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声未闻——甘蔗不含糖
时间:2022-04-11 12:26:13

林诗说:“因为昨天考试嘛,今天老师们都赶着阅卷,我们上自习也没什么事做,大家都催着我过来看看牧浪的情况。”
“这样啊。”石清笑着点点头。
“嗯,请问牧浪现在是…还在休息吗?”林诗往楼梯那边望了一眼。
石清苦笑一声:“上来看看吧。”
林诗点头,跟着石清走上了台阶。
“浪他这会儿听力有点差,你要是想跟他说话可能得大点声。”石清嘱咐道。
林诗说了声好的,心里想,这发烧还挺严重的。
走上二楼,转到右边,挨着的第一个房间就是牧浪的卧室。
石清打开门,林诗往里看去,正对着门的应该是卫生间,里侧是床和一张书桌,其他还有一个衣柜和一些零碎的东西。
跟着石清走进去,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牧浪。
脸还是泛着红,他闭着眼,盖着夏凉被,还在睡觉。
“还在烧吗?”林诗看着牧浪皱起的眉头说。
石清叹了口气,垂眸道:“嗯,一时半会儿退不了,每年到这时候都这样。”
“是身体哪里有问题吗?”林诗看向石清。
石清欲言又止,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下电话。”石清说了声,走出去接电话了。
林诗点了下头,看她走出去后,又转过头来看牧浪。
她走到床边摸了下牧浪的脸和额头,明显比她的体温要高。
她注视着牧浪的脸,沉默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声。
僵了下,林诗轻步走了出去。
石清正蹲在地上,捂着脸,像是在哭的样子。
林诗赶紧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她扶着石清的胳膊,拉着她站起来。
石清抬手擦了下眼睛,抿了下唇:“送货的那边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看看。”
“那您就……”
“浪怎么办?”
石清喘着粗气,看着林诗说:“来回最快也需要四个小时,我不能放下浪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林诗安慰着:“阿姨,您去吧,我留这照顾牧浪就行。”
“你……”
“没关系,一会儿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让她把徐晨他们叫来。”林诗笑着。
看着她的笑脸,石清的心里有点放松了。
“那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放心吧阿姨,牧浪同学平时也帮了我不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听到她这话,石清有些别扭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林同学。”
石清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出门了。
林诗走回牧浪的屋里,坐在床上盯着他的睡脸呆呆地看了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备份的时候,她发现云相册里面还有一张,是她刚来那会儿拍的,也是一张睡颜照,不过当时牧浪侧趴在桌子上,只有半边脸。
她笑了笑,专门建了个名叫“他”的图集,把两张照片收藏进去,然后给图集设成了私密,密码505619。
弄完后,她站起身,在屋里四处走。
书桌旁边是一堆运动器具,羽毛球拍、篮球什么的。
书桌上摆着一些书本,上面还摆着她送的竹笛。
她走过去,拿起笛子笑了笑,放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展开的字帖,她觉得挺稀罕,牧浪这种人居然还会用这东西。
再看旁边一大摞练习纸,写得都是一些必背古诗词,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文艺且矫情的句子。
书桌还有几个抽屉,她没打开看,教养告诉她不可以。
转了一圈,她又回到牧浪旁边坐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牧浪。”
“牧浪。”
喊了两声,她看到牧浪的眼皮动了动,但并没有睁开眼。
她也不再说了,打开手机给她爸发消息。上周她回来后,她爸又玩起了失踪,又不回复她消息了。
林诗觉得林彦有点小孩子脾气。
到了中午,徐晨带着几个男生来了一趟,林诗让他去买了饭,然后又让他们回去上课了。
等他们走后,林诗轻轻晃了晃牧浪的肩膀。
叫他:“牧浪。”
“该吃药了。”
她的声音很轻,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清。
牧浪感觉脸上有点凉,恍惚间又好像听到了什么。
他缓缓睁开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林诗的脸。
林诗拿着冰袋贴在他的脸上,见他醒了,笑道:“你终于醒了。”
她说完,把冰袋放在他的额头上,想着要去拿药。
林诗刚站起身,手被拉住了。
她顿了下,回头去看牧浪。
牧浪半眯着眼,没察觉到自己做出了什么动作,只是握着她的手腕。
林诗停了两秒,最后还是把他的手拉开塞回了凉被里。
“我给你拿水和药,等一会儿。”
笑了下,她走到桌边,把已经捻成粉末的药溶到葡萄糖水里,插上吸管喂到牧浪嘴里。
味道不怎么好,牧浪一直苦皱着眉,但还是喝完了一瓶。
“真乖。”林诗笑着调侃,抬头摸了摸他的头。
牧浪没听到她说什么,但是把头往里侧偏了点。
林诗也把头往旁边撇开,偷笑。
下午,牧浪又睡着了。
林诗仍然坐在他旁边,看着电子书,时不时去瞧一眼牧浪的睡脸。
感觉到室内有点热了,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扇子,轻轻在他旁边摇动。
傍晚,起风了。
窗户开着,米黄色的窗帘被风吹动,一缕昏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安详。
看到他皱了下眉,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拉上了点。
这时,她正好从窗户看到外面进到院子里的石清。
林诗又看了会儿牧浪,察觉到没什么事后,她走出了卧室。
关上门后,石清正好走上来了。
林诗转身对她笑道:“阿姨你回来啦?牧浪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现在正睡觉呢。”
石清笑了笑,点了下头:“谢谢你了,林同学。”
林诗说了声不用客气,打算离开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回家了。”
石清看着她的背影,在林诗走下两级台阶后,她突然叫住了她。
“林同学。”
“嗯?”林诗转过头来。
石清的眼神有些犹豫。
她问:“你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吗?”
林诗愣住了。
石清又轻声说:“要聊聊吗?”
 
第30章 往事
 
30
石清带着林诗到了二楼的客厅,沏了一壶茶,给林诗倒上一杯。
“上周五你父亲派人来过了。”她说。
林诗想到她爸说的要登门拜访,点了点头:“您知道了?”
“嗯,你父亲让那人带了些礼物,说要谢谢牧浪。”
“是要谢谢牧浪。”
石清抿了口茶水:“浪之前也没跟我提过这事。”
“嗯,可能不想让您担心吧。”
石清点了点头。
沉默了会儿,她又问:“你为什么突然来石村了?”
林诗犹豫了下,然后说:“这是我妈的老家,我回来看看。”
“哦”石清反应过来,“那你爸没让人陪你来?林彦看着不像是很容易撒手不管的人。”
听到这话,林诗琢磨了下,看向石清,试探性地问:“您认识我爸?”
石清嗯了一声,反问道:“你知道万璘集团吗?”
林诗点头道:“知道,世界五百强里有。”
石清又说:“万璘集团的总裁是我父亲。”
“哎?”林诗愣了,她猜测石清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但是看表情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我成年晚宴的时候,见过你爸,就是林彦。”
“啊”林诗一惊,顺着她的话说,“您不会跟我爸还相过亲吧?”
商业联姻什么的,她也不是没见过。
“没有。”石清笑了下,“我成年的时候,你爸刚上初中,就是认识而已。”
“这样啊……那……”林诗语无伦次,疑问太多了。
石清看她一脸别扭的样子,笑了。
“你别着急,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吧,可以吗?”她看着林诗。
“当然,我也有些好奇。”
石清苦笑一声:“二十年了,一直没给人说过,也挺压抑的。”
她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回桌子上,继续说。
“我原本叫万清,后来跟家里断了关系,来到石村,改了名字叫石清。”
“断了关系?”
“嗯,当时家里要移居国外,但是我正跟牧浪他爸谈恋爱,一直不肯离开,我爸应该也知道我跟牧华的事,但他没说那事,就直接把我锁在家里。”
听到这,林诗冷哼一声:“我爸要是敢锁我,我就敢把房子烧了。”
石清笑了下:“我不如你。临走前一天,我从窗户跳了出去,跑去见牧华。因为之前就怕会这样,我很早就准备了领结婚证需要的证件,那天我跟牧华直接跑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她望着窗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幸福。
“领完证我就去见我爸了,我把结婚证给他看,我还撒谎说我有了牧华的孩子,把他气得跳起来了,之后我爸就说我不配做他女儿,我妈也是后妈,跟着煽风点火,最后,我就跟牧华回石村了。”
“之后没有来找您吗?”林诗问。
“来过几次,说让我跟牧华离婚,带着孩子回去,直到我改了姓,就没再来过了。”
林诗默然地点点头,然后又问:“我听说牧浪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石清将杯里的茶水喝净,继续说:“安稳下来后,不久我就怀了牧浪,怀孕期间花销不少,生下牧浪三个月的时候,牧华就出去打工了。”
她叹了口气:“牧华在工厂里做了五年工,赚了些钱,有天他就打电话说打算回来做点生意。”
说到这,她有点哽咽。
咽了下,石清接着说:“我就说,好啊,现在村里买东西挺不方便的,就开个超市,他也说这主意不错,不算太脏太累的活儿。然后就先重新装修了房子。”
她指着周围的墙壁,林诗也跟着往四周看。
“就这墙都是他自己刮的”石清的眼角湿润了,“我说请工人来刷多好,他非说这样省钱。”
“正式开张了几个月后,有一天,他说要去跟厂家商量商量货品的事……”
说到这,石清突然哽住,呜咽起来。
林诗惊了下,慌张地往两旁看了看,不知道该做什么。
“阿姨,您别哭啊。”
她拿出湿巾,递给石清,坐到了石清身边,安慰着:“阿姨,没事,有什么伤心事都过去了,您别难受了。”
石清拿纸巾擦了擦眼角,点了下头,但还是想说出来。
“他是早上去的,到了晚上也没回来,我正想打电话问,结果对面先打来了,我以为可能是得晚些回来,结果……”
她又抽噎了声。
“对面不是他的声音,是警察,说牧华在宾馆里吃了安眠药……”
石清哭了起来。
林诗又赶着安慰她,同时疑惑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等石清冷静下来后,她擦了擦鼻子。
“我接了电话就慌了,浪正好放学回家,我也没注意,给他说晚上吃点面包,我得出门,让他一个人在家别乱跑。”
“我跟牧浪他爷爷一块儿到了医院,到了才知道……牧华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就算不吃安眠药也活不多久了。”
石清抽咽着继续说:“我又联系了之前他打工的地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因为体检出了肺癌才回来的。”
那怎么不赶紧去治疗呢?林诗想。
石清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跟浪他爷爷把牧华的遗体接回来,紧接着就准备丧事,按石村的传统是土葬,一共七天,中间有三天亲友来吊唁,我跟浪还有他爷爷在灵棚里跪着,有人来了就要哭。”
“当时就差不多现在这个季节,天挺热的,我那时候头脑一直都是懵的,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跪在我旁边的浪。”
石清说着,林诗听她这话,寻思了下,问:“牧浪出什么事了吗?”
石清又擦了下眼角:“把牧华土葬之后,我们就往家里走,我当时精神还有点恍惚,刚进了家门,我看浪被台阶绊了下,摔地上了,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去扶他,刚碰到他胳膊,我就觉得不对劲,整个人都是烫的。”
石清眼神僵直,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面。
“我立马又带他去医院,检查完,医生就说这孩子发高烧了,四十多度,而且都烧了好几天了。”
“我猛地就想起葬礼那几天,浪一直没什么精神,我还以为是他看到爸爸没了,没食欲,没想到……”
石清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呆愣地自责道:“浪当时才七岁,高烧了一星期,我晚上回家里哭了,他还会给我说妈妈别哭,他声音特别好听,但是就因为我的疏忽,他就失了声,而且还落下了病根,每年到这时候都要发高烧,都怪我……”
说完,石清终于不再忍着眼泪,哭了起来。
林诗一直以为牧浪不能说话是天生的,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系列的原因。
她把手轻轻放在石清的背上。
“阿姨,您别自责了,至少牧浪他还在,这不就是最好的了吗。”她安慰着。
外面的天空变成了深蓝,风又大了点,能听到树叶被吹动的声音。
林诗等石清冷静下来后才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们闻到一股土腥味。
石清让她等下,自己到货架上拿了一把雨伞递给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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