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臣来到的时候,时间还算早,可大堂里已经有不少问诊的人在等待着,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材味道,清苦干燥,又透着种厚重的感觉。
沈老太爷知道谢易臣今天要来,安排人将他带到茶室那边先等着。
谢易臣觉得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去的了,他低头拿出手机,给谢明朗发消息。
【XYC】:我早上请个假。
【谢明朗】: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要求你准时上班的,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不要旷工行不行。
他昨天有多硬气,今天就有多卑微。
【XYC】:不行,有事。
【XYC】:我在外公这里,给慕霜拿点药回去。
谢明朗收回嬉皮笑脸,秒变正经。
【慕霜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谢明朗觉得都要去沈老太爷那里看了,莫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连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谢易臣解释着:“开的是治疗失眠的药。”
谢明朗听完松了一口气,“哦,她失眠确实有点严重,都好几年了吧。”
谢易臣本来要挂他电话的,听到这里又想起些什么,他转过头,看向那边的窗户,思绪在游离。
“你跟我说说,她那几年在英国读书的事情。”
那对谢易臣是一段空白的过去,他不知道慕霜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失眠症。
谢明朗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严肃,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现在的情况比出国那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她以前,是要完全依赖药物才能睡觉的。”
安雅竹死的时候,慕霜刚好上高三,是人生的关键时期,却接连遭遇了母亲的去世和父亲有了新欢这两件事清。
她忘不了安雅竹自杀的那一幕,也忘不了慕伯山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因为她想逃离南城这个地方,所以选择了出国读书。
异国他乡的生活没有能改变她,孤独感充斥着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反正都已经孑然一身。
也是在那段时间,慕霜迷上了赛车,不要命的那种。
谢明朗那段时间带着车队去国外比赛,得知自己的车被她弄坏了好几辆,对她这种接近疯狂的宣泄感到担忧。
慕霜当时问他:“你听过西西弗斯吗?”
谢明朗:“古希腊的一个神,因为犯错被诅咒,每天都要把一个巨石推上山。”
慕霜接过后面的故事,“然后每次到顶的时候,巨石又会滚下来,他又要重新推上去,日复一复。”
谢明朗:“你觉得你像他?”
慕霜反问他:“你觉得我像吗?”
谢明朗没有直接回答她,“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个西西弗斯,每天都在做着重复的事情,包括你,也包括我。”
“可你也别忘了,这个故事的最后,告诉我们的道理是——”
“人生越没有意义,越值得去过。”
谢明朗看着她的那张脸,低头平视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空洞无神,失去了光。
他这回的语气是难得的正经,对慕霜说道:“西西弗斯的选择只有那块石头,可你不是,你的人生还有其他选择。”
“慕霜,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之后慕霜接受了长达三年的心理治疗,情况才慢慢有所少好转。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连慕家二老都不知道。
谢明朗也没告诉过别人,直到今天谢易臣问了,他才说出来。
“那个心理医生当时以为我是他男朋友,还跟我多说了几句。她说,慕霜跟她妈妈很像,都是个极度缺爱的人。”
“被她爱上的人,需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不然就会缺乏信任……”
谢易臣听到这里才打断他,“那是因为对方不够爱。”
慕伯山对安雅竹不够爱,所以安雅竹才会不信他,才会有了两人婚姻的失败。
而谢易臣若是爱一个人,就会给她全部的爱,毫无保留的爱,没有属于过别人的爱。
以后也会只爱她一个人。
爱她一辈子,爱到他死。
第59章 五十九声爱慕 我爱你。
谢明朗:“行了啊, 我不是来吃你们狗粮的。”
“没其他事了吧,那我去忙了,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呢。”
谢易臣应了声, 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谢明朗笑了一声,“希望你下午准时来上班,那我就真的谢谢你了。”
谢易臣:“……”
茶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老爷爷和老婆婆, 这几年一直在医馆看病,所以有提前预约。
谢易臣在这群老人里就显得格外出众, 他坐在一张长形藤椅上, 露出张冷隽的侧脸, 轮廓线条分明,背脊挺直往后靠着,穿着黑色西裤的双腿修长, 优雅地交叠着,浑身透露着矜贵的疏离感。
他们从医馆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年轻男人是沈老太爷的外孙,对他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因他外形条件太过优秀,几个人围着他旁敲侧击地追问个人信息并且顺势介绍自己家里未有对象的孙女。
沈老太爷趁着休息的空隙来看看自己外孙,才发现他已成为这些老人家眼里的“香饽饽”。
谢易臣的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笑,并且朝他们露出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抱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沈老太爷看到这场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替他解围:“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我外孙的啊。”
那几位老人家跟他都是老熟人了,在那里笑着说:
“来看病,也来看你的外孙。”
“老沈你这一声不吭的,家里藏了个这么帅的外孙,订了婚才放出来, 不厚道啊。”
“你还有没有别的外孙啊,没订婚的那种。”
“外孙女也行,我外孙还是单身,虽然没有你家外孙这么帅,但是也长得不差,身高一米八,性别男……”
场面一下子变成了相亲大会,老人家都把自己家里孩子的个人信息报了出来,就想抓住机会。
沈老太爷听到他们都夸赞着谢易臣,哈哈笑了几声,心情极好,甚至来了兴致当场给他们做媒,指着刚才说话的两位老人,“你有没订婚的外孙女,你有身高一米八的外孙,那你们两家凑一对不就得了?”
两位老人家一听,有缘分原来就在身边,当场聊了起来。
谢易臣在沈老太爷说完后才开口喊人:“外公。”
沈老太爷应了声,“跟我来,我让人去给你抓药。”
医馆里的药师按照沈老太爷的方子很快就抓好药,用纸包好。
沈老太爷将装着药的袋子递给谢易臣,又说了些用法用量。
谢易臣用心记着。
“外公,除了喝药,还有其他办法辅助治疗吗?”
沈老太爷想了想那昨天给慕霜把脉时的情况,问他:“霜霜平时是不是不太爱运动?”
谢易臣想起自己之前在慕家待的时候,确实没怎么看到过慕霜运动。
沈老太爷看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体质太虚,加强下运动也是好的。”
“好,我知道了。”
后来茶室越来越多的客人进来,谢易臣就说自己先回去了。
沈老太爷也要去忙了,留下一句:“有空就来家里吃饭。”
……
谢易臣到家后发现慕霜已经醒了,早上的时候谢易臣在床头给她放了张纸条,说自己要去一趟外公的医馆那里。
慕霜见他回来手里提着个袋子,就想到里面装的肯定是她的药了。
她本以为喝中药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挑战。
“运动?”
客厅里有暖气,谢易臣将大衣脱了下来挂在一边的立式衣架上,“嗯,今天开始我带你做运动,锻炼身体。”
这栋房子的二楼除了主卧还有衣帽间书房健身房这些,运动设施也是之前就已经买好的。
慕霜本来想耍赖皮,但是谢易臣二话不说真的将她到了健身房。
先是简单热了个身,然后在跑步机上慢走了五分钟,又快走了五分钟,等调到慢跑模式的时候,慕霜连五分钟都坚持不了,口里喊着好累。
谢易臣想着一开始不能这么着急,就让她休息一会,可慕霜这一休息就不愿意再跑了。
她整个人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谢易臣一边的腿,仰着脑袋在那里撒娇。嘟着嘴巴,双颊带着点酡红,一双美眸光似水潋滟,楚楚动人,又可怜兮兮的。
谢易臣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她养的那只布偶猫也试过这样的方法。
他蹲下身子来,心都软了,“好了不跑了。”
慕霜露出开心的笑,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还主动去亲了他一下。
可被他下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改做仰卧起坐吧。”
慕霜:“……”
浪费她表情,还白白送了一个亲亲。
谢易臣把她拉到一张瑜伽垫旁,让她坐下,双腿并拢屈膝,自己则在前面抱住她的小腿。
“你以前在学校体测的时候,一分钟能做几个?”
慕霜有些心虚,往数字大了点报,“三十。”
谢易臣眼里明显有怀疑,慕霜在他的眼神下马上改了口,“好吧,二十。”
这数字还没谢易臣可以做的一半,他拍了下她的小腿,“那今天就先做二十一个。”
慕霜听到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应该报十个的。
谢易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秒表开始计时,嘴里一边帮她数着数。
当慕霜做到第十五个的时候,明显已经有些吃力,双手抱着头,脸蛋都有些涨红了,但就是起不来。
她艰难地做了十七个,最后还是放弃了,松开手瘫在垫子上,微微喘着气。
谢易臣松开手,搭在一边的膝盖上,眉梢轻抬,“不是说能做二十个?”
慕霜的眼珠子转呀转的,对他道出事实的真相,“有时候乔音会帮忙拉一下。”
她小声嘀咕着:“……你刚才都不拉我。”
高中的时候她跟乔音同班,两人都讨厌上体育课,体测也是。所以她们做仰卧起坐时经常抱团,趁着别人不注意会拉一下对方,多做几个,浑水摸鱼就这样过了。
慕霜找着借口,“而且我刚才还跑了一下步,还没休息够呢,所以有失水准。”
她看着谢易臣偏头笑了下,似乎是有些无奈。
“行,我拉着你,再做几个。”
慕霜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坚持,乖乖伸出手放到他的掌心上。
她以为的“再做几个”是可以用五根手指数得出来的那种,可是谢易臣每次等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口里又说着:“再做一个。”
慕霜就这样被他哄着又做了二十几个。
最后她的额角都沁着薄汗,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运动过后的身体一阵酥麻感。
她大口地呼吸着,说话语速都变慢了些,“不做了不做了,我这次是真的累了,动不了了。”
谢易臣去拿了点纸巾帮她擦着汗,看到她吐着气,呼吸还没缓过来的样子,他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体力,以后怎么办?”
慕霜喘着气,现在说话都是一两个字往外吐的:“什么、怎么、办。”
谢易臣捏着她一边的脸蛋,说话变得直白,“以后在床上怎么办。”
听清了这句话的慕霜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瞪大,原本褪去不少的红晕再次爬上她的双颊,“你说、什么、呢!”
慕霜开始怀疑他让自己做运动锻炼身体的真实目的了。
想起前几天乔音在她工作室拍摄,见到谢易臣每天中午都来找自己吃饭说的那几句话。
“谢易臣也太粘你了吧,而且你这嘴唇红得很明显啊,亲了多久才有的效果?”
“除了亲嘴巴,他还亲你哪里了?”
“你还穿高领毛衣,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痕迹?”
慕霜对她这一番“质问”感到无奈,“现在是冬天,穿高领毛衣不是很正常吗。”
乔音睁眼说瞎话:“不正常。”
她还非要扒拉慕霜的衣领要确认一下,结果一无所获,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乔音:“你家谢易臣挺能忍的啊,你完了。”
慕霜:“???”
乔音:“我看男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他现在有多君子,床上就有多禽兽。”
谢易臣看到她越来越红的脸蛋,故意问她:“想什么呢。”
慕霜炸毛:“我才要问你想什么呢! ”
谢易臣把问题抛回给她:“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慕霜:“……”
她话锋一转,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哦,可是我想了。”谢易臣不按套路出牌。
慕霜发现自己说不过他,她不想再跟他讨论想不想、想什么的问题了。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有种慌不择路的感觉,“我饿了,我想吃饭。”
她转移话题的痕迹太明显,但是谢易臣没揭穿,他知道运动这种事情急不来,冲着她离开的背影留下一句:
“明天继续。”
……
午饭两人是谢易臣自己煮的,家里的阿姨早上买了些食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