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捞网快准狠一动,就捞到了条三斤多重的鲤鱼。
尾巴一甩一甩的,燃烧最后的活力。
程文东想展示一下一下自己都没空间,他几经犹豫还是没能伸出手。
这种滑溜溜的触感恕他难以接受。
江心觉得有意思,老鼠和蛇都不怕的人,活鱼不敢逮。
昵了一眼,只把他当提袋子的工具人。
好在这活他胜任得很好,男友力十足,左手右手大包小包都不带喘的,还有余力说她:“还想自己来,给你能的。”
江心理亏,吐舌头撒娇:“有男朋友真好。”
程文东昂首挺胸走在前头。
今日的三餐当然丰盛,一大早的江心做了面。
爆炒后的虾头做汤底,细面过水,卧上七分熟的糖心蛋和水煮的虾尾,几根上海青做点缀。
鲜得让人咬下舌头。
程文东啧啧称赞,极大满足了厨师的虚荣心。
吃完饭,她半靠在操作台吃草莓,程文东洗碗,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江心收到了好几条新年祝福,一一回复,有的人是群发,有的人是精准投放。
划过其中某一条的时候,她选择了忽视。
倒不是前男友,而是她堂哥,江唯。
唯见江心秋月白的唯,江心的本名和笔名都取自这句诗。
两个人其实只差三个月,都是双职工家庭的孩子,从小在爷爷奶奶跟前长大,一起上学下学,感情一直很不错。
直到爷爷奶奶先后去世,把房子和钱留给唯一的孙子。
那会江心已经跟她爸决裂,因为倔又要面子,从没跟老人家张过嘴,可以说,她少年时期很多苦只要放下自尊就可以不用受的,但她没有。
江心对老人家有很深的感情,她不论再忙,每个月都会去看望几次。
女孩子比男孩子更早熟,又因为家庭更贴心。
甚至住院的时候也是忙前忙后,奶奶到处炫耀:“我是最离不开孙女的。”
江心那个时候以为是偏爱,因为爷爷奶奶嘴上挂着的都是她。
但现在这个年纪,不,她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人家不过是用好话哄她,让一个初三的学生放下考试和复习来医院伺候,省下护工的钱。
江心当时是甘之如饴的,她觉得这是一种回报。
那段时间忙,她的成绩当然下滑,中考分数只够上普高。
一次也没去过医院的江唯,上了重点高中。
也是那个暑假,继爷爷之后,奶奶也去世了。
更五雷轰顶的是,老人家那间小屋子和三十来万存款,全留给了江唯。
只因为他是男孩。
江心讲不出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丢脸和大彻大悟,她对江唯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
尤其是江唯的升学宴上,亲戚们捧一踩一。
江心真的笑了,两个人打那以后也不怎么说话。
高中毕业后,江心上了一所勉强算重本的学校,江唯出国留学,人生从此拉开距离。
但联系方式还是有的,点赞之交而已。
江志成对女儿不怎么样,江心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对侄子倒是掏心掏肺,他的工资还可以,一年下来有个小二十万,大半补贴了江唯在国外的花销。
你问原因?
重男轻女罢了。
连房子都想留给他,可惜没有遗嘱,走得突然,叫江心这个唯一继承人占了便宜。
她大伯母都快气死了,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骂她不要脸,发死人财。
江心当场回:“江唯当年出国念书的钱也是老房子拆迁的,论发死人财,你们才是第一。”
回头就把电话全拉黑,只留下江唯这个漏网之鱼,他大概比父母懂法,一句话也没提过。
但到底是膈应,当年上重点中学的得意洋洋让她膈应,劝她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的样子让她膈应,说天下无不是父母的腔调让她膈应。
总之,江唯两个字一出现,就让人膈应。
大过年的,江心顺带把他也拉黑了,神清气爽。
程文东余光里瞥见他的一系列动作,汗毛都竖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前男友。
在这段感情里,他并不是太自信,按照普世的价值观,江心有更广阔的选择。
他自认是个俗人,偶尔也会害怕。
江心不想提起这些糟心事,对上他探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眼神,糊弄过去:“一个人讨人厌的亲戚,以后再说。”
程文东放下一半心,两手泡沫张嘴:“我吃一个。”
江心选了个最大的,差点没把男朋友噎死。
第17章 十七
午饭是三菜一汤。
糖醋排骨、辣炒大肠、白灼菜心、龙骨萝卜汤。
程文东只觉得早饭才吃没多久,这就又午饭了。
小区里不知哪个孩子在摔鞭炮,声音很小,轻轻的几声da,响在半空。
他凑到阳台上往下看:“人还挺多。”
江心开了瓶可乐:“小孩子吧。”
小孩子最快乐的就是过年。
程文东过来坐下,屋子里明明有餐桌,他们从来不用,偏偏挤在茶几前边吃饭边看电视。
这会是去年的春晚回放,播到特别尬的小品,江心嫌弃地皱眉:“什么呀这是。”
程文东夹肉:“怎么不看《重案六组》了。”
江心最近在怀旧,已经看到第二部 。
“大过年的,看点喜庆的。”
她连上网络,播了部《疯狂动物城》,动画片,程文东没什么兴趣,一边划手机。
他微信里加的人太多,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江心视线在电视上问:“有没有新鲜的拜年词?”
蹭一个来发发。
程文东给她念了几个,都是大同小异。
江心耸肩:“我还是发新年快乐就好。”
反正她需要社交的人少,也没几个。
两个人的个性南辕北辙,江心并不宅,相反,她喜欢旅游,喜欢到处探店,但她不喜欢交朋友,对生人有抗拒。
程文东不一样,他到哪都要跟人唠两句,发现潜在客户,社交技能满点,天生自带大哥大气质。
这种人,江心念大学的时候有位学长也是这种性格,她当时特别烦。
现在,依旧也很烦。
但这个人是程文东的话,又好像无所谓了。
喜欢原来是这么主观的东西,叫江心喜悦又忐忑。
她很怕自己在感情里失去自我,因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由不得人的,不过目前看来还好,也可能是时间太短,矛盾太少。
用一位学姐的话来说:“像我们在一起七八年,有时候看到他的脸就烦。”
他们认识甚至不到七八个月,蜜里调油的阶段。
江心是个很有忧患意识的人,陈秋云常常说她是黛玉附身,觉得花总会落,不如不开,两情走不到长久时,不如不要。
她初到余安的时候太寂寞,太无助,哪怕换一个时间,都很难和程文东走到这一步。
命运有时候比选择更重要。
程文东看了一眼置顶对话框:“没给我发。”
江心拽他耳朵,把人朝自己的方向带:“新年快乐!”
声大如雷,振聋发聩。
程文东被振了一下,轻轻拍她的头,掏出个红包来。
江心眼睛亮起来:“给我的?”
程文东手收回去:“不是。”
当即被女朋友咬了一口。
江心捏了一下红包厚度,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程文东提示她:“打开看看吧。”
当面开好像不礼貌,不过主人要求的就不一样了。
江心既有期待又有疑惑,开了条缝,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红色。
她抽出来看,是,港币?
江心:“啊?”
她今天没化妆,程文东可以大胆捏她鼻子:“不是想去香港玩?”
江心打小爱看TVB,对香港充满幻想,但她一直觉得那是销金窟,没钱最好不要去。
这会简直是投怀送抱。
程文东拎着她:“就这么高兴?”
江心冷静下来:“能去吗?你工作不是很忙。”
程文东:“又不差这几天。”
他反正是销售,少工作就少收入,但人不能一辈子总为钱活着吧,更别提他去年挣得不错,歇一歇也是应有之意。
江心:“那你有通行证吗?”
程文东点头:“有。”
虽然不是立刻出发,期待感还是塞满了江心,她数了一遍钞票,港币最大面值有一千,两万块钱捏上去薄薄一沓,这也是她刚刚收到红包的时候没推拉的原因。
这会已经过了说“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人,怎么能收红包”的阶段。
有些不上不下的。
程文东对她固然很大方,这是应该的,男人不给女人花钱,多半没什么感情。
喜欢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捧到ta面前,对江心来说也一样。
她琢磨着情人节礼物该再加点什么。
大年初三就是情人节,她年前买的游戏电脑,配置是网瘾少女陈秋云推荐的,大概要一万多。
她不想在这段感情里显得太弱势,钱就是她的底气,有来有往才是做人的道理。
江心把钱收起来。
中午还是程文东洗碗。
她负责和面剁馅,这是一项多数年轻人都不会的本事,程文东半开玩笑:“会不会吃完去医院?”
江心刀尖对着他:“揍你信吗?”
这要不是大过年的,就问他“找死是吗”。
她在做饭上其实有两把刷子,能干得很,就是声音大,菜板咚咚咚响。
程文东躲到阳台上接电话,电话里那头人家问他:“大过年的,谁家还装修呢?”
他笑出来:“没有,我姑娘包饺子呢。”
姑娘是他自己顺口叫出来的亲昵,成了固定,发朋友圈也都这么说。
朋友笑着恭喜:“什么时候发糖?”
***
江心停下来捏手腕,这活真的太费劲,她喝了一口奶茶,本来她以为今天没营业,在外卖软件上看了一眼还有开门,立刻点了一杯。
还给外卖小哥发了一个红包,大过年的还在外面,也不容易。
她其实很多年没有感觉到过年的气氛,尤其是上大学后,她可以住宿舍,搬出了让她窒息的地方。
无家可归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力气折腾这些。
对于新生活的第一个年,她还是很期待的,即使这个角度看不到外面,她透过虚空好像看到了程文东。
一颗破碎的心好像被填得满满的,五指动了几下舒缓着,滑落下来的衣袖又撸起来,拿起刀,接着剁馅。
程文东接完电话进来,提高音量:“我来吧!”
江心上下看他:“你行吗?”
程文东一脸无辜:“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江心险些没在大过年把她揍一顿,没好气:“别弄到自己了啊。”
不是她看不起人,程文东看上去可不像是进过厨房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江心看他做得有模有样,从另一边拿出盆和面。
比例这种东西是靠感觉,不然就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最后揉成面团的时候,江心忍不住咬手指,好像太大了,就这么点馅肯定不够。
她紧急搜索饺子皮还可以做点什么,挑出来的全是包饺子攻略。
程文东看见了,有点犹豫道:“没事,能包起来就行。”
还敢看不起人。
江心踩他脚:“闭嘴吧你。”
她包的一个个圆滚滚、胖嘟嘟,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
程文东想着也学一下,可惜手残,不是东破就是西破。
江心要不是面太多,就能叫他一边凉快一边待着去,少糟蹋东西。
可两个人粘粘糊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凑一块真的挺有意思的。
第18章 十八
春晚八点开始,江心六点做饭,冬夜的天黑得早,厨房的窗望出去,整个小区挂满了灯。
桃红、粉红,尤其是对面栋两个大红色的灯笼,有一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瞩目。
江心下决定,明年自己也搞一个,叫程文东挂得高高的。
畅想未来本来就是每一对情侣爱做的事。
她现在计划里的每一步都有另外一个人,就是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大过年的,少想丧气事。
江心扯着嗓子喊:“程文东,来端!”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电话接。
人跟人的区别真大。
程文东插着耳机,一边讲话一边进来,江心就没再跟他搭话,自顾自把桌子铺好。
年夜饭必须拍得美美的,道具很多。
为此她破功,在入住新家前买了许多东西。
程文东看着她把盘子挪来挪去地摆,匆匆挂了电话问:“满汉全席,怎么拍都行。”
煮饺子、辣炒蟹、清蒸鱼、炸排骨、炒木耳、牛肚汤。
江心一个人做的,能干到她这个地步,说一句大厨也不为过。
程文东对着客户都能言善道,对着女朋友不把她吹成朵花是不可能的。
江心喜欢这样的,她从前没什么得到肯定的机会,身边也没有这样的朋友。
有人夸奖总比被贬低好。
程文东察言观色,知道他吃这套,越发夸张起来。
“我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有这么厉害的女朋友,国宴的厨师也不过如此,□□都应该……”
说的人不觉得不好意思,听的人尴尬得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连忙拦:“过了啊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