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能做出翻板那样很帅的动作,倒是可以滑得很顺了,可以过一些障碍。达到这一程度的代价就是摔过几次跤,所幸都没什么大碍,最严重的一次只是在腿部和掌心蹭破点皮而已,贴上创可贴就好。
通过陈巡在中间发挥作用,社团里的人都知道她来历,偶尔看她滑,时不时还会用英语给她加油。总之她和这些人玩得蛮开心。
五月底,她征询过江欲意见,参加了一次社团的周末活动。
果然所有人都到齐,一起去郊外,他们在那里租了幢别墅轰趴,在院子里玩滑板、烤肉、喝酒,还留下一张非常完美的合照。
吃烤肉时,姜荣蕊算是非常坚决地守住了自己底线,自始至终没碰一滴酒,无论那些人怎么劝。
陈巡以为她是因为开车而顾忌,说他可以送她回去,但姜荣蕊还是谢绝,他就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不再劝她。
她好奇,问:“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笑着说:“我跟他们说你对酒精过敏。”
姜荣蕊举着手里的橙汁,忍不住,仰起头笑,并用另一只手给他竖了个拇指。
那些人大部分都要在这座别墅中留宿,她执意要走。
她没要陈巡送,但陈巡开着他自己的车,在她的车前方行驶,给她开道,一直将她送到市中心。
来到一红灯前,停下,他在前面闪了闪车灯,算和她道别。他大概以为她也住市中心,于是不再进一步涉及她隐私,就送她到这里,姜荣蕊笑笑,也闪了闪车灯,作为回应,看红灯变绿灯,目送他的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而她接着往另一个方向的郊外开去。
从来都没这么晚回家,郊外的道路当真在夜色中有一点吓人。
她总觉得后面有一辆车在跟着自己,但又一直从后视镜中看不到,于是归结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同时对陈巡之前的良苦用心多几分感谢。她临时减速,用手机给江欲拨电话,挂着免提,告诉他自己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于是没再那么怕。
之后顺利到家,她在微信上回复陈巡【你回家了吗】的关心,洗漱,躺床上和江欲分享今天团建的经历,入睡。
……
她就要在六月毕业了。
毕业意味着分别。
如果没认识陈巡,或者没加入这个社团,姜荣蕊大概对这个分别没任何感想,甚至有种“苦难终于到头,还是回家待着更为舒爽”的摆脱感。
但正因为认识了这些人,就有点淡淡的不舍。
毕业典礼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其他人都在因终于达到毕业条件而长舒口气,只有姜荣蕊这位摸鱼毕业的没那种感觉,兀自淡淡地怅惘。
傍晚,没再有滑板活动,陈巡邀请她去学校后面走一走,她同意了。
陈巡表明意图,想邀请她在毕业舞会上做自己的舞伴。
“……”
两人沿校园里的一条河慢慢地走,姜荣蕊停下脚步,讳莫如深地看着他,依旧是当初第一眼所见到的那张脸。
天时,地利,人和,反正那一幕对她来说仍有着不浅印象。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准备参加毕业舞会了。”
“……噢。”
看着那双很深的眼,她从中捕捉到一点怅然若失。
其实,陈巡是否对自己有一些好感?很显而易见的有吧。
那他对自己这一系列特别有分寸、有底线,甚至又有点奇怪的态度和举止又是怎么看待的?很别扭吧。明白自己对他并没有那种想法吧。但在他眼里,两人明明是可以的,所以大概总有些摸不着头脑吧。她鼓鼓嘴,对此也无话可说,实在没勇气告诉他所有真相,而陈巡也总是很尊重她各种决定,没多久,提议:“我能给你照几张相吗?在这条河边。”
“其实我也会一些摄影。”他笑着说。
姜荣蕊顺他目光向旁侧看,校园里的这条小河安静地蜿蜒,夕阳的几缕金色落其上,水面在波光粼粼地闪烁,不远处还停放着几只破旧木船。
她看他一眼,他还挺乐观,好像为想出弥补她缺席毕业舞会遗憾的方法而几分开怀。尽管她应该拒绝的,但最后一次了,她还是同意,点了头,说“ok”。
于是她迎着夕阳,坐在河边,陈巡找各种角度给她拍照。
他今天带了一只小型相机,是用来跟同学们合照的。
微风吹拂,白色碎花裙的裙摆也随之而飘荡。
足拍了有二十分钟,陈巡说他几乎每一张都满意,再拍下去怕最后选不完照片。
姜荣蕊从河边起身,看过他向自己展示的几张相片,也是他最为满意的几张,她同样觉得很棒,无论是构图还是光影,还是画面里的那个她,有种与世隔绝顾影自怜的清冷感,他说:“之后我用Photoshop处理完发给你。”
姜荣蕊点头,觉得这也算是她离开这里后一份不错的纪念。
之后她和陈巡沿这条河走了会儿,说几句话,离开学校。
找到自己车时,她却发现江欲正站在车边上等她。
她吓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正在那儿抽烟,好像很闲散的样子,看她这样的反应,笑着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荣蕊愣了愣,也笑:“你是飞过来的吗?”
因为他们两个只有这一辆车,据她所知。而从郊外别墅到这里的路途不近。
江欲没回答,招了招手,让她到他跟前来。他从她包里摸出车钥匙,解锁,上驾驶位:“回家再说。”
第69章 死灰
姜荣蕊也上车,将安全带系好。
江欲的意思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讲,还这样专门跑到这里来。
其实她已经猜到一种可能,就是他看到陈巡给自己拍照了。
这样的行为确实出格,但她就要毕业,所以她觉得在回到别墅后这场风暴是可以平息的。她没说什么,看着车窗外风景,过了半晌,低头玩一会儿自己手指,打破安静的气氛:“你到底怎么过来的?”
江欲没回答她问题。
“……”
她歪了歪头,不甘心地继续问:“你过来多长时间了?”
声音也随之沉下去一些,渐没了耐心与他一步步试探,直接来到这样一问题。但江欲依旧不说话。
“……你这样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江欲?”
她嗤笑一声,闭目养神,干脆也不再说什么。
……
不多久,回到两人坐落于郊外的别墅,车停下。
姜荣蕊做好和江欲激烈battle的准备,睁开眼,却在宁静的院子中看见另一番景象。在江欲已然给她栽培出的玫瑰花园里,在这油画般的田园风光里,赫然停着一辆很高很拉风的黑色越野车,车边站着两名体型相当彪悍的外国人。于是同江欲之间的事暂时被抛到脑后,她直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问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被抄家了?”
江欲径直下车,她慢腾腾跟着下去,然后被江欲拉住手腕,往屋里走。
她忍不住频频地回头看那两名外国男人,却并没从他们眼中寻找出敌意。他们看江欲及看她的眼神都蛮平常的。她烦躁地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随后跟他进屋子,一眼看过去,感觉有什么地方变了,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随后跟江欲进卧室,她才算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欲的东西都已经没了。
她本能地心慌,同时一股火气往上窜。她的毕业典礼在明天,应该后天才离开意大利,江欲松了她手腕,她反而紧紧地拽住他的,并逼近他、质问他:“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从在学校里遇到到现在,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要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是吗?你在向我表达什么?”
她别过脸,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这就是你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
片刻的沉默,江欲要拿下她手,但她紧接着攥住他衣领,不许他离开:“是因为陈巡吧?是因为你在学校看见他给我拍照了吧?是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他走得太近了吧?”
“扪心自问,我今天同意他给我拍照确实有一些出格,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但在之前的三个月里,我和他的相处模式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这样的话很难听,对吧?但我在学校里,我在这个地方这么无聊,只认识这么一个会讲中文的人,如果他是个女的我肯定会比你更高兴!你相不相信?但事已至此,我又能说什么?这么长时间,我只参加过一次社团活动,时间都那么晚了也坚持一个人开车回来,我就是不想让你误会什么不是吗?”
她说得累了,眼里的神采也渐渐暗了。
江欲再一次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倒也算平静:“但你所认为的我现在的心情,和我实际的心情大概不是很一样,姜荣蕊。”
姜荣蕊皱着眉,看他。
他眼里是比她更加灰暗更加压抑的冷漠决绝。
这样一股情绪,似乎很早就能从他的身上看出端倪,她表情仍旧是困惑和不满。困惑于他的想法,不满于他的态度及处理事情的方式。他声音也很沉,慢慢地跟她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在预定周末的酒店,在想着怎么将你来这里后的无聊情绪减弱些,你却在对着那个叫‘陈巡’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由衷地笑。”
“当我在想怎么给你在这座院子里种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你实际却没怎么看过几眼,满脑子都是滑板的事,而你是怎么学滑板的?是那个人守在你身边教,和你有说有笑,看你受伤了就自责地亲手给你贴上创可贴。周照宜没少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这边的情况,我就像你的保姆,事无巨细地跟她说,而你的生活还有多少是和我沾边的?”
“你现在在外界又是什么样的名声?你甚至不敢把那些事告诉陈巡,是怕他知道你有过一个男朋友,怕他知道你和某位影帝暧昧不清过,还是怕他看到有那么多人在骂你?而我竟然还没忘了要把那些负面舆论给消除掉。我喜欢那么多人议论我?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曝光在公众视野?我为什么要来意大利,姜荣蕊,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本可以不陪你这么无聊的。”
他从旁边拿过一摞纸,给她看。
【DNA检验意见书】几个字最先进入姜荣蕊眼中。她心一顿,江欲却在她面前将它给撕掉,揉皱,再扔掉,如弃敝履。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撕碎,随后是怒火彻底被点燃,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开始往江欲身上砸拳头,一下一下地砸。而江欲现在看她的眼神没任何内容,更不会觉得被她打得有多疼:“懂了吗?我要回北城。”
“或许无论你对那个人笑多少次,你都觉得没什么所谓,我也很少看你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但这三个月以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加深做今天这件事的想法,我最后看着那个人给你拍照,我可以在离开意大利之际当场叫你的名字,让他明白你其实有男朋友,但那又有什么意义?你或许能在这里多留些时间,也别告诉我你之后会怎么选,行不行?”
他不关心了。
“……”
姜荣蕊紧紧地握着双拳,唇角下撇。
从开始到现在,她和陈巡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江欲都知道。她想到这个就起鸡皮疙瘩。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总不可能一直都跟踪自己。而“跟踪”这个词一在她脑海冒出,她立即想到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两名外国男人,以及那辆黑色越野车。
她想起,她去参加社团团建的那天,于深夜回家,开车行驶在郊外的路段,就隐隐感觉有一辆车在后方跟着自己,所以会不会是他们,或类似他们这样的人,是江欲也给她请了保镖。
对,保镖。
她才觉得,江欲这样的人和自己一起出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住在这人烟稀少的荒野,怎么能心安,这些人一定一直都在默默地暗中护着他,顺带护着她,于是她什么事都能被江欲给知道……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是更有些生气,还是更心如死灰。
但在江欲要离开的那一刻,就像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撕毁亲子鉴定的结果,她又是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反应。
是剧烈收缩的疼,她不能和他分开。
她对陈巡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喜欢吗?或许只是好感。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所以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是有男朋友的?知道是错的,并隐隐有某种预感,但就是要这么做,人有时候就是会犯贱,这样的行为就像那些常被女人们所唾骂的抵挡不住新鲜感的臭男人。
她可以反思,可以检讨,但她讨厌死了江欲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她想挽留他,但又恨他。
她看着他真地离开,并重重关上卧室的门,两人就这么以这样的方式被分隔开。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但还是没有将它给按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留住江欲的,她不想死乞白赖地和他死缠烂打,于是退几步,面朝卧室的阳台席地而坐,抱着腿,背靠着床边儿,觉得很烦躁也十分头疼。
看外面天色渐渐地暗了。
寂静的旷野,廖无人烟,连一星半点儿的灯火都没有。
屋内也没亮灯,夜空在这时反而变成唯一的光源。姜荣蕊就被这样一片黑暗给包围。她放空许久,最终做下一个决定,给陈巡编辑消息。
——【嗨!照片不用再发给我啦!这是我的ins,其实我有ins,如果你看后应该会明白很多……抱歉。】随后点头像,点开右上角那三个点,点击最下面的红字:【删除】,再一次选择【删除】。
截图,发江欲。
之后他怎么选择,她也不强求了。
或许他真的不会再关心。
但她不信,她不信两人真就再没有任何瓜葛,就这样再也不相互原谅,陌路到死。
说白了,就是依然做不到彻底放下。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长时间,她爱他,但也恨他,讨厌他,非常,非常非常。
……
她将头埋在双膝上,假寐,觉得这一晚大概就会这么颓废地熬过。她明天也不准备参加毕业典礼了,等之后找姜腾联系学校,把毕业证书寄给自己好了。她准备明天订机票回港城。
昏昏沉沉中,她始终没有睡着,忽然听卧室外传来一声响。
“……”
就像谁不小心撞上了柜门,她心脏停跳一拍,抬起头,懵了大概有两秒。
鼓起勇气,不声不响地走到卧室门前,将那扇本就被江欲给关上的门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