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制片方等一干人等甩脸色离开。邹少琴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听得出来她处在盛怒边缘。
“苏栖意，你可真够能耐的，我都没怎么样你就先服软。你还受不受经纪公司管教？”
“琴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感激你。但你想想，他们要是真的想为难我，直接跟你谈就行了，还找我做什么？”
饶是活了小半辈子的邹少琴也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看你的态度？”
“对啊，我毕竟是新人，新人再敢猖獗一点，以后谁敢跟我合作。而且最后不是都不了了之了嘛，说明根本就是在试探我。”
“你早就看出来了？”
邹少琴反复打量这个小丫头片子，可以啊，有两把刷子。
苏栖意诚诚恳恳，“不完全算，就是刚刚你态度强硬，我看裘总动了恻隐之心。她应该也不会料到你会为了一个新人开罪他们。”
这次电影除了有江隽加盟，制作班底都是实力与名气并存，投资成本巨大。制片方想换人分分钟的事，不可能提到台面上，还美其名曰“商议”。
“这么说是我的鲁莽救了你一命？”
话是这么说，邹少琴为刚刚的言行自责。她都做艺人经纪这么多年了，处理这点事情还不如个丫头片子。
苏栖意捏捏她的肩，“琴姐，你就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你看你除了带我们几个，不还得天天跟那个柳总斗法嘛。脑瓜子不够用，正常。”
“好你个小丫头，居然敢调侃我！”
邹少琴顺势抓住她的手，哪知苏栖意一下子拢住她的后背，“对不起琴姐，都是我不太红，别人才敢欺负我。”
“红”是个敏感的字眼，可进这行谁不想红，哪怕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报酬。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红大紫！”
*
苏栖意恰巧在没有工作的时候接到了王至远的电话，对方进一步告诉她关于集团破产的具体细节。
“小苏啊，我打探到的消息，说倪伽构陷你父亲是背后有人在操纵，涉及到一位传媒大亨以及一位高guan。”
高guan！
苏栖意震惊，怎么这件事越扯越大！
“然后呢，怎么回事？”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王至远说:“你父亲当初想发展本地实体经济，特意规划很多资金扶持。倪伽不同意，伙同一家公关公司造谣，说他想将这笔钱二次转入自己的手。这件案子正好落在一个高guan手里，对方号称要想洗钱可以，得把这钱吐出来一半。受威胁不怕，洗钱可是重罪，你父亲怎么可能承认。最后他也找了人帮忙，这才洗脱嫌疑。”
苏栖意有印象，这事发生在她出国留学那年。她父亲当时差点进监狱，还好他拒不认罪。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这几个人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一时间不敢妄动。那个倪伽不服，加上他不满你父亲在集团里的地位，于是要挟财务总监伪造账务。成功举报到税务局以后，倪伽又找到那名高guan，对你父亲予以重判。还有那个搞公关的家伙，万松一夜名声俱毁也有他的功劳。他们几个实在是蛇鼠一窝哪！”
较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其中夹杂这么多弯弯绕绕。比起痛苦，苏栖意急火攻心。
“那两个在哪里，我要找到他们！”
说完这些，王至远当然知道她想如何，但他今天不是来怂恿她报仇的。
“那名高guan因为作风问题上个月已经被双gui。至于那个人，他早已经不局限于做公关，而是进军你们影视行业。”
“他是谁？”
“小苏，我不会告诉你。你现在做这行，多知道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王叔叔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改天我去看看你父亲，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也多去陪陪他吧。”
王至远挂断电话，苏栖意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她发誓，她一定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
*
旌慕科技最近风波不断。
一周内，先是总经理疑似跟两位女明星秘恋，再者就是旗下工厂发生了爆炸事故。
若说前者顶多停留在道德的层面谴责一阵就过去了，后者直接将他们推上了法律头条。
车间行为不当导致电路故障，此次事故造成的后果严重到关乎好几条人命。
苏栖意被问烦了，每天无数媒体像苍蝇一样追着她不放。那天拍到厉钦择出没她家就算了，现在工厂爆炸还来问她，没完没了。
她也试图联系过厉钦择，无奈对方太忙，连一向替他处理事务的林丽雯都没时间接电话。
想了想，索性先不打扰他们。
“苏小姐，请问您跟现在旌慕的厉总是什么关系？他跟温小姐有孩子的事你是否知情？”
“苏小姐，有消息称温蓁蓁自杀是因为你逼宫？你真的采取某种过激的手段了？身为一个新人你不觉得挑战一个前辈太过于狂妄了吗？”
“苏小姐，此次工厂爆炸是不是跟厉总消极怠工有关？他每天斡旋在你们几个女人之间有时间管理集团吗？旌慕会不会在他的带领下从此一蹶不振？”
……
“停停停，我们不接受采访！”
一场颁奖典礼正在举行，红毯时间，多家媒体闪光灯聚焦。现场安保已然招架不住，邹少琴亲自上场护人。
话筒差点砸向苏栖意，她拖曳着的粉色长裙绊在高跟鞋底下。
“没事吧。”
同公司的谈清露扶了她一把。
她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又一袭粉色长裙缓缓朝这边走来。
女星季如姣正在跟大家招手。
“一样的裙子……撞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能撞。
“我们姣姣可是通过正规渠道借礼服的哦，品牌方已经认领过了。”
事后她经纪人在社交平台上po出一条公告，明明白白@ 了品牌方，甚至将出借记录调了上来。
“两件礼服颜色一样，材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衣领。苏意这件是半肩设计，她是v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比对出时装周的款式，吃瓜群众很快判定苏意穿了一件山寨，而且还是恶意篡改的山寨！
第8章 Chapter.8
大禹娱乐最近炸了锅。
因旗下艺人接二连三出事，大老板齐沅景终于绷不住，从法国飞回来。
回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把众人召集起来开会，但凡公司涉及到艺人经纪这块业务的人员，通通被骂得够呛。
艺人是不够格跟他说话的，里面挨骂的全是经纪人。
晓月看到柳少天第一个被轰出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工作！”
他比邹少琴摊上的事儿大。
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沈曼因为对家撬墙角，这几天闹解约，他的心情可谓败坏至极。
办公室行政纷纷作鹌鹑状埋头工作，晓月吓得跑到更衣室。
“苏苏姐，你说我要不要跟齐总去承认错误啊，那晚要不是我离开你跟厉总根本不会被拍到。都怨我！”
“你去他就能原谅你了？他说不定让你以后在这行混不下去。”
齐沅景，未到三十，就已经是纵横业界数一数二的造星匠手。能在短短四五年时间培养出好几位新生代流量，他的手段可谓令人生畏。
苏栖意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特意叮嘱道：“不想被开除，你就咬紧牙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住了。别总让琴姐为难，她已经够麻烦的了。”
说实话，那晚也有她的责任。她应该让晓月留下来过夜。
“知道了，苏苏姐。”
小姑娘一晃眼工作去了，苏栖意整理完毕去敲齐沅景的门。
距离他们开会已是半个小时后，齐沅景早就回到了办公室。
不请自来。
齐沅景拂过她，示意助理先出去。
“你闯了很大的祸。”
开口第一句便是给苏栖意难堪。
苏栖意找了张凳子坐下。
“我知道，所以我来跟齐总负荆请罪了。”
办公桌上的咖啡飘出香气，齐沅景搅了搅汤匙，刻意停顿。直至气味扩散了一些，他才幽幽开口:“当初若不是沅馨求我，我不会答应签你。短短几个月你果然让我钦叹，招惹了一身是非不说，还弄出这么多烂摊子。苏小姐，我该不该向你索取我这段时间损失掉的利益？”
经纪公司与艺人双向选择，能够签约说明双方最起码是看得上眼的。但此刻，齐沅景这么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喜恶剖析给她，苏栖意始料未及。
她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一个明媚动人的微笑，“齐总，首先，我为我对您造成的损失感到抱歉，但您知道，您开出来的条件——赔钱，我是赔不起的。我们签了六年合同，时光漫长，惩罚一个人最有力的方式，难道不是看到她在这段时间里摸爬滚打？”
她故意说到一半，吊足胃口。齐沅景见她停顿，挑眉示意她继续。
“当一个人被时间榨取掉情绪价值，那时候有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痛苦，什么感情物质在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齐总，你不想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吗？没准比现在痛苦千百倍呢。”
苏瑞成真是培养出一个好女儿。
聪慧、识时务，懂得以进为退。
齐沅景在签她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心眼，那时没觉得她怎么样，现在看来，这第一场交锋着实令他吃惊。
不，准确地来说是惊艳。
“你料定我只有沅馨这一个妹妹，所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是陈述，是肯定。
苏栖意换了种姿势盘腿，“齐总别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沅馨也是我的朋友。”
“希望你没有违心。”
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齐沅景从抽屉里拿出一打文件。
“你上次向公司申请配备工作人员，我答应你了。除了司机，我还给你配一名宣传和妆化。”
“看来您也对我本次红毯造型不满意呢。”
苏栖意笑着答话。
其他倒还能理解。
妆化？非公司力捧的一线，没有谁能有这种待遇呢！
齐沅景指了指手机刚接受过来的照片，“这个叫段微微的跟你认识，这次事故与她有关，我请她过来，算不算将功补过？”
“段微微？”苏栖意腾地从凳子上站起，“你什么意思？”
齐沅景抿了口咖啡，“没什么意思，一如你方才情绪价值所说，我也想让她痛苦。”
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以牙还牙的！
苏栖意怨念。
*
齐沅景比想象中有人性，原来雇段微微不是为了报复，而是给她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段微微一想起那天的事情就生气。
“难怪她说要帮我寄快递，敢情是想陷害我，太可恶了！”
她说的正是山寨礼服的事儿。
不得不说，过程有些离谱。
据她口述，那天她确实将衣服打包好放在门口，没想到给她公司的死对头，有个叫张璇的人调换了。张璇知道她在为客户挑选礼服，故意提前准备好山寨，以此让她身败名裂。
篡改原设计，还是高奢，这在谁看都是一件作死的大事！果然，目的达到了，段微微因为此事被原公司辞退，并遭受行业内一致抵制和唾骂。
晓月欢迎她成为团队的一员，同时为她抱屈。
“那张璇究竟跟你有什么过节啊，这样害你，未免太恶毒了。”
“也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我人缘比较好，平时业务多一点。她估计是嫉妒了吧，这不，刚巧要离职就着实恶心了我一把。要不是你们齐总，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呢。”
这么听起来齐沅景人还行，苏栖意不禁为自己那天的口无遮拦感到羞愧。
“苏苏姐，你在想什么呢？”
电影即将开机，这段时间，苏栖意没工作有时跟他们在公司唠嗑。晓月戳了下她胳膊肘，她这才从太虚幻境里魂游归来。
“对了，你刚刚说旌慕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厉钦择，有关旌慕的报道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淡。日新月异的新闻进入人们的视野，大众所关注的点每一天都在变化。
晓月以为她最近压力大导致的心不在焉，继而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工厂爆炸出人命，依照流程应该走工伤保险，企业可以适当给一部分抚恤金。但不少家属过来狮子大开口，跟敲诈一样。还有车间也是，按相关部门要求全部停工整改，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好多人想要跳槽呢！”
股市呢，不用她说，苏栖意也明白一路下滑。
“看来我得联系上他。”
想不到事态这么严重，虽然此时她不适合趟这趟浑水，但厉钦择毕竟有助过她，她做不到忘恩负义。
“苏苏姐，你别去了，你去琴姐又要骂我了。”晓月以为她要过去，急得直跳脚。
苏栖意指了指段微微，“谁说我要过去，有人替我跑。”
“我？”段微微不明就以。
“装，你还装！我早就知道了，高翰是你男朋友，那晚我发烧就是你通风报信的吧！”
“我去，厉总怎么出卖我啊！”
一番真心终究是错付了，说好的不暴露她，居然将她卖个彻底！
苏栖意才不管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交易，她半眯眼半威胁，“你是我的同事，不去小心我不给你工资呦。”
“阴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段微微只能认栽似地为她“卖命”。
*
这几天为应付各种监管部门和媒体，厉钦择已经记不清在公司待了多久。每天有源源不断的纠纷要处理，他现在可以说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董事会无时无刻不给他压力。那帮老家伙，实则想逼迫他交出股权。
做梦，这是他一手缔造起来的王国，怎么可能拱手让人！他必须打好这一仗。
现公司就目前几名员工伤亡赔偿存在争议:一部分认为，此次爆炸系个人行为，公司规定工作期间明令禁火，仍有人违规将烟头丢弃，能走工伤已经是酌情处理；另一部分则不然，他们认为员工出事乃工作期间，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企业不该这么冷漠。再给予一笔抚恤金安抚家属，这样底下的人也能心服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