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言。”谢舒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陆嘉言抬眸看过去,然后,听到她说:“没必要的。”
电影里正播到某个小高潮,插曲响起,主角对话声随之渐轻。
他张了张口,却艰难到发不出声音。
好半晌,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有必要的,我想去做,我也愿意去改。”
这一刻,谢舒看着他,好似是不认识了眼前的人一般。
这样的陆嘉言,这样愿意改变自己的陆嘉言,她反而觉得陌生无比。
可是,他要改的这些,却不是她想要的。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谢舒只是冷淡地回应。
这句话,也狠狠击在了他的心上。
陆嘉言双手握拳,抿紧唇,竭力压制着情绪。
“我曾经也幻想过,如果你当初没有和宋博远创业,没有和他们有那么多的交集,那是不是很多事情会不一样。”谢舒神色更加平静,“但我知道,不会的。”
陆嘉言蓦然听到她这一段话,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又很快回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问题,或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可是,我在慢慢改了,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解决?”
谢舒看着眼前这个褪去少年意气但依旧俊朗无比又变得成熟稳重的男人,此时他没了往日的从容,红着眼睛,说到最后那一句话时声音都是微颤着的。
可是,她没有任何心软,语气坚定又认真:“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第30章 但是他极其喜欢。
这之后,谢舒就起身离开,她要么是陪沈娴说说话, 要么就去餐厅看晚餐准备如何,反正就是不再给陆嘉言机会说些有的没的。
听了他的话, 她就会忍不住去反驳,可说多了不过是自己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避着,躲清净。
用完晚餐, 谢舒让阿姨把她要带走的粽子提前包起来。
“我提前都拿出来晾凉了, 可以直接装袋子里, 不会闷坏。”阿姨笑着应下。
沈娴想起什么,吩咐道:“那蛋黄粽都让小舒带走吧。”
虽然陆家没人吃咸粽, 但以往沈娴也会多包些咸蛋黄粽或者肉粽送好友。
谢舒闻言忙要拒绝, 但沈娴笑着堵住她的话, “你不是要送朋友吗, 剩下的也没多少,拿回去当早餐。”
上午聊天时谢舒提了一嘴,不过没说“朋友”就只是一个朋友,沈娴以为是实习地方的同事朋友。
谢舒解释:“是送给住在附近的朋友,他也是一个人住, 吃不了太多,粽子也放不久。”
阿姨一边装粽子,一边听着, 点头:“那也是,而且粽子也不能多吃。”
谢舒想了想,说:“阿姨, 帮我用保鲜盒分别装两个咸蛋黄粽和三个豆沙粽吧。”
这一份便是要送出的。
阿姨心下了然,“好嘞,我挑两个好一点的,等会儿装好了放桌上。”
沈娴接了电话离开。
谢舒便也转身要走,结果刚踏出去两步,又被一道声音叫住。
“这是要送给那个傅明遇?”
陆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倚着墙,站在暖色灯光下,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寒意,他眉头微蹙,直直地看着她。
“是。”
他眼神刹那间染上一层暗色。
谢舒只觉得好笑,眉眼低敛,走过他身边时,又不疾不徐地留下一句话:“我想送给谁,是我的自由。”
她提着那袋粽子离开时,陆嘉言也与父母道别,拿了车钥匙与她一起出门。
两辆车同时驶出大院,过了一段路,开往东新区时,谢舒却发现本该开往另一个方向的车子还跟在她后面。
原以为是意外,可直到她快到小区的时候,往后视镜瞥了眼,陆嘉言的车依旧跟着。
谢舒下意识皱眉,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但最终,他又只是在小区门口停下,没有跟进来。
黑色轿车打着双闪灯,停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又或者,是在等人回首。
谢舒余光注意着后视镜里那距离渐远的车,一直等到转弯后看不见了,就好像痕迹被抹去,她收回注意力,神色平静。
到楼下时,谢舒没急着下车,先发了个消息给傅明遇,问他在不在家,然后才提着袋子动身。
傅明遇:【在的】
傅明遇:【你回来了?】
谢舒一只手提着袋子,单手打字回复:【那我大概十分钟后过来。】
傅明遇:【好。】
谢舒只回家放来趟东西,没停留几分钟就又坐电梯上了一层。
门还是虚掩着的,她推开时,傅明遇听到动静已经提前走过来。
他又稍稍侧身,迎她进屋的姿态。
谢舒摆摆手,说:“我就不进去了,有点晚了,等会儿还要回去洗漱。”
她又将手里装了两盒粽子的袋子递给他,解释着:“两个装的是蛋黄粽,可以稍微热一下吃,这样口味会比较好,三个装的是豆沙粽。”
“好。”傅明遇认真听她说着,一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正好可以作今晚的夜宵了。”
“夜宵?”谢舒轻声提醒,“晚上吃粽子会不好消化。”
傅明遇点头应下:“好,那我当明天早餐。”
东西送到他手里,谢舒想早点回家休息,就没有进屋,笑着和他道别:“那我先走了。”
“稍等一下!”
傅明遇却忽然喊住她。
谢舒不明所以地停下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匆匆去了客厅,似乎是拿起了茶几上的某样东西。
“这是……”
待他走近,谢舒也看清了他握在手里的物件是什么。
“端午安康。”
傅明遇将香包递给她,语气顿了半秒,轻声解释道,“端午节也有戴香包的习俗,这是我今天做的,里面是中药香料。”
包粽子与戴香包都是端午节的传统习俗。
她送了他粽子,他便也准备了香包。
谢舒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她迟疑着,是因为忽然想到了另一件含义。端午节时老人戴香包是为了防病健身,小孩佩香包是作为“护身符”,有避邪驱瘟之意,而青年人戴香包最讲究①。
香囊在很多时候是作为古代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所以也不能怪谢舒多想。
她抬头看着傅明遇,他的目光太过清澈,十分坦然,谢舒又觉得是自己想偏了。
现在不是还有什么驱蚊香囊之类的吗?
“是不喜欢这个香味吗?”傅明遇见她没有接过,脸上还露出了犹豫,他垂下眼,遮住了失落,声音低低的,“抱歉,是我没考虑到。”
“……不是。”
谢舒心软了,觉得自己歪解了他的一番好意,急忙伸手接过,“我就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香包,有点惊讶。”
见她收下的这一瞬间,他眼神里明显漫开笑意,谢舒愣愣地盯着他看,差点以为是错觉。
心中情绪奇怪,她想不明白,慌忙低头去看手里的这个小粽子香包,下缀的流苏在指间穿过,她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好香!”谢舒认真观察着香包,真心感叹,“而且做得好精致啊。”
傅明遇目光落了下来,眼底泛过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也在不觉中柔和,“现在很少会有人随身佩戴香包了,可以把它挂在屋里,也有驱蚊的功效。”
“好。”
谢舒弯了弯眸应下来,等回到楼下,她没急着去找地方把香包挂起来,而是又低头闻了闻。
香包的香气并不浓郁,浅淡而清透,弥散开在这一小片范围内,给人一种治愈又安神的感觉,无法忘怀。
谢舒一边好玩似的轻晃着香包,一边在寻找屋里哪处可以挂这个。
走到客厅,刚好发现木架上有一处专门设计了用来悬挂东西,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木架本是花架子,不过上面除了两盆多肉就没有其它绿植,空位都被谢舒用来放周边摆件了。
香包是桔红与孔雀蓝作底,周边点缀着金丝刺绣,又因是粽子形状,极有立体感。
此时它被挂到木架顶端,两边是文创摆件,色彩相应,远远看去,这一处竟是没有一丝违和感。
谢舒越看越合心意,忍不住打开相机,挑选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她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照片更多时候是自己欣赏,不过这次又多了一个人分享快乐,她挑了不同角度的两张照片发给了傅明遇。
【好看吧?】
【没想到香包和我的摆件这么配!】
谢舒又放大图片欣赏了会儿,嘴角的弧度全程上扬着,等看手机的电量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这才走回卧室,把手机放床头柜上充电,然后抱着睡衣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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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谢舒走后,傅明遇正要去把粽子放进冰箱时,就先接到了江城来的电话。杨子默用傅女士的手机打来的,问他有没有吃粽子,跟他聊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忽然噤声,他猜手机大概是被人拿走了。
通话还在继续,傅明遇知道电话那端换了人,也知道是谁。
他轻声道:“端午安康。”
默了片刻,那边的人才回:“你也是。”
傅女士没有和他多聊,或许是不知道该聊什么,最终只是为这通电话画下一个句号。
“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
平淡的对话,和往常一样。
从傅明遇有记忆起,他就是随外公一起生活。面对每年可能才见上一次的父母,他也曾想过要去维系亲情,但他也逐渐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发展。
后来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维持现状。
或许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室内归于安静,傅明遇放下手机,靠着沙发,出神地看着前面的茶几。
茶几上还有谢舒刚送来的粽子。
他收拾好情绪,起身拿着两盒粽子进厨房,从其中一盒里拿出了一个,剩下的又都放进冰箱保存。
傅明遇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粽子了。
过去端午节的时候,外公也会包粽子做香包,后来外公离开,他试着自己包粽子,但是失败了,就店里买了一次,只是那些粽子都没有他喜欢的味道。
他喜欢什么味道?
其实傅明遇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