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啊了一会儿，说：“我忘问了，干嘛，你想找他啊？”
说着，他坏笑起来：“林姐，你这么舍不得浪哥啊。”
“没…”林诗下意识否认，然后解释着，“我就是想……哪天经过他那就去找他叙叙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尴尬地笑着。
徐晨没在意她的表情，听到她的话后，说：“那我晚上把浪哥东西送回去的时候，问问石姨具体在哪吧。”
“好，那你明天告诉我吧。”林诗点着头。
她现在感觉胸口上被压了一大块石头，心里沉沉的，好像沉到了胃里。
为什么他突然辍学去打工了？
为什么也不告诉她一声？
明明这么大的事，连告诉她都不愿意吗？
还是说……她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
一旦去假设她在牧浪心中根本不重要，她就心如刀绞。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知道了牧浪的位置又能怎样？追过去又能怎样？
去见他，说清楚，然后死心吗？
没有意义。
林诗抿着嘴唇，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好在她自己的东西并不多，一个书包就能装下。
其他人则大包小包还得加上箱子。
林诗抹了下眼角，然后去动牧浪的桌膛。
书包压在最底下，上面有一些书，最上面还塞着一件秋季校服外套。
林诗抓住外套，往外扯了下，不过好像被书压住了，没扯出来。
她使大了点劲，猛地一扯。
几本书掉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清脆刺耳的碰撞声。
紧接着，林诗就感觉鼻子里一痒，打了个喷嚏。
“我草！什么味？”旁边的人也都闻到了空气中这一股浓郁的气味。
一些人凑过来，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几本书，中间还有一个玻璃瓶，口被磕开了，流出一些液体。
一男生走过去把瓶子捡了起来，看清后说：“牛逼啊，浪哥居然喷香水！”
芳烈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林诗把窗户推开，然后瞥向那瓶香水。
她没见过他用，也没闻到过他身上有香水味，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
送人吗……
林诗轻咬着嘴唇，难道牧浪有喜欢的人？她一直都没注意到。
她不愿再往下想了。
背起书包，林诗走出了高二的教学楼，然后向高三三班的教室跑去。
三班和四班的教室仍然挨在一起，林诗上去后，马菲菲正站在楼道里。
见到她后，马菲菲走了过来。
“林诗，好久没看到你了。”马菲菲打了声招呼。
林诗笑了下：“嗯，暑假出去玩了。”
马菲菲点了下头，然后慢吞吞地说：“你知道吧？牧浪辍学了。”
林诗身体颤了下，看向别处。
“嗯。”
马菲菲犹豫了会儿：“他生日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林诗看向她，张着嘴。
马菲菲抿了下唇：“就是，那天之后，你跟牧浪都没来上学。”
林诗再次心虚地撇开脸，干笑道：“没什么吧，那几天太热了，我就没来，就考试来了两天，牧浪……我不知道。”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马菲菲点着头，看林诗表情就能知道她在隐瞒什么。
“林诗，你当时问我为什么不去给牧浪过生日。”马菲菲开口道。
“你说有事。”林诗接话说。
马菲菲朝她微笑：“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我觉得我出现在那里不好。”
“为什么？”林诗疑惑。
“因为我喜欢他。”马菲菲继续笑着。
林诗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那你不更应该去给他过生日吗？”她追问。
马菲菲叹了口气，直视林诗的眼睛：“可是我觉得牧浪喜欢你。”
“呃……”
趁着没人往这边看，马菲菲继续说：“之前的羽毛球赛，我问他要不要一起组队，他说不想打羽毛球，结果到最后却跟你组了混双。”
林诗心里一颤，她不知道有这回事。
马菲菲自嘲般笑了笑。
“那时候我就放弃了，我跟他从小就认识，其实也知道他对我没有恋爱的感觉，但是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放下。”
她说得很坦荡，但林诗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她小声嘟囔着。
马菲菲笑了笑：“反正我是觉得他喜欢你，至于你怎么看，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说完，她拍了下林诗的肩膀，转身回了四班教室。
林诗低着头，进了高三三班的教室，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把书包放在课桌上，坐下来往左边看去。
空的座位。
她心里一揪，眼角渗出点泪水。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牧浪了，她心里就空落落的，喘不过气来。
她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往桌膛里塞，弄完后，书包里就只剩下一个八音盒了。
他不在，她也送不出去了。
林诗叹了口气，趴在课桌上。
上午换完教室后就开始上自习，下午上课也就是讲了讲升级考试的试卷和暑假作业里的一些题。
午饭和晚饭都在食堂里吃的，但是对面少了牧浪，她也吃得没滋没味。
晚自习，她拿着一篇语文阅读题，然后随便挑出一行。
第一个字——去找他。
第二个字——不去找他。
第三个字——去找他。
第四个字……
林诗拿笔点着，从上到下把几十行的字全都点了个遍。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最后一个字落在了“不去找他”上，她就极其不情愿。
去找他。
林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放学铃声响起，她拿笔戳了下徐晨的后背。
待徐晨转过头后，她急切地叮嘱道：“记得问牧浪去哪打工了！”
徐晨被她这激烈的态度吓住了，连忙点头。
林诗把装着八音盒的书包背上，走到车棚取了自行车。
回家的路也只剩她一个人走了，她身边那个少年已经走了。
林诗骑快了点，四周无人，她又站起来朝夜空喊。
“等我啊！兔崽子！”
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坚定，林诗脸上挂着笑容回到老房子里。
她把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
想不到刚回来没几天，她又要离开了。
等明天，徐晨给她说了牧浪的位置后，她就直接回来，拿起行李箱就走。
林诗把八音盒放在桌子上，一边听着浪声，一边收拾。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一箱子情书扔掉时，她的手机响了。
林诗站起身，拍了下手，然后拿起手机。
林彦的秘书来的电话，林诗歪了下头，不知道这么晚打来做什么。
按下接听，还没等她说喂，对面就着急地说话。
“小姐，林总自杀了。”
话语像是一道闪电，把她劈在原地，化成了一座石像。
第44章 放弃
44
接到电话后，林诗没有拿行李，连门也没有锁，只揣着一个手机，身上还穿着石城三中的校服就跑到了车站。
坐在飞机上，她也没休息。脑海中被“为什么”“是不是在开玩笑”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满。
经过了一整个夜晚，她下了飞机。
司机接上她时，她的眼睛中已经布满了血丝。
到了市医院，她在门口见到了秘书。
“怎么回事！”她喊。
“小姐，您先冷静。”秘书抓住她的双臂。
“我爸呢？”林诗流着眼泪，声音嘶哑。
“林总……已经走了。”秘书低着头。
林诗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地用嘴喘着气。
“在哪里？”
她抓着秘书的衣服，秘书带着她走进电梯，到了高层。
电梯门一开，林诗立马冲了出去。
离近一间病房时，她放缓脚步，停在门前，握紧手，慢慢打开门。
里面很凉，她瞬间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林彦就在白色的病床上躺着，双眼阖着，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爸爸……”
眼里的泪水不断涌出来，林诗跪到了床边，盯着林彦的脸，哭喊着。
“爸爸，你看看我啊……”
她握着林彦的手，冰冷的触觉让她抑制不住情绪。她捧着林彦的脸，凝视着他。
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白色的床单上。
“为什么？”林诗张着嘴，感觉快要喘不上气窒息了。
“为什么要走？”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但沉睡过去的人已经不能回答她了。
朝阳从窗帘透过一层薄薄的光芒，哭泣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中游荡。泪水洒下，却像沉入了海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林诗感到泪水已经干涸，眨一下眼睛都会带来刺痛。
她从病床旁站起身，注视着林彦的脸。
想着过往的事，她抿起嘴唇，闭上眼睛，伸手拉起白色的被单，覆在林彦的脸上。
打开门，她走了出去，脸上尽是冰冷。
“怎么回事？”她盯着秘书。
秘书犹豫了会儿，然后说：“小姐，其实，从林夫人去世后，林总的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
“什么意思？”林诗蹙眉。
秘书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您可以去见下林总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林诗疑惑，她从来都不知道林彦去看了心理医生。
“是的，我现在联系一下武医生。”秘书说着，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
林诗闭上眼睛，吐出口气，坐在墙边的沙发上。
她扶着额头，想着林彦到底瞒着她多少事情。
生日那天，林彦说的话看样子是骗她的。究竟是什么事会让林彦千方百计地骗她？
一夜未睡，加上奔波一路，林诗靠着沙发睡着了。
不过没睡多久，她就醒了，再醒来时，眼角又湿润了。
“小姐，武医生到了。”秘书走了过来。
林诗站起身：“去接待室。”
“好的。”秘书收到，然后顿了下，又说，“小姐，还有梁律师也在等您。”
“梁律师？”林诗皱了下眉，她认识，估计是要说遗产的事。
她抿了下唇：“先让梁律师回去吧，等我爸的葬礼办完再谈。”
“好的。”秘书接到话，走出去了。
林诗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去接待室了。
刚进门，她就愣住了。
那个武医生是个女的，而且，就是她之前在公司门口看到的跟林彦走在一起的人。
“林小姐。”武医生站起身，朝林诗微笑道。
林诗回过神来，礼貌地浅笑：“武医生您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武医生先开口道：“林小姐，我大概知道您想问什么，不过我们这行对客户的隐私还是很看重的，不会向第三方泄露。”
林诗点了下头，然后说：“但是这关系到我爸爸的生命，我需要了解，而且……”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变了脸色，用清冷的语气说：“您作为心理医生，客户有自杀倾向，您没有做出相应的预防吗？”
看出林诗是对她不满，武医生垂下头。
“对不起，林小姐，出现这种结果我也不想看到，但是我也没办法阻止。”
林诗皱了下眉，不耐烦地又问：“所以呢？我爸到底是为什么会自杀？到底是什么心理问题？”
武医生犹豫了会儿，然后说：“林先生是在夫人去世后出现的心理问题，嗯…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精神问题。”
“精神问题？”
“对，一开始林先生联系到我时，我就劝林先生去医院精神科，但是他一直很抗拒。”
林诗低下头，她妈就是医生，在医闹事件中，在医院里逝世。
武医生叹了口气：“我认为林先生应该是有轻度的精神分裂症，这跟林小姐您有关。”
“我？”
“我只能告诉您一句话。”武医生看向她。
“林先生把你幻视成了林夫人。”
林诗诧愕，整个人怔住了。
武医生又补充道：“林先生怕对您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出出格的事情，于是他一直避开您。”
“起初的治疗还是很有效果的，到您生日那天，林先生应该去陪您了吧？”
武医生看着她：“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从那天之后，林先生又来找我，症状更加严重了，我一再劝林先生去精神科，但他还是很抗拒。”
“直到这个月初，林先生不再治疗了。”
听完武医生的话，林诗想到了她生日那天，牧浪来接她，林彦异于平时的激烈反应。
她还以为是她爸看不上牧浪……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诗轻声说，鼻音带着哭腔。
武医生看到她难过的表情，垂眸道：“爸爸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女儿说这种事。”
林诗用双手捂住了脸，不住地颤抖。
武医生见这样，站起身：“我先走了，林小姐。”
她走出接待室，留下林诗一个人，空荡的房间再次响起抽泣声。
“爸爸……”
林彦下葬的那天是个阴雨天，下着毛毛细雨。
林诗穿着白色的孝服，看着面前她爸妈的两座墓碑。伴着天空中飘落的雨丝，她盯着两人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