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有偿。”他说得一本正经,“很贵。”
他们没钱,是最穷的一组。
“那谁让你选我的。”
温蔷抿唇,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
景扬有点没听清,总感觉她的话有喝醉的成分。
“因为你选择我了,所以运气变得很差,我抽的奖金很少,我把钱都输光了。”
温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一上来,加上酒精的作用,苦的酸的混杂在一起,一股脑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很差劲。”
越说越难过,温蔷又迅速倒了杯酒灌下。
从心到牙齿的距离,一路灼热。
她的剧本泡汤了,她的能力很差劲;她的喜欢告终了,她的魅力很差劲。
“你很差劲。”
都说酒后吐真言,闻言,景扬难得正色一次,“谁给你定义的?”
“没有谁定义,事实就是如此。”
陈年老酒的浓度很深,几杯下去,醉意渐浮,温蔷感觉头脑昏沉。
“怎么说?”
“......”她没回答。
“温蔷。”
景扬突然笑了,“都说人不开心就要大倒苦水,可你却特立独行啊,老是把委屈憋在心里,嘴巴缝上,什么事都忍着不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很差劲’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温蔷把他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曾经只能看他背影的那个人,现在正坐在自己面前说一大串话。
对啊,她总是把委屈被尽数吞咽进肚子里,什么都不做不说。
为什么呢?
要一直憋着。
好多过往再度浮现,她眼眶又是一阵酸胀。
酒意总会带给人无限勇气,过了一会儿,温蔷道,“是你让我产生自己怀疑的。”
“你当初想要选择高静雯就直接选她,别让我当挡箭牌,别让我在你们之间反复横跳,像个小丑一样。”
她说着,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啪嗒地往下落。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我也并非缺乏常人的情绪,不会难过不会多说。我真的、真的不喜欢别人把我当猴一样耍。”
怎么不难过呢,好歹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他伤害她,让她仅存的希冀一次次消失殆尽。
“要是这是之前我输了游戏的惩罚......就当我没说。”
温蔷的脸、嘴唇、鼻尖都很红,黑色的头发软软贴在脸上,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见她这幅模样,景扬喉咙无端发痒。
有点想抽烟。
这个想法立即被浇灭,随后他站起了身,温蔷以为他不想听欲要离开,谁知他再次上前把镜头蒙住了。
随手抽了几张纸,他又径直走到她面前。
一片阴影覆下。
绅士手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指尖能透过薄软的纸触碰到她毫无瑕疵的脸。
余温传达,处处光滑。
他垂眸粗略抹着,一下,又一下。
温蔷毫无动作,酒的后劲很大,让她愈发迷离。
“有什么好哭的。”
回想起她刚才的话,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因为这种小事让彼此冷战了这么久。
因为这种小事,真是没劲透了。
“你真的不知道么?”
他伸手,帮她把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又自然,如多年的夫妻般亲密,双方却浑然不知,“赢了的奖励。”
“什么...”
“不想再和高静雯搭档了啊。”
他说,“我向导演寻求的奖励,是你。”
和你在一起。
他的话是陷阱,他的眼引你入瓮。
歧义太深,让温蔷分辨不清。
“温蔷,我说过,别不信我。”
景扬说,“所以你究竟在难过什么?”
“......”
温蔷的哭也许不是难过,而是积攒了好久的委屈,被揉杂成草木,一点就燃。
“我在这待着不开心。”
半天,她才挤出这么一句。
她想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来这个节目是个错误的决定。
景扬看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她波动的情绪。
是因为蒋华,还是因为他。
无从得知。
“你不应该这样的。”景扬开口,“在我看来,你没那么脆弱。”
“做个约定吧,温蔷。”
“我们公平点,你接受我,我帮助你,消除之前的隔阂。”
“做cp就好好做,导演的要求都去完成,少点矛盾纠纷。”
要公平点,景扬已经在走向她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和解,努力工作,几十天后,好聚好散。
“好啊。”
再开口,喉咙已然变得酸涩无比。
“在这之前,先把你的心上人放一边。”
蒋华的事总像根刺长在景扬,总拔不出去,“至少在我面前,克制一下你对他的感情。”
异常认真的语气。
这是缓解两个人关系的最佳办法。
他说到这里,温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像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好困,周身都是酒精的气味。
头晕、脑胀。
景扬正欲还再说点什么,却被她无情打断,“我想睡了。”
泪水未干,与几根头发黏腻在一起,她看他,眼波柔柔。
“......”
敢情他说得肺腑,却换来一句她要睡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行。”他站起身,“我去烧水。”
“洗了脸再睡。”
景扬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温蔷已经趴在桌子上熟睡过去了。
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脸颊和如扇的眼睫。
乖乖的,一动不动。
哭时汹涌,睡时安静。
“先别睡。”景扬走过去,最终还是摇了摇她的肩膀准备把她叫醒。
没反应。
又摇了摇。
温蔷微微动了下,微微抬眸看了眼眼前人,眼眸朦胧,带着浓浓睡意。
顿了顿,景扬把仅存的耐心拉回,有点无奈,“你睡吧。”
完全没辙,景扬把她简单擦拭了下脸然后把她扶到床边。
衣服怎么办,又是个大问题。
他总不能帮到底吧。
那样不是绅士,是禽|兽。
最后还是决定去外面找工作人员帮忙。
他刚站起,温蔷就拉住了他的衣角,攥得紧紧的。
“?”他回头看她。
眉峰微扬。
温蔷这会儿哪能看出来他什么意思,这会儿意识全无,仿佛置身在宇宙尽头,四周一片虚无。
半响,她道,“你摸摸我的脸。”
声音快要软成一滩水。
外面微风吹来,屋内灯影晃动。
见他毫无动作,温蔷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第36章 约定 “你怎么这么赖皮啊。”……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景扬任由温蔷动作,手猝不及防地就被她拉去。
径直贴在她脸上。
惹上细腻的滚烫。
“......”欲抽出手,却被她牢牢抓住。
“是不是很烫?”
她抬头, 眼神几近黏在他身上。
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 也少有和女生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景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嘶”了声, 眼里意味不明, “温蔷, 你喝醉了。”
“我不开心, 是因为还有一件事情。”她没应他的话, 扯了个完全反方向的话题。
“...什么?”
他垂眸,有些居高临下, 头顶上的灯从高处打来为眼帘投下层层剪影。
“我为他写的剧本...现在停机了,一切都结束了。”
温蔷说着, 语气里沾染着氤氲水汽, 几乎是下一秒就快要拧出水来。
景扬闻言微愣,他听说过温蔷的职业是编剧,但是一直没怎么关注。
她口中的为“他”,是哪个“他”?
第一感觉是她喜欢的人。
又联想到那天她对蒋华说的话。
一切开始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他猜了个半对。
她或许真的有喜欢的人, 但那个人不是蒋华。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温蔷喃喃着,眼睛又情不自禁盛满泪珠, 没人比她为这部作品花了更多的心与血。
意识不清醒, 但心是难过的,泛着密密麻麻的、割裂的疼痛。
景扬的手没松,依旧捧着她的脸,滚烫的泪水流进掌心,传来黏腻湿润的触感。
一滴、两滴。
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那个剧本于她,很重要。
这种打击,是常人都接受不了的。
最终还是抽回了手。
温蔷断断续续哭了一会儿,直到没声了,又渐渐熟睡过去。
景扬叫来了工作人员帮她换了衣服,工作人员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都都愣住了。
只见温蔷满脸醉意,脸上还隐约留有泪痕,嘴里正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工作人员跟着顿了顿,她记得今晚节目组没安排有喝酒的活动啊。
没多揣测,她换完衣服就迅速离开了。
最后景扬忙碌完之后已经很晚了。
他这才想起房间里的镜头还被蒙着,走过去拨开。
里面滋溜的电流声起。
下一刻导演的询问传来。
“总算看得见了,喂?喂?景扬你那能听见我说话吗?”
景扬瞥了眼镜头,道,“能。”
“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又黑屏了,连续两天这样了,是这个摄像头坏了吗?”
“山里信号不好。”
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但其他嘉宾没出现这种情况啊,就你们这信号不好?”导演十分纳闷。
“我们这儿地更偏。”
“......”导演沉默片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吧。”
“温蔷呢?怎么没见她人?”他又问。
“在床上。”
意思到这个表达有些不太妥,景扬难得不自在地“咳”了声,“她睡了。”
“哦,那挺早的。”
导演没察觉到任何异常,“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活动,摄像头也准备关闭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导演,请等一下。”
景扬突然开口。
“嗯,还有什么事吗?”
“确实是有点事,我待会儿用手机给你说,这里不太方便。”
他侧过身,往温蔷的方向看了眼,余光瞄到她似乎翻了下身。
“哦,好的,那我等你消息。”
导演似懂非懂,以为事关景影帝,没有多问。
最后灯暗风歇,四周的一切都被归了平静。
景扬走到床边,发现温蔷睡姿不复之前那般乖巧,整个人躺在正中央,席卷了大片空间。
这种情况,他该怎么睡?
昨晚温蔷睡的床边,现在把她再拉到原来的位置已经不现实了,景扬准备把她抱到里边去。
他单腿跪在床边,伸手帮温蔷挪动。
覆下身,沁入满腔馥郁香气。
冬天的睡衣很厚,是珊瑚绒的,他手所及之处皆是柔软的面料。
接触到的都是厚厚几层的衣服,找不到实际位置,花再大的力都是徒劳。
冷白手背上青筋隐约凸起,他感觉自己都快把温蔷的衣服扯坏了。
干脆转移战术。
手往下移了些,试图去寻找她的腰际。
哪知这时温蔷忽然有了反应,支起手臂就去捞景扬的脖颈。
睡衣也随她的动作往上滑。
景扬不偏不倚摩着她腰上细腻的肌肤。
他指尖很凉,指腹由于常年练习射击而变得微微粗砺,与她带着体温的热度在这一瞬间碰撞。
温蔷明显被激了一下,感觉到身体的某块地方又冷又痒。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景扬少有地失措了一刻,他摸了她的腰,就着这般亲密的姿势,在床上,一动不动。
而且还被她看见了。
自己,可,真他妈,禽兽。
也不知道温蔷此时到底清不清醒,景扬正欲开口解释,她又闭上了眼。
只剩下两边如蝶翼的眼睫毛在翕忽煽动。
看来是不清醒。
不再再三拖延下去,景扬这会儿稳住了她腰身,轻松往里一带。
真正松懈下来的时候是他扒开温蔷挽着他脖子的手。
折腾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解衣躺下。
他睡的是昨晚枕过的枕头,上面残留有徐徐花香。
是蔷薇花么?
可他对这些不感冒,无法分辨而出。
才安稳了不久,身后的人再次挪了过来,像是怕冷,蜷缩成一团,又像是藤蔓,开始延着景扬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