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知道他在说反话,“真的只有一点点吗?”
章述转身看她,突然就败下阵来,“假的。”
温叶满意地扬起脸,“小朋友不能骗我哦,大人可是火眼金睛的。”
章述笑了笑,伸手摘下她的口罩,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低头吻了上去,“袋鼠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大概是家里换了新的牙膏,温叶能明显地尝出桂花和乌龙茶的味道。
分开之后,她开始得寸进尺,“有多想?”
章述反问她,“你说呢?”
温叶得出结论,“章述你好恋爱脑哦。”
章述环过她的腰,也没有反驳。
温叶合并五指扇了扇风,“好像校长还在礼堂录毕业致辞,你能陪我过去看看吗?今年没有线下的典礼,我想请她帮忙拨穗。”
“好,”章述故意说,“恋爱脑都听女朋友的。”
气温开始渐渐爬升,他们撑伞走过知行桥。礼堂门前的空地上堆放了许多纸箱,里头装着油漆和木匠工具。
前段时间,校方给礼堂的正门重新上了漆,红褐色的胡桃木庄严肃穆,四周的玻璃珐琅折射出七彩的光。
大厅的冷气很足,章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的灯光已经暗了一半。
一楼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学生会的学生,聚在一起分配收尾工作。
温叶转了一圈回来,“他们说校长已经走了。”
“我去问问她在哪?”章述顿了顿,“或者我们回学院楼找院长?”
温叶望着工作人员拆除桁架,写有“毕业典礼”的背景墙被他们慢慢放倒在地上,“算了,好麻烦。”
章述说,“不麻烦。”
温叶拉着他想往外走,“我们去别的地方。”
章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音响还在播放校歌,深红色的幕布开始慢慢合拢,满地都是礼花碎屑。他想了想,循着追光,把温叶带到了一个相对明亮的地方。
章述帮她带好硕士帽,伸手将垂穗从右向左拨去,“温叶同学,恭喜你完成了全部的硕士学位课程,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从道城大学建筑学院顺利毕业。”
温叶抬起头,在章述的眼睛里找到了她的影子。
五一假期的时候,章述陪她重新看了一遍《奥林匹斯星传》。
在讲到纳喀索斯的那集,温叶问他,喜欢上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十分相似。章述看着她说是,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很喜欢在对方的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就像是那个希腊少年,迷恋上在水中的倒影。相同点越多,似乎越能证明他们与彼此契合。
章述俯下身跟她平视,“这位同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温叶挽过他的手,“谢谢章述老师。”
“不客气,”章述笑了起来,“走吧,上楼看看毕业展。”
礼堂建有一些年头,楼梯的地砖样式像是小时候校门口卖的万花筒。爬上顶层,温叶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展馆的侧门。
入口处有一沓试印的观展指南,章述分给她一边耳机,翻开地图,按照上面规划的路线往园林展区走去。建筑展区和园林展区之间放有一扇玻璃砖墙作为隔断,时间将近正午,走在窗边还能明显感受到室外的热气。
温叶把钥匙放到他的口袋里,新买的帕恰狗玩偶露出了半边耳朵。她看着章述的背影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之前还在这里丢过一串钥匙。”
章述说,“我知道。”
“阿廉告诉你的?”
章述摇头,“不是。”
温叶眯着眼睛,“那为什么?”
“你觉得呢?”
温叶凑到他面前,“那个不留名的好心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嗯,是我,”章述揽过她的肩膀,“但我只是碰巧有机会,能够送一只迷路的帕恰狗回家。”
展馆里没有什么人,蓝牙耳机正播放着Bill Withers的《Just the two of us(只有我们两人)》,温叶突然明白,舍友那句失而复得是什么意思。
头顶的铜灯将暖黄色的灯光射下,不远处的区域还在装修,工程梯孤零零地立在地面上。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带着夫人,慢悠悠地从他们身后经过。
章述望向面前的展示墙。
上面挂着温叶的毕业设计和一些个人作品,唯一例外的是,右上角还有一张不太起眼的黑白线稿。这是北流半岛的另一设计版本,长条形的人造沙滩和棕榈树将其环绕,落款处标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