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很、多?
姜莱欲言又止。
“今天的氛围比较轻松,爷爷生日那天一定不是这样的,到时候还要你忍着点。”
她“哦”了声,闭上眼睛,感受着靳言竹的温度和自己存在感过强的心跳声,借着刚才的话题回忆了一下在靳家饭桌上的情形。
靳言竹很少搭话,偶尔用公筷帮她夹一下远一些的菜,偶尔给长一辈的人添酒。
这个饭桌上坐得除了靳家之外,都是靳夫人那边的亲戚。靳夫人一共两个妹妹,一个在国外定居,另一个就是秦苏的母亲。
这种聚会算是比较温馨的,姜莱回忆了一下,她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
她记事时父母就离婚了,她妈妈是时尚摄影师,平时工作忙,为了事业和梦想满世界飞,她和姥姥住在一起。
十四岁的时候她被母亲送回了姜家,因着父亲的宠爱愈发骄纵,她奶奶和父亲的生日会大办,她一般负责笑,继母的生日她则连面都不露。
靳家的男人在桌上不会商议什么公司的事情,话题也比较轻松,基本就是马术、高尔夫之类的,秦苏父亲叫靳言竹喝酒,靳言竹正给姜莱夹菜呢,直接以“要开车”为名挡回去了。
他这人很会做事:“姨夫,我来给您添。”
“行,你们年轻人就爱自己开车,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倒是不爱碰了。”男人说得开心,又把头转向姜莱这里:“说到这,上次苏苏的事情我们做家长的还没来得及谢谢姜老师。”
姜莱突然被提到,自然觉得当不起这句谢,忙去拿杯:“没有没有,都是她自己……”
她杯子刚举起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下。
“姨夫,阿莱也不喝酒。”他给姜莱换了被白水,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您怎么喝个酒还非得找人一起?”
话音刚落,他小姨就借着这个机会念叨了两句,转而还夸靳言竹结婚之后变得体贴了。
说到了这个话题,大家还都表示很意外。
或许是因为靳言竹那种天生的疏离感吧。
姜莱也一直觉得奇怪。
靳言竹又不是自己,他的家庭这么幸福,又是妥妥的太子爷。会开玩笑,骨子里却带着那种无法复刻的教养和温柔。
这样的一个人,他身上却一直存在着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她懂得万事皆有因的道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因”是什么。
-
姜莱太久没回话,靳言竹很自然地觉得她要睡了,他问:“要睡了么?要不要盖我的衣服?”
姜莱皱了下鼻子,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这样子看着挺可爱的,靳言竹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无意识地放柔了声音,“困了?”
他这二十多年里,别说让女孩子躺在腿上了,就是亲密接触也没有过。
但这个感觉,真真切切的,倒是很熨帖。
这时,大小姐却突然开了口,换了个毫无关系的话题:“靳言竹,你看电影么?”
“嗯?”
他这会儿也闭上了眼,神经放松地倚着靠背,音调变得懒懒的。
现在氛围依旧是温情的,他们两个还没从“新婚夫妇”这个人设里脱身,这个时候问他看不看电影这种话,按照正常人说话的逻辑来说……
这是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的意思?
靳言竹瞥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总觉得姜莱不像是在演戏。
还没等他回话,姜莱自顾自地继续道:“电影里的男主角都会直接把衣服披在女主角的身上,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
一时无话。
静默了一阵之后,靳言竹轻哂。
他眼尾勾起,试图晓之以理:“姜莱,我们现在是在车里,不是在大街上。”
“哪个男主角在这个温度给女主角披衣服了,还是说,你看的不是爱情片?”
姜莱:“……”
“我不睡。”
恨恨地回了一句后,她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了。
靳言竹也闭眼假寐。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大小姐说不睡觉,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伸手把自己的大衣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
“少爷,到了。”
车子在姜莱的别墅前稳稳停下。
没等靳言竹回话,姜莱先动了动身子,然后迅速伸了个懒腰。
她睁眼,眼里的睡意散得七七八八了。
靳言竹有些意外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几分钟前。”
“怎么没动?”
“你一直闭着眼,我以为你睡着了,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动。”
靳言竹全程闭眼,总给她一种这人很忙很累的错觉。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司机还在驾驶位坐着。靳言竹把鞋递给姜莱之后,他好像终于想起了司机的存在,开口道:
“车开回去吧,改天我叫林赫去取。”
司机应了一声,下了车,走到后边帮姜莱拉开了车门。
姜莱理了理在车上睡觉弄乱的头发,待司机把车开走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转头看向靳言竹:“你怎么也下车了?那你要去哪住?”
相比于她的反应,靳言竹显得很淡然。
他懒洋洋地站着,薄唇微抿:
“姜小姐,你还记得你婆婆刚才说了什么吗?需要我提醒一下么?”
姜莱:“……”
第14章 往事 怎么连吃个冰淇淋都要被人管。……
九月末的天气自然说不上料峭,只是到了夜晚十点钟,风卷着凉意直往衣服里吹,毫不客气。
刚才靳言竹说让她看天气预报,她没理,现在摸出手机一看,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室外温度才十摄氏度,昼夜温差接近二十。
怪不得刚出门的时候觉得温度刚刚好,现在却被冻成这个样子。
姜莱这才意识到,今年的秋冬好像比每年都要冷一些。
她无意识地把这话说了出去,靳言竹没回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姜莱不想体会,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
刚刚她准备把靳言竹的外套还回去,直接被拒绝了。
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美丽得体放弃一切的人,这大概也是她奶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以前的秋冬时装周和晚宴,即便是冷,她也会穿得漂漂亮亮,等结束了之后再疯狂喝姜汤。
在车上的那一觉睡得意外香甜,现在出来果然觉得比上车时更冷了。
男人站在彩砖铺就的路面上,街灯洒下柔和光辉,他的五官在光下显得更加立体。工笔果然不比造物主,他站在那,有种艺术品无法达到的美感。
他穿了身黑色的条纹衬衫,左手的袖子挽着,那块表扣在腕上,手腕被黑金表盘称得冷白。
这人还挺沉得住气的。
姜莱心说,这衣服还在自己身上披着呢,她还能不让人进门不成?
姜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出了好几步,转身又去拉靳言竹的手腕:
“你感觉不到冷的吗,还在这站着。”
靳言竹泰然自若八方不动,像是铁了心要她去哄一般。
她只好道:“我同意了。怎么非要我来请你?赶紧进去。”
两个人穿过前花园,姜莱按开密码锁。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家里没人,怎么一直亮着灯?”
靳言竹靠在玄关处抬头看了眼,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亮。
“哦,那个啊。”姜莱把靳言竹的外套挂在了门口,她解下自己的丝巾放置在旁边,随意地回道:“我不关灯的,因为不喜欢回家的时候一片黑暗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靳言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正转头的姜莱及时捕捉,她惊讶道:“你皱眉做什么,不会是心疼电费吧?这样亮堂堂的不好么??”
“……”
他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靠在那麻木地点了下头。
那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像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似的。
她看靳言竹在那站着不动弹,以为这人还在对自己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她微叹着把拖鞋踢到男人的脚边:“还要我给你递鞋,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大小姐?”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其实他刚刚只是走了下神而已。
他本想逗逗姜莱,也没想着真的留宿,他还是有点怕吓到她。
听了姜莱刚才无意的那句话,他忽然不那么想了。
反正早晚都要住在一起的。
靳言竹一直觉得婚姻是等同于亲情的稳定亲密关系,她觉得孤单、难过、抑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他也很乐意承担。
姜莱没叫他上去,他就在楼下站着。林赫前一阵发了消息,是一些需要重新审批的文件,靳言竹打开一页页看过去。
半小时过去了,姜莱还没下楼。
他靠在沙发上敞着腿,在想自己是给她打个电话还是发微信。微信可能会看不见吧,还是打电话更好些。
电话拨通后又过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唔,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了?”
靳言竹嗓音含笑,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没什么,”姜莱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敷面膜呢。”
面膜敷在脸上,嘴巴张不开,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像在撒娇。
“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问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叫我住这么?”
“……”
“不是我叫你住这,”姜莱对他的措辞有些不满,“是你……”
靳言竹打断她:“我其实是想问,钢琴能可以用么?”
“?”
姜莱想了想这房子的隔音,应该不至于大半夜弹个钢琴就因为扰民被人投诉,她回了句“可以”,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挂了电话之后就赶紧把面膜摘掉了。
又过了十分钟——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她穿好了睡衣下楼,打开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听到了悠扬琴声。
在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姜莱半倚着扶手,遥遥看向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她以前没看过靳言竹弹钢琴,也不知道他会这个,但今天就这么见到了,却意外地没觉得稀奇。那么盯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十分惊艳。
又过了一阵,她隐约地想到了什么。很多年之前的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水晶灯下,有个男生在那里弹钢琴,周围要更加辉煌、也更加喧闹些……
琴声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侧头,目光精确地锁定了姜莱的位置。
她倏地回神,慢慢走下楼又走过去。
靳言竹坐在琴凳上没动。
“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你没听过?”
“……”
没听过难道不正常吗?
虽然这架琴在这里被放成了摆设,但非常知名的钢琴曲她还是能弹出来的,自然也能记得旋律。但这首……
她不太情愿地承认道:“没有。”
靳言竹笑了下:“我也不记得了。”
他关上琴键盖,转头看向姜莱,“我在哪睡?”
姜莱抱着臂,闲闲地站着,她想了想,才说:“你上次在哪睡的,今晚还在哪睡吧。”
靳言竹心说上次他是在车里睡的,这次连车都没有了,让他睡大街不成?
见姜莱提到了上次的事,他顺水推舟般道:“原来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呢?上次你喝醉了……”
“上次”这两个字甫一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姜莱就条件反射般地觉得头疼。
经过这一阵子的接触,她已经清楚这男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她妥协道:“楼上有客房,阿姨每天都会收拾,很干净,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走出几步后,发现这人没有跟着她,却走向玄关。
“?”
靳言竹拎起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懒洋洋地解释:“是睡袍和一些洗漱用品,我刚才叫司机去买的。”
“……”
她仔细地想了下,他什么时候叫司机去买的?那个时候自己还没答应让他留宿吧??
-
姜莱把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客卧,离主卧距离不近。她看着靳言竹把袋子放下,又环顾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看到靳言竹点了头,姜莱也觉得很满意。
“哦对了,”在出门前,她转身,本着尽地主之谊的理念道:“楼下冰箱里有酒和水果什么的,你想吃自己去拿,没上锁的房间你都可以随便逛,浴室在那边。”
他站在飘窗边收拾着,应了一句后,又似笑非笑地问:“你真把我当客人了?”
“?”
姜莱离开的脚步一滞。
“我是说,谢谢。”
姜莱莫名觉得这人脸上的笑有些欠打。
她没回话,转头迅速关了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莱出门之后,靳言竹也晃出了房间,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他不急着洗澡,索性四处逛了逛。
他开了灯,整个三楼在一瞬间亮起。
这儿的装修设计都和楼下不同,一上来就是一排花摆在那边,顺着走过去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