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女孩一直没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完了还会自己把垃圾收拾干净。
她突然走到谢易臣旁边的位置坐下, 扯了扯他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谢易臣侧目:“嗯?”
“你会扎头发吗, 我辫子松了。”
小女孩指着自己右边已经垮到肩膀上的头发, 她今天扎的是双高马尾, 现在一高一低,很不对称。
她平时是个很注意自己形象的人,本来是想叫那位漂亮姐姐帮忙的, 但是看到她还在吃早餐,就找了这位哥哥。
谢易臣看了一眼她的头发,内心思考着只是弄高一点,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我试试。”
结果直男的试一试引来了小女孩的“控诉”。
“哥哥,疼,你弄得太紧了……”
“哥哥, 我感觉这次有点松。”
小女孩甩了甩,头发又再次掉落在肩膀上。
谢易臣手里拿着她的黑色小皮筋,有点头疼。
吃完了早餐的慕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大的俊,小的萌。
谢易臣看着小孩的目光都比平日里要柔和些,少了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男人脸色这般无奈的时候,忍不住抿嘴笑。
谢易臣刚好捕捉到她这一笑, 他把小女孩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将难题交给她,“你来。”
慕霜动作轻轻地扯下小女孩头发上形同虚设的小皮筋,放到谢易臣的手里,下巴微仰,“让你看看真正的技术。”
她对小女孩说:“换个发型可以吗,姐姐帮你扎个更好看的。”
小女孩也是个爱漂亮的人 ,听到有“更好看”的发型马上同意:“好。”
谢易臣观察着慕霜的动作,她没有马上把头发拢起来全部扎,而是用手指梳了梳,梳顺了后分成了两股,然后开始编辫子。
一开始是两股,不知怎么的从哪里挑了点头发出来,就变成了三股四股。
编到最后的发尾,她摊开掌心朝男人伸出手,见谢易臣没反应,提醒他,“皮筋。”
谢易臣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撮头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看不懂的辫子,表情难得有些呆愣。
后知后觉才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皮筋给了慕霜。
慕霜弄完左边又去弄右边的头发,还是跟刚才一样的操作,而且速度明显比刚才编得更快了些。
谢易臣还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女人的手指可以这么灵活,女孩子的头发可以有这么多花样。
慕霜见他都看呆了,有点小小的得意。
弄完后她还拿过谢易臣的手机,打开摄像,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给小女孩看。
小女孩看到可开心了,自己妈妈都不会扎这种辫子的,只会简单的双马尾。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语气十分惊喜:“好漂亮!谢谢姐姐。”
慕霜收到夸赞也很开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不客气。”
“妈妈!”
小女孩突然冲那边喊了一声。
她双腿往前跳了一下,安全落地,然后跑向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名牌,裙子,小挎包都是香奶奶的。
打扮得年轻又精致,踩着高跟鞋咯咯响,优雅地往这边走来。
她牵着小女孩的手就走,也没看他们,什么都没说,表情冷淡。
小女孩回头看着还在原地的慕霜和谢易臣,扬起灿烂的笑容跟他们说再见。
慕霜朝她挥了挥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她突然问:“谢易臣,你觉得她是不是很懂事。”
自己生病了,一个人待在医院里打针,不哭不闹。
妈妈来了什么抱怨都没有,还能笑着跟他们说再见。
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不是太阳,却还是会做别人眼里的太阳。
谢易臣:“是挺懂事的。”
“但有时候,懂事这两个字,不是一个好的标签。至少,不应该这么早就贴在她的身上。”
他的想法与慕霜不谋而合。
慕霜有时候并不认为“懂事”这两个字是对别人的夸奖。
这个标签更像是一把锁,锁住了有些小孩在该有的年纪里应该有的任性。
“走吧,回去了。”
……
谢易臣把慕霜抱到车子的后座,让她受伤的那条腿抬高点放,左右腿的姿势形成了九十度。
受从小的名媛修养所致,慕霜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坐着,小声在那里嘀咕:“一点都不淑女。”
坐回到驾驶座的谢易臣耳尖地听到了这一句话,转过头去。
“慕淑女小姐,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他这句类似安抚的话在慕霜听来却是嘲笑,“竟然被你看见了,那你就自挖双目吧。”
谢易臣熟练地转着方向盘,给车子掉了个头,动作干净利落,一边回她:“我瞎了谁给你开车。”
慕霜刚想说“我自己也会开”,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腿能动的情况,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正值早上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车辆并行,谁也不让谁。
谁动一下就跟一下,走走停停,都想早点离开,就这样玩起了开火车式的塞车游戏。
慕霜的后背靠着车门,双手环臂,困意袭来,脑袋慢慢往旁边倒。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还有以前的一些事。
小的时候,慕霜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很少。
爸爸慕伯山刚接手慕氏集团,很多工作要处理,经常忙得见不着人。
妈妈安雅竹是个律师,早出晚归,忙着见当事人。
而慕霜,她还没出生,就成为了所有人艳羡的一个存在。
她是未来的慕家大小姐,是慕安两家联姻的结晶,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同时也就意味着她要承担的更多。
安雅竹是一个控制欲和好胜心都很强的女人,费尽心思培养她,给她报各种兴趣班,学各种乐器。
告诉她考试只能考第一,比赛只能拿第一……
慕霜小的时候在其他亲戚朋友的眼里是“别人家的孩子”,常夸赞她“慕霜可真懂事,什么都会,学习又好。不像我的孩子,什么都要照顾,什么都要看着……”
她一直很“懂事”地长大着。
慕霜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努力地不给她爸爸妈妈添麻烦,能自己做的事情从不叫别人帮忙。
拉琴拉到手指出血,跳舞跳到腿变形,学习学到深夜,就为了拿各种第一。
可她却等不到自己爸爸妈妈的一声夸奖。
她的所有努力,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
车门突然被打开,有风从外面猛然灌入,带着热意,一瞬间那些记忆被抽回。
慕霜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谢易臣弯下腰,半个身体靠了过来,正打算抱起她的时候,刚好捕捉到她失神的那一瞬间。
女人眼尾泛着红,边角处倏地落下一滴泪。
像晶莹剔透的珍珠。
他的胸口处,莫名一疼。
谢易臣的声音褪去了冷意,带着柔和,“怎么了……”
尾音消失在她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里。
慕霜的手环上他的脖子,下巴搁在男人的肩颈处,身体跟他的紧密相贴。
谢易臣顿在原地,双手撑在柔软的坐垫,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时间好像静止了好几秒。
无声又漫长。
谢易臣缓缓抬起手,掌心贴住她的后脑勺,女人柔软的发丝还带着馥郁的香气。
他力道很轻地揉了揉,似安抚。
“大小姐!”
屋内的周姨听到车响,小跑着出来。
车内的旖旎暧昧顷刻消散。
谢易臣就着这个姿势,手落到女人的腰间,再穿过她的腿,将慕霜整个人抱起。
周姨看着被男人抱着的慕霜,没察觉到两人的异常,着急地询问慕霜的伤势如何。
谢易臣抱着人往屋里走,复述着医生说的话给她:“扭伤,没骨折,休养一两个星期就行了。”
周姨听完松了一大口气,脑子里很快地就想好了明天的菜单,“那我明天去市场买点猪蹄回来,给大小姐你补补。”
慕霜原本烦闷的情绪在听到“猪蹄”这两个字就变了变。
她窝在男人的怀里,满脸都写着抗拒,拒绝道:“不用,我不吃。”
谢易臣察觉到她的心情已经有所转变,眼眸微动,话里有逗弄的意味,“以形补形,挺好的。”
以!形!补!形!
他话音刚落,脖子那里传来一股力道,被迫偏向一边——
慕霜勾着他脖子的手收紧,往自己这边拉。
男人这张脸,近距离看更加优越。他本来的骨相就极好,剑眉星目,鼻正唇薄,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的帅哥。
此刻他的眼里是少有的错愕,又变成迷茫,比他平日里板着张脸时,表情多了几分生动。
慕霜看着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刚才气汹汹的气势骤然锐减,忍住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她的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说出来的话带上了点威胁的语气:“你不要再开口了。”
“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可、以、吗。”
第25章 二十五声爱慕 校服裤,绝版。
【Mu】:我为什么要选这个男人来当我的保镖, 请回来专门跟我吵架?
【乔音】:而且你还吵不赢他哈哈哈哈哈。
【乔音】:哪天找个机会我要跟他拜师学习一下语言的艺术。
慕霜发了一个“美女下线”的表情包给她。
她刚才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找回自己的手机,微信那里有好几条不同的人给她发来的信息。
慕霜越过了谢明朗的消息,先回了乔音的。
噼里啪啦一顿吐苦水, 跟她说着自己脚扭伤的事情。
结果她的好姐妹不但不安慰她,重点全在谢易臣这个男人的身上。
慕霜说她脚扭了所以去了医院,乔音问谁陪着她去的。
听到是谢易臣抱她去后,乔音反应是:“公主抱?好苏啊啊啊啊!”
乔音又问她去医院怎么去了这么久, 慕霜说等了谢易臣一会,因为他妈妈也生病了, 他顺便去探望。
结果乔音听完一阵难过:“他妈妈还生病了?他不但要给你打工, 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 你这保镖拿的是美惨强的剧本啊,呜呜呜心疼。”
慕霜跟她吐槽着自己不想吃猪蹄的事,乔音还跟谢易臣站在统一战线:“我觉得他也没说错啊, 你脚扭伤了确实需要以形补形。”
慕霜:“……”
塑料姐妹花无疑了,这天没法继续聊了。
乔音:“对了,你刚才说宋清柔也在那家医院?”
话题总算正常,慕霜连语音都不发了,回了个“嗯”。
“她为什么会在你家的私立医院工作?你爸给她开的后门?”
【Mu】:(微笑)
乔音后面发的语音都带着一副阴阳怪气的调调,“她妈以前在这家医院工作勾搭上你爸, 她现在居然还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乔音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对慕霜家里以前发生的事情也很清楚。
慕霜也从不避讳去谈论这些事情。
但是人该讨厌的依旧讨厌,所以她能不见到的就不见。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去那家医院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慕伯山跟宋淑云以前曾经在那里私会过。
她就觉得很恶心。
慕霜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一个人在输液室等着的时候,背后刚好是个隔间,有两个护士在那里备着药。
“你运气也太背了,说人家坏话被本人逮个正着。”
“我那叫说人坏话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什么都要那个刚来的实习护士做,打饭拿快递下午茶……”
“有时候人家都下班回到家了,我还听到她打电话过去让人回来帮她打印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她是没手吗还是那手有多矜贵,连打印机都不会用。”
“谁叫人家有靠山呢。”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攀上这座大靠山的,一个姓慕一个姓宋,也不是一家人啊。”
碰巧旁边有一个妇人拿着张单子过来询问,说她的小孩只是发烧了为什么要抽血。
护士:“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一下给你孩子开单的医生。”
“看到这单子上的医生签名了吗,找这个宋清柔医生。”
慕霜听到“宋清柔”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什么。
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查宋清柔是哪三个字,已经可以断定就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后来有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说“姐姐你撞墙上了”,慕霜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手机界面的那条“蛇”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已经撞墙“死”了。
……
乔音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再给她发消息,估计是去忙了。
两人的聊天有时候会这样突然中断,在某个话题还没结束的时候。
但是慕霜不会介意乔音的莫名消失,心里知道她可能是忙着去做别的事情了忘了回她。
慕霜翻着手机的消息,谢明朗的聊天框被刷了上来,他给她发了好几个哭哭的表情包。
其实谢明朗跟她说的还是同样一件事,问她什么时候去谢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