道该怎么办。江欲说:“还能怎么办?这些东西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就滚,我全给你扔了。”
但她不能回家了,她也不知道江欲的妈妈会在家。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欲合上门前又回头看了眼,告诉她:“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
并指了指自己脑子:“以后做事情前,先动动这儿,求你了。”
姜荣蕊没吱声,看了眼满屋的盒子。门也被江欲给带上,她开始悄无声息地拆。
心情慢慢地被拆盒给治愈了。她又觉得,她亲妈是真有钱,她至少可以随便花家里的钱。
周照宜嫁到港城后就没再要孩子,没人可疼,东西用不完就攒着,每到自己需要时,就出手惊人。这样也说明,周照宜的生活是真不错,应该就是她改嫁时想要的那种生活。只为自己活着、偶尔再去爱爱别人也挺好的。
姜荣蕊拆得手麻了,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几双被挑出来的很喜欢的鞋,房间的门又被拉开。
她抬头,江欲面无表情地跟她说:“我妈叫你下去吃饭。”
姜荣蕊指了指楼下。
江欲说:“她已经吃完了。”
姜荣蕊才平静些,说:“知道了。”
江欲把她领出屋,依旧挺阴沉,知道自己是对姜荣蕊的新鲜感没过,所以才能纵容她这样越轨的行为。
他带她在一楼的餐厅里吃饭。
今天就是因为梁艺星要回来,所以他才很早地回家,要在家里一起用餐。姜荣蕊却已经在学校吃过了,但又饿了,就挑了些不腻的菜。也没见到梁艺星,估计梁艺星也不愿见她,已经回里屋了。
她毕竟是姜腾前妻的女儿嘛,又和她儿子搞上了。
他们似乎对江欲的个人生活不约束,但肯定也不能越过某个度。她这样唐突地出现在他家,实在不值得被好好招待,估计梁艺星也已经无声地向江欲警告过了。
她也理解了他那句,“如果我们两个人关系被发现”的话。
姜荣蕊问江欲:“那我今晚还能在这里睡嘛?”
江欲在旁边低头玩手机,因为他早就吃完了,说:“反正都被发现了,你自己觉得走了是赚还是亏?”
“赚了。”姜荣蕊说,“没让你捞到好处,还把你给气到了。”
江欲笑了。
“那你那些鞋就不用要了。”
姜荣蕊不说话了。
吃完饭,回到江欲的屋子,她洗了澡,问他:“那我那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办?”
江欲等她的时候还是在玩手机,坐在床边玩,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你想怎么办?”
姜荣蕊拿开他玩着手机的手,直接坐到他腿上,浴袍被系得松得要命,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他:“那我就不能放在你这里?”
“姜荣蕊。”
江欲有点不悦地叫了她名字:“你是不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得寸进尺非常有意思?我希望你最起码能有点脑子。”
“我为什么要有脑子?”姜荣蕊却不退反进地勾住他脖子,从来不因为他的态度恼,直了直身,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也软了,说,“我不是有你嘛。”
“……”
江欲果然不说了。
姜荣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江欲,如果我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事,会付出什么代价,你来兜,所以别拿这件事来威胁我,因为你对我的新鲜感还没过。同理,只要你还站在我这边,我就也想利用你过得开心点,不行吗?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就别把界限划那么清楚,你对我好点儿,那些东西我家里有人盯,放不了。”
江欲想了想,点头。
“那我说腻的那一天,你会哭得死去活来吗?”
“不会啊。”姜荣蕊还觉得挺好笑的,“我只是想在有你的时候能活得方便点儿,但我们总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吧。”
江欲就妥协了:“只要你还是清醒的就行。”
他答应了:“那些东西我可以帮你放,但是以后寄东西,必须先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如果出了什么事,我答应你,我来兜,但如果有一天我烦了你,你也不能再缠着我,哭也没有用。”
姜荣蕊也点头。
那就这么说成了。
但这样的对话实在太无聊,都要把兴致给磨没了,哪怕看着她那张脸。江欲吻上她的唇,姜荣蕊慢慢地沉静下来,又跟他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烂话。她觉得她明天又不想去上学了。
第6章 约法三章
凌晨四点钟,姜荣蕊小腹撕心裂肺地痛。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半睡半醒之间泪眼朦胧,甚至扯住江欲的胳膊。哪怕刚和她达成协议,江欲也烦了,问她:“你怎么了?”
但姜荣蕊只是蜷缩在他身边,深深地埋着头,不说话。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但那样锐利的痛感只增不减。她一只手捂住小腹,一只手攥着江欲,冷汗出了一身,但还闭着眼,想睡觉。睡着了就可以麻痹知觉了。
江欲却被她弄得再没有睡意,也感觉到她的反常,又问她一遍:“你怎么了?”
姜荣蕊缓了缓,也慢慢地清醒。
告诉他:“我可能要来姨妈了。”
……
她总是能用很淡定的语气,说出很让人语塞的话。
凌晨四点半,江欲连保姆都没惊动,找来了家里的卫生用品和电暖袋,将一大袋用品扔给她,电暖袋在床尾的电源上插上电。
他头发还有些乱,赤着上身,不想再睡了,就坐在那里。姜荣蕊又被疼得红了眼,进了洗手间,再回来,缩回到床上,就像寄居蟹回了壳。江欲把充好的电暖袋递给她,问她:“为什么在我家?”
姜荣蕊看着他。
摇头。
“为什么什么都在我家?”
姜荣蕊又吸了吸鼻子,说:“不准。”
她姨妈不准。
她有什么办法。
江欲没再说话,也再睡不着,去了家里的健身房发泄出一身汗,冲了个澡,去上学,走之前告诉姜荣蕊:“你就在这里待着,保姆白天会给你送饭,有什么需要也和她说,不要找我。”
姜荣蕊觉得小腹要被电暖袋给烫穿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所以那痛感暂时被消退一些,她挤出力气跟江欲开玩笑:“你还要去上学?你怎么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你昨天晚上都那么疼我。”
江欲问她:“你是不是脑子又坏了?”
“阿姨还在家么?”
“不在了。”
姜荣蕊点了点头,闭上眼,继续休息,江欲也关上门离开,去上学。
梁艺星这次只是短暂地回了趟家,周三就不再回来。但放了学,江欲还是没在学校吃饭,因为放姜荣蕊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是基于担心她在他家做出各种脑瘫行为的不放心。
但还好,他回家之后,拉开自己房门,看姜荣蕊仍旧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看来就没在这一天闹什么幺蛾子。
看见他回来,她就看了他一眼,继续昏睡,那样子就像重病了一样,蓬头扣面,面无血色,只是用她那颜值撑着。江欲走过去,问她:“你还在疼?”
姜荣蕊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一阵疼劲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只觉得难受,只想就这么窝在这里,一动不动。
她姨妈期确实不准,有的月份甚至可以不来,但一来她就完蛋了,总要这样狼狈地窝上几天,变成一个废人。
这天她没吃多少饭,江欲也从保姆那儿问出来。他在客厅里看平板,让厨师给她炖了碗土豆排骨汤泡饭。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姜荣蕊就死在这儿,这里是他家,然后让保姆端给她吃了,听说吃了挺多,他在客厅做完作业才上去。
他洗了澡,姜荣蕊也拖着身子去洗了个澡,这会儿两人都非常平静。
各自靠在床的一边,满屋都是股懒倦的气息。姜荣蕊说:“我明天就回家,这里没有我自己的屋里舒服。”
江欲没理她,开了床前的屏幕,准备玩游戏。
“你还有手柄吗?”姜荣蕊问他,“我也想玩。”
江欲烦了几秒才去给她找。
“江欲,我们来约法三章吧。”她忽然说。
“什么约法三章?”
“我想了想,我觉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姜荣蕊说,“我们约法三章,我三章,你三章,我的三章已经想好了。”
“什么三章?”江欲还是问。
“我的三章已经写下来了。”姜荣蕊看着手里的本子,那是她白天无聊时从江欲的桌上翻到的,黑色,皮质,用很高级的烫金字体印着这年的年份,还有他爸那房地产企业的名字,她翻开第一页来念,“一、不能说‘滚’;二、要适当温柔;三、待定,并且我本人——姜荣蕊女士,有随时编辑这第三条的权力。”
“你要建立姜国了么?”江欲把手柄摔给她。
姜荣蕊把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不要讲话。
“你也可以写三章。”
江欲坐到床上,想了想,探过身,将本子垫在她大腿上,拿下别在里面的笔,翻到第二页就开始写,姜荣蕊看着他洋洋洒洒的字:【一、不能在不必要的时间哭;二、有什么事情需提前说;三、待定。】“我能不能提问?”姜荣蕊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