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曾经用天才少女去形容她，后来也失望地说这是一场“伤仲永”。
陈漫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笑，所以宁愿付出更多的精力去慢慢补起来落下的化学生物，也不愿意再去参加物竞。
沈放舟半晌没说话，片刻后开口：“你快乐吗?”
陈漫云没听懂：“什么？”
“不参加物理竞赛，你会快乐吗?”
他语气放得很轻，更像在诱哄小朋友。
很久没有人问过陈漫云这个问题了，她蹙眉，沉默了几秒以后点了点头。
沈放舟反而笑了，告诉她：“那就不要参加。”
简洁有力的回答，像是没考虑任何附加条件。
他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几分钟以后拿着一本很厚的书回来，塞进陈漫云怀里。
陈漫云先怔了几秒，才从怀里拿出那本书，白色的封皮，很厚，精装的版本。
——《航天器的总体设计》
陈漫云看清书名以后惊讶地抬头，看向沈放舟：“你怎么知道...”
陈漫云最近确实在找这本书，但是最新版一直没有在网上发售，她查到卖这本书最近的书店在很远的工具书书店，她一直没时间去。
沈放舟...怎么知道？
沈放舟笑了，很得意地挑眉，没正面回答她：“因为你沈哥牛逼，就是什么都知道。”
不可一世的语气。
陈漫云的购物软件界面总是停在那本书的详情页，那家书店确实很远，他和李朝阳他们倒了四五次地铁，到了地方以后他们去商场，沈放舟径直走向书店。
可能由于卖的书的种类的原因，书店挺冷清的，没多少人。
“唉哟小伙子了不得了，年纪轻轻能看懂这种书了。”帮忙找书的售货员工作挺清闲，找到书以后和沈放舟搭话。
“不是我，是我同桌。”沈放舟又确认了一遍书名，去前台结账，扭头很认真地和售货员强调：“将来太空里，会有她设计的航空器的。”
声音不算高，但是很坚定。
售货员没在意，她平常可看电视的，普通人哪能设计得了飞行器啊，现在的小年轻不学好，净说瞎话。
沈放舟顿了顿，重复了一遍：“真的。”
随后就结账离开了。
陈漫云握着书，沉默着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橘子色的灯光洒下来，昏黄又暧昧，沈放舟直起身，他大概是想摸摸陈漫云的头，手却在快碰到少女的时候垂下来，堪堪擦过她的发丝。
他声音低，告诉她。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
陈漫云，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快乐。
沈放舟张扬肆意得活了将近十八年，那时候烈日炎炎，在操场打球，随口拒绝别人表白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轰轰烈烈的心动。
看她一眼就心动，想要她快乐，要她永远皎洁明亮作月亮。
陈漫云很缓慢地眨眼，握着那本书的手指慢慢收紧，直到指节都泛出淡红色。
外面暴雨如注，闷雷声偶尔响起，房间里昏暗又冷清，所有感官都被暂时封闭，陈漫云只能听到他说。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
为什么会想流眼泪呢，因为陈京和云珊希望她出国，杨程宇告诉她很多东西是需要妥协来换的，郑萍和徐平峰希望她可以参加竞赛，给淮大附中带来荣誉。
只有沈放舟，希望她快乐。
第41章 公费补课 光影温柔，少年清朗，让她心……
时间的界定变得不清晰起来, 混着外面的雨声，房间里反而是寂静的，陈漫云仰头, 很认真地看着沈放舟。
她突然记起来,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去看淮市支流的入海处, 表面平静而宽阔, 而在表象之下, 暗潮涌动, 万物生生不息。
就像沈放舟。
他永远让人想起积极的事物, 想起不会有风雨的盛夏，想起淮市的每一个好天气。
那本《航天器的总体设计》被陈漫云抱在怀里, 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她开口唤沈放舟。
“小船哥”
少女的声音很轻, 区别于沈放舟的哑。
不带任何意味, 陈漫云突然就想叫叫他。
沈放舟终于靠近她，手臂擦过她的发丝，发丝不够有自知之明，似有似无地勾着少年, 沈放舟看着陈漫云, 片刻后声音很低地开口。
“嗯。”
少年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洒在陈漫云的脖颈，她本能感觉到很细密的痒意, 雪白的脖颈无意识地颤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心也很痒，像有人在胸腔里面放烟花。
陈漫云不敢抬头看他，手指扣着书的边缘，身子小幅度地后退。
多么庆幸心跳无声，不然一定无处隐藏。
不知道气氛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总之，有点暧昧。
顿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很糟糕地转移话题：“外面，雨好像停了。”
沈放舟抿了抿唇，看了陈漫云一眼：“我去看看。”
他起身，离开卡座附近，陈漫云呼出一口气，额头有细汗，她用手背擦去，握着书脊的手慢慢放松，背靠在卡座，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疑心有人抽光房间里的氧气，让她不能呼吸。
沈放舟从外面回来，看到就是陈漫云神情茫然地看着手上的那本书，他晃了晃手机：“给你叫了辆网约车。”
"谢谢"
陈漫云握着书站起来，走到沈放舟身边的时候又轻声说了一声谢谢。陈漫云突然意识到，似乎从她认识沈放舟开始，她就一直在麻烦她同桌。
陈漫云吸了吸鼻子，看着手里的书，问他：“我转给你好不好。”
她是指买书的钱。
沈放舟没在意，随口回：“再说吧。”
这个再说吧有很多意思，但很大概率就像沈放舟每次买给她的旺仔牛奶。
转了沈放舟也不会收。
两个人并肩走出酒吧，站在酒吧前的台阶上等车，沈放舟没说话，陈漫云在想刚才的奇怪气氛。
直到约好的网约车师傅把车开进巷子，在夜色里滴了一声车喇叭，陈漫云抿唇，和沈放舟告别。
“那，周一见。”
“周一见。”
沈放舟笑了笑，回她。
这次的司机话不算多，和陈漫云确定了目的地以后就安静地开车。
车里很安静，所以陈漫云想起刚刚在酒吧的那一幕，她想，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呢。
她蹙眉，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天是灰的，再加上雨刚刚停，车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影子慢慢消失在陈漫云的视野里。
先是闪电，让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然后震耳欲聋，轰隆隆的雷声，陈漫云没在意，车里太昏暗，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19：56。
下一秒沈放舟的电话打过来，陈漫云蹙眉，以为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喂”
隔着电磁，声音会有变化，沈放舟那边很安静，陈漫云想，他应该已经回房间了。
陈漫云听到沈放舟问。
“陈漫云，你怕雷声吗？”
“还好。”
陈漫云对这些自然现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沉默了几分钟以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先挂断电话。陈漫云抿了抿唇，又说了一遍。
“小船哥，我不怕的。”
不用担心我。
那边顿了顿，开口：“哦，我怕，所以你不许挂。”
//
第二天是周日，所以沈放舟没打算回淮大附中附近的房子，空气里的水汽有点潮湿，确认陈漫云安全到家以后沈放舟就把电话挂了。
沈南城在外面花蝴蝶一样在外面飞了两天，和别人喝酒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有个侄子，心血来潮地想回酒吧看看。
沈南城按响门铃的时候沈放舟才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给他开门。
沈南城神色看着挺冷的，先看他下半身一眼，有点神经质地往里面探头，冷笑着问他：“别告诉我你女朋友在里面。”
“没，我刚洗了个澡而已。”沈放舟有点无奈地解释。
他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着，偶尔往下滴一两滴水珠，沈放舟不懂他在发什么癫，把门又打开了些，侧身让他进来。
沈南城平常周六日不会到酒吧的，所以沈放舟也有点疑惑，总不能是他叔叔突然醒悟，要和他联络那几乎可以算是没有的叔侄情吧。
下一秒沈南城就为他揭示答案。
叔侄情是肯定不会有的，想都不要想。
“听阿杰说，你今天带去酒吧个小姑娘。”沈南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顾右盼地张望，确保确实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才放心，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抬头看着他开口，“你同学？”
沈放舟“嗯”了一声，补充道，“我同桌。”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给她补化学。”
沈南城点点头，“噢”了一声，音调拖得长长的。
“是不是那个温什么来着，温佳怡？”沈南城总算想起来这个名字，他还记得约摸是一个雨夜。
沈放舟从一群小混混里面救出来一个小姑娘。
他记得就叫温佳怡。
沈放舟摇头，说不是。
沈南城点点头，没在意，事实上他对这个侄子也没有多上心，只是今天听阿杰说起来，才准备过来看看。
前情场浪子，现男德大师沈南城觉得沈放舟现在很迷茫，非常需要长辈的贴心引导。
于是十六岁就辍学的半文盲兼街溜子沈南城沉吟了片刻，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学业为重。”
沈放舟：“……”
所以你为什么十六岁辍学呢？
是因为不喜欢吗。
沈放舟拿了条毛巾擦干额头的湿发，他听懂了，下午时候陈漫云在，阿杰估计误会了，又告诉了沈南城。
解释清楚以后沈放舟抬头：“还有事？”
没事可以走了。
沈南城起身，快要走出房间门的时候又眼神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放舟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
“沈放舟，你还是处/男吧？”
沈放舟：“......”
他被沈南城这句话吓得不轻，手里握着的毛巾都差点脱手，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这个话题是什么鬼。
他没说话，沈南城还以为他默认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语气绝望又哀怨地开口。
“你要知道男人的贞洁是很重要的。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告诉你一定要自爱，哦，我的老天，你不会不是处/男了吧？你怎么对得起我？啊？”
沈南城语气难过的好像一个白菜滞销商。
沈放舟：“......”
如果他有罪，请用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他叔叔半夜闯进来，揪着他的裤衩问他是不是处/男。
沈放舟躲过他的手，推开一步，语气无奈地回应：“我是我是，行了吧。”
沈南城立马停住，表情狐疑地问他：“真的？”
沈放舟：“真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沈南城，沈放舟深呼了一口气，穿裤子的时候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他裤子差点掉地上，打开发现是沈南城发的消息。
【沈南城：牢记！不守男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沈南城甚至把这句话复制粘贴发了三遍。
沈放舟：“......”
所以他叔叔年轻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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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徐平峰觉得自己被骗了，因为沈放舟那兔崽子明明答应了帮他劝劝陈漫云，结果这件事纠缠了半天，好苗子陈漫云还是没去竞赛。
刚去了一趟物理办公室被郑萍批评了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徐平峰叹了口气。
心里想着骂他也没用啊，悠哉游哉迈着步子到了七班门口，班里照例是乱作一团，徐平峰觉得自己真是命苦，还没进门就看到有个女学生的背影，鬼鬼祟祟地藏在门口往里看。
徐平峰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认出来了，开口。
“诶，温佳怡，你在这儿干嘛呢？”
温佳怡以前也是七班的学生，徐平峰看见她就头疼，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学生们心里藏不住事儿，所以徐平峰也大概听说过，温佳怡，喜欢班里的沈放舟。
咋回事儿，他上学那会儿咋没人喜欢他呢，徐平峰啧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温佳怡开玩笑：“咋的，来看沈放舟啊？”
温佳怡被吓了一跳，嗔怪地看了徐平峰一眼，也听出来他在打趣，开口解释。
“没，老师，你放心，我不是来找沈放舟的。”
温佳怡是来找陈漫云的，上次国庆假期结束，她拿保温桶装了黄豆猪蹄汤来了学校，结果陈漫云的脚伤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
温佳怡被这个发展震惊了，没办法，自己把黄豆猪蹄汤喝了，今天下午时候她爸爸开车送她，就绕了一截路去买了两杯奶茶。
“哟，这是送给谁的？”徐平峰也发现了，盯着温佳怡手上的奶茶开口。
温佳怡在这儿站了半天都不好意思喊陈漫云出来，灵机一动，把奶茶塞进徐平峰手里：“老师，我都说了我真不是来找沈放舟的，喏，你帮我把这杯奶茶给了陈漫云好不好？”
啥玩意儿？
温佳怡给陈漫云送奶茶？
她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徐平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温佳怡已经高兴地说谢谢老师了，走之前温佳怡顿了一下，看了眼徐平峰稀疏的头发和岌岌可危的发际线，憋着笑开口。
“我先走了啊老师，您没事也多喝点芝麻糊吧。”
“嘿，你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徐平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