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顿了顿,还是说了声“谢谢”。
靳言竹回了句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醉意浓重,街灯又昏黄,她只觉得那时的他莫名温柔。
真是见了鬼了。
姜莱坐在床上没动,她想不明白靳言竹昨天为什么是那个表现,他明明不愿意和自己结婚,领证的时候也表现得很不积极,只有在那个穿了西装的男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一小会儿。
她一开始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昨晚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难道就能是因为还记得自己,觉得娶一个不完全陌生的女人其实还不错?
越理越乱了,宿醉都没什么事,现在倒开始头疼了。
算了。
她迅速把衣服换掉然后躺回了床上,决定就着这个困意睡个回笼觉。
闭眼五秒,又迅速睁开。
主观上懒得去想了,但昨天的记忆并没有在那之后断掉,下车之后才是她酒劲上来发疯的时候。
靳言竹对待醉鬼很绅士,车开不进姜莱的别墅,他干脆就把车扔在了外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把姜莱抱出来又抱进了家里。
当时她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人抱着。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却还知道靳言竹是谁,而且安静也只是暂时的……
两人进了门之后,靳言竹本想把她放在沙发上,她折腾着踢开高跟鞋,非要让人抱她上楼。
或许是不想和醉鬼计较,靳少爷任劳任怨,听着她一路指挥把她抱进了卧室。
把人放在了床上后,靳言竹又很绅士地扯过了一旁的真丝被子挡住她因为挣扎而露出的两条长直的腿。
许是发现了别墅里安静得过分,他低头问:“这里平时就你自己?”
姜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但懒得回话。
最初家里的那个阿姨是她奶奶安排过来的,她嫌万事都被人看着,把那个阿姨给辞了,后来的那些人她也不信任,索性不让她们和她一起住,阿姨的任务基本就是整理房间、还有在姜莱需要的时候过来做饭。
姜莱摆了摆手,翻了个身背对他。
大概是因为刚答应了她奶奶要照顾她,靳言竹下楼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再上来的时候端了一杯茶递到她身边。
姜莱最讨厌这种东西,她一看到茶叶就会想起自己被逼着去学习茶艺的时候,她眨了眨眼,没接。
靳言竹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又从身后的桌子那儿端来一杯牛奶。
他微微弯下腰,眼睛不笑也像含情,说出的话倒是不容置喙。
“醒酒的,这两杯,必须选一个。”
“……”
姜莱皱着鼻子把牛奶推得远远的,一口喝完了杯里的茶。
把杯子递回去的动作间,她忽然瞥到了一个黑金物件,那个物件她觉得熟悉,却因为过快的动作而没有看清。
众所周知,喝多了的人没有理智。为了确认那是什么,她一把抓住了靳言竹的手腕。
她把男人往自己的床边扯了扯,又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才指着他腕上的表大声控诉道:“你这个渣男,拒绝我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的表?”
…………
姜莱此时彻底清醒。
让她死了算了。
第5章 道谢 宇宙里有什么是永远的呢?
姜莱拿过遥控器开了窗帘,阳光直射在床上,看起来宁静又温暖。
此时的她却觉得生无可恋。
先是发现了自己曾经百般纠缠的人变成了自己的联姻对象,再是从酒吧里直言自己对他“念念不忘”。本以为这人已经不记得她了,他们结婚了之后可以相敬如宾,没想到他把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昨晚自己看见那块表后的所作所为,姜莱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
就算她没看错,那块表确实是一块限量版Patek Philippe,但这并不能代表就是她送的那块啊。靳言竹这种在整个宁城都出名的公子哥,会戴一块七年前的旧款手表?
喝多了的女人太可怕了,演起戏来简直连台子都来不及搭……
姜莱觉得靳言竹真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她遇见这个男人,不是正在尴尬,就是在去尴尬的路上。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之后的事情了,骂完了人家渣男,然后发生了什么?
在浴室里泡了半小时,她绞尽脑汁,最后还是不得其解。
她在最重要的时候断片了。
如果是平时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姜莱一定会一个电话拨给裴知诺的。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虽然无法挽救,但倾诉了至少会让自己更轻松一些。可惜有关联姻的所有事她都瞒得太严实了,已经到了打马赛克也没法说的程度。
姜莱哀叹了一声,从浴缸里爬出来。她还不能自暴自弃,不能堕落,她明天还得回宁大当助教呢,开始上班的第一天,今天要好好准备一下。
老太太越觉得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就越要做好。
据宁城那些八卦媒体说,靳言竹虽说是把公司搞到了破产,但现在的靳氏东家——也就是靳言竹他爸仍觉得儿子是个可塑之才,现在逼着他每天去公司打卡。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位少爷挺忙的,一定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儿。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姜莱吹干头发,转头进了衣帽间。
既然要回大学校园,那要选一件端庄又得体的……
只可惜,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逻辑只让她轻松不到一小时,在她下楼后看到站在餐厅里的男人时就尽数瓦解。
她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还没走??”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姜莱才发现靳言竹是在讲电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等走到餐厅时,靳言竹已经放下了手机。他把姜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酒醒了?”
“……醒了。”
姜莱生怕他会像那些八点档里的狗血剧情那样问她“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一时间不禁有些进退两难,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记得。好在靳言竹并没这么说。他点了点头,眼神投向不远处的餐桌。
“给你买了早餐。”
“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忙不迭地道谢:“……哦,谢谢。”
姜莱在餐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拆着包装盒,动作一如往常地优雅,心理活动却是跳跃又奔腾。
昨天靳言竹的温柔竟然不是她喝醉酒后的错觉?现在这个地方就他们两个,他为什么还在装,靳家让靳言竹娶她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吧?
餐盒上的标识姜莱认得,是一家连锁的粥铺,老字号,她从高中开始就爱对这家情有独钟,读大学的时候西门也有一家店,简直是人间天堂。
她揭开餐盒,里边是一份皮蛋粥,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说是早餐,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而这粥也不凉,应该是刚买没多久。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要来吃吗?”
靳言竹轻扬了下眉梢,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也是,那就一个餐盒,一人份,他怎么吃?
姜莱顿了一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你昨晚在哪睡的啊?”
“吃过了,在我家睡的。”
回答完她的两个问题后,靳言竹走到她对面坐下,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腿懒散地伸开。
“昨晚你睡着之后,你奶奶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答应她要照顾你。”
哦。姜莱想,这句话应该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要特意给自己送早餐。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完全没怀疑地点了点头,这很像她奶奶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不听话惯了,也没什么名媛的样子,总喜欢和姜家对着干。
联姻这种大事,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她不能放弃巨额利益,也不能容许任何会导致姜家蒙羞的事情。她怕姜莱逃婚,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她和靳言竹接触,好培养感情。
说到底,她这个奶奶还是不了解她。
靳言竹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他只说了一个谎,他晚上其实是在车里睡的。“睡”这个字也不太恰当,准确来说,就是在车里眯了两个小时而已,其余的时间都在忙。
早六点的时候他才把笔电扔开,靠在车里捏了捏眉心,而后驱车回了自己的住处,洗澡换衣服,又绕路去买了份早餐粥过来。
姜莱把视线投向远处的沙发,没看出什么睡过的痕迹。靳言竹这个人还挺整洁的嘛,她想着,如果这位少爷不再提起以前的事,那他们两个是可以做相敬如宾的体面夫妻的。
昨天的靳言竹给了她一种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的安全感,她在车上的时候想起了和姜宁的对话,一偏头看到了那个男人开车的样子。
姜莱没忍住地借着酒劲幻想了一下,靳言竹不喜欢自己,却愿意帮她,愿意关心她。有个这样的人一直在她身边,其实很不错。
那个时候阿斯顿马丁正转弯准备汇入主干道,突然开阔的视野让她的视线里涌进了更多车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景象,她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又意识到了刚才的自己有多幼稚可笑。
宇宙里有什么是永远的呢?
永远也不能说永远。
看靳言竹对她昨天的耍酒疯行为只字未提,姜莱觉得很感激。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一会要不要留下吃饭?我来做,算是道谢了。”
靳言竹眸光沉了下,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
“不好意思,”这男人虽然是在道歉,语气却没一点歉意。他懒洋洋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你没想到的多了,”姜莱昨晚没依靠任何助眠药物,却破天荒地睡得很好,她神经放松,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小得意:“你不知道只是因为不了解我。”
在靳言竹的眼神投过来时,姜莱却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这话怎么听着像在暗示着什么呢?过去的事情明明都过去了,她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她赶紧找补道:“所以呢?你中午有什么事吗?”
靳言竹还真的有事。
他抬眼看过去,对面的女孩眼睛很亮,皮肤细腻,气色也很好,和昨天失魂落魄一杯杯喝酒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啊,这样呀。”他话还没说完,姜莱已经在冰箱和流理台处转了一圈回来了。“那正好,没有料酒和香菜了,既然是我做饭,那就拜托你买一些,好吗?”
她把视线投向眼前的男人,靳言竹兀地笑了一下,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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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言竹在超市排队结账的时候,林赫的电话刚好打过来。他接了之后说:“在超市门口等我。”
几分钟后,林赫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一眼就看到了他老板那张吸睛的脸。靳言竹白衣黑裤地拎着菜和料酒走出超市,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男人。
林赫还真没见过这场面,免不了要在风中凌乱一会儿。
“小靳总?”
靳言竹见了他,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中午不回公司,也不用人来接。”
“好,”林赫应着,“那下午的事情呢?”
“会议推到下班前半小时,剩下的事情晚上我再处理。”
林赫把文件收好,又把靳言竹交代的事情记好,这才环顾了下四周,开始八卦:“这是姜小姐的家啊?”
前几年在欧洲分公司的时候林赫就一直做他的助理,比靳言竹小了两岁,办事利索,性格也好。靳少爷其实没什么少爷架子,跟他关系处得很不错。
他话音刚落,靳言竹就似笑非笑地投了个眼神过去。林赫连忙封口,拿好文件就开车回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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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言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姜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会错了意。
其实他刚刚是要拒绝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果是要答应的话,那就不会那样说了。正纠结懊恼着呢,门铃却忽然响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既然没拆穿她,那就不重要,又不是谁都能吃到她做的菜。
可是他出门的时候自己不是说让他直接进来么?昨天送她回了家,今早又进来送了粥,现在怎么按上铃了?
姜莱走到玄关处,显示屏上是一张她打死也不想再见到的脸。
没别的,单纯让人觉得反感罢了。姜莱实在不想分出一点眼神给他。
她不开门,门铃就不停,这着实是有点恼人了。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做分手这个决定很痛快,什么都没解释。
她本以为宁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算了,他没明白,那她只好当面再说一遍了。
宁岚今天穿了一身高定,亮片西装上还有条可有可无的腰带,好像要把自己是个事业刚有起色的小明星的事昭告天下一般。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他昨晚好像没休息好,能看得出一点黑眼圈。
姜莱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别墅门前。
他身后的车都比他本人要光鲜。
想到这,姜莱突然觉得外来车辆报车牌就可以进,这片别墅区的保密性真是不怎么样啊。
但一想到这里是她以前和姥姥一起住的地方,她就不太想从这儿搬走。
“——小莱,收到你消息的那天晚上我就飞到国外了,事发突然,我去补录电影的一个场景,刚下飞机不久。”宁岚解释,“我没明白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原来为了更了解宁岚,姜莱特意找过几部他演的偶像剧看,即便是有“情人眼里出潘安”这个滤镜在,姜莱依然认为他演技差到人神共愤。
不过自己今天好像能有幸见证一下他演技的爆发。
也挺有意思的。
姜莱刚才没打断,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做到饶有兴趣地像看别人的故事那样看着这场宛如闹剧的表演。她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