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深的动作不算轻,他的手肘碰到窗帘,撩起来一些边角,那些光刚好落在试卷和他的指节上,照得他的皮肤似乎都在发亮。
“我说啊——”他的尾音拖得很长,一股懒散劲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找我帮个忙?”
喻眠:“……”
没这个找人帮忙的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纪深见她沉默,倏然往她那边一凑,气息是滚烫的:“找我帮个忙会死啊?我会吃人还是怎么的?还是我狮子大开口,找你要昂贵的报酬了?”
喻眠淡淡敛了下眸,声音也轻:“没。”
本来想把自己的试卷拿回来,却发现纪深压得很死,她根本抽不动。
“行了,我不要报酬。”纪深嘁了一声,“我善良,我助人为乐可以吧?”
喻眠:“……”
“人活着不就得有短板么?”纪深扫了她一眼,随后低头看她的试卷,“生病了找医生,东西坏了找维修工,都有自己的专业和长处,你难不成还能自己一个人把什么都做了?”
“的确不能。”喻眠终于应了一声。
那天,她转过去看着纪深,到现在也还记得少年的笑,跟外面那挡不住的烈日一般,是再怎么关上窗帘也会透进来的光。
他笑着,跟她说——
“以后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找我啊。”
…
后来,一直到了现在,她知道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是可以找专业人士帮忙的。
比如此时此刻,时隔数年,她又在寻求纪深的帮助。
纪深看了一眼她刚才沉思的时候一口气把水喝到见底的杯子,起身说着:“行,我看看。”
他说着,端着杯子过去又给她接了一杯水。
温热的白水。
喻眠不喜欢喝温度比较高的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之前在诊室的休息区喝的也都是温热偏凉的。
纪深把杯子放下,随后缓缓开口:“我觉得你得先想想,如果孙梓月这病真的是装出来的,你后续要怎么处理?”
喻眠稍微顿了顿,随后她舔了舔唇:“梓月现在是状态不好借住在我家。”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对孙梓月的宽容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孙梓月说自己心理状态上有问题,想到孙星澜当时的情况,她也很担心孙梓月。
有些话,喻眠自己没说,纪深似乎比她还了解她。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欺负的。”纪深轻声笑了,“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利用你对她的同情心,或者,有一些别的什么理由?让你这样对她好。”
喻眠的太阳穴跟着跳了两下,竟然有一种自己的一切事情都在纪深面前无处遁形的感觉。
啊喂…
你是心理医生,但不是可以窥探别人的内心啊!
“总之,我能看出来的是,至少现在她住在你那儿,你多少要照顾她,对你的生活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纪深看了一眼她那有些疲惫的面容。
喻眠又喝了一口水,不是很愿意说这事。
她说,“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病。”
喻眠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哪儿戳到纪深的痛点了,他忽然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就只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病?那要是真没有,你也没打算做点什么?”
“是的。”喻眠应声。
纪深往后靠了一下,“倒是很简单,没病装病的破绽是很多的,不过呢——”
“嗯?”
“喻眠,有时候你真得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烂好心。”纪深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冷,甚至让喻眠觉得,他是在严肃地凶她。
烂好心…
“你不清楚情况,也不必对我下这样的定义。”喻眠也不客气地还嘴,“我只是作为患者的家属问你,她的情况到底如何,反正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本来的确是不会对这种情况容忍的性格。
但,孙梓月是孙星澜的妹妹。
喻眠无法对她的妹妹不管不顾,她对孙星澜总是亏欠的。
纪深又被她气到,就说了句:“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