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味觉的人,你告诉他这个很好吃,他吃起来却索然无味,只能看你们因为食物的美味发出赞叹,他也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所以这个时候你再跟他说,这很好吃,你不要放弃,还有很多好吃的。”
“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加剧的折磨。”
以后或许是会好起来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的时候,他们已经很难受了。
喻眠听完以后有些恍然。
“既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的话,好像的确不能再用我们自认为的善意来伤害他们。”她说着,顿了顿,“不过你这么一说…”
“嗯?”纪深看向她。
喻眠看到他的眉梢轻扬了一下,有几分肆意的意气风发在里面,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动。
年少时会因为他某个瞬间心动,但很浅,浅到自己毫无知觉,浅到她不会把那份喜欢认真放在心上,但现在…
她在看到纪深的时候,会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对象。
他聪明又坚定,意气风发却不是随意,他有这个底气在里面。
他随口玩笑开口说自己无所不能也不是空谈。
是真的,很厉害。
“我更加坚定了要回学校去开关于抑郁症相关的讲座的想法了。”喻眠说。
纪深轻问,“怎么?”
“因为大家都很不容易。”喻眠顿了顿,看着眼前的花团锦簇,“抑郁症患者很辛苦,但如果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们身边的人也同样辛苦。”
“和抑郁症患者相处是很辛苦。”
其实人是很容易被悲观和负面的情绪影响的,相对于开心的事情来说,好像悲观总是更容易引发大面积的共鸣,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故事,悲剧让人更觉得深刻。
负面的情绪只要那么一点点,就很容易被放大。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他们本身也不想叨扰自己身边的人,但控制不住的,有时候一定会展现出一些负面的情绪。
纪深看着喻眠,顿了顿,又开口:“所以,你也挺辛苦的。”
“我的心理承受值比较大,而且本身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的一个人。”喻眠说。
她的共情能力不强,但也知道有的人共情能力很强,每个人的承受值不一样。
“但有的人很容易被影响,所以很辛苦。”喻眠又开口,“而且我刚才问你那些,大概也有很多人会这样想吧。”
纪深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喻眠叹气,声音很轻。
她说着。
“你看,明明作为朋友的我们,也是想帮助朋友脱离苦海的,只是我们也没有正确的意识,明明是好心,却无心地加剧了朋友的痛苦。”
“我想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对于患者来说,明知道朋友是为自己好,却忍不住觉得更加难受,大概又会想,他们明明是想帮我,可是为什么反而觉得更难受了,为什么朋友的好意会让我这么痛苦,再一次陷入自我否认的循环。”
“这样…大概更想离开了吧,因为觉得自己活着,也只会把朋友的好意变成恶意,也只会反复觉得痛苦,也不想给大家再添麻烦了。”
纪深没有否认她说的话里的任何一句。
因为她说得都很对。
“而作为朋友的角度呢?明明是想帮忙,却殊不知是自己把朋友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他们知道以后,也会自责吧?”
跟她一样,后来的生活里都会无尽的自责和愧疚,像是蝴蝶效应,从这一环开始,或许也会像她一样,为了弥补自己的那么些算不上过错的错,又去做一些不应当的事情。
喻眠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件事里是幸运的。
她被这件事扣住了,但是纪深很清醒,他把她拉了出来,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幸运的。
没有人知道最严重的情况会发展成什么样。
“所以。”喻眠的目光定了定,她看着纪深,“面对抑郁症应该怎么做,不仅仅是生病的人要去做的事情,是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最基本的事情。”
不要把自己的善意变成对别人来说的恶意。
谁也不想这样。
纪深看着她,却忽然笑了,他的肩膀上恰好落了一片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叶子,喻眠觉得有几分像他们上次去踏青,花瓣落在他身上的样子。
他认真听完她说的话以后,轻声吐息,几乎是气音:“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