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随便说两句嘛，谁叫今晚厉总跟我闲聊。”
服务员上来一瓶红酒，厉钦择踟蹰一会儿才跟她小酌。鲜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有两束光影觥筹交错。
“说说你吧，听说你又知道了几个伤害你父亲的人，预备怎么办？”
“看来没瞒得过厉总，我以为你不知道。”
苏栖意喝完酒，擦了擦嘴唇。
“知道有那么回事，但不知道具体是谁，等改天去监狱里看我爸才行。”
“令尊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厉钦择不假思索。
“你怎么那么肯定？”
“这桩案件涉及到权贵，如此复杂和危险，他不可能让你冒险。你要是真为他好，还是老老实实把钱挣足，等他出来，你们就能团聚了。”
“你说得都是建立在我爸知情的基础上，如果他根本不知道是这些人谋害他的呢？”
苏栖意显然已经被他的话语激怒，有些面红耳赤。
“那他更不可能告诉你。有时候，埋在深渊下的危险比放在明面上的还要可怕。”
一番话振振有词，苏栖意无言以对。
这个男人似是掌握了一种能力，总能轻而易举地拿捏住她的痛处。
“不用这样看着我，作为一个男人，我理解你父亲。他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当然不会让你出事。”
“那你呢，你跟你父亲以什么样的心态相处？你代替他去看温蓁蓁那一次，你在想什么？”
“苏栖意！”
厉钦择断没有想过她会这样逼问，平静的沼泽瞬间被搅乱。
“你和他，有怎样无法挽回的矛盾？他，究竟是谁？”
传媒大亨，行业大鳄，她现在一想起这几个字眼格外敏感。
那天江隽还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温蓁蓁傍上的正是这么一号人物。
公关起家，后来进军传媒行业越做越大，这种能被称作“大亨”的人，世上没有几个吧！
“你在怀疑我，你认为我父亲是你苦苦寻觅的仇人？”
“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不肯告知他的身份？”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我无话可说。”
他迅速招来服务员买单。
今晚是个不愉快的夜晚。
心突然闷不过气，像是被人用力揪紧。苏栖意垂眉，头一回感觉到失落。
*
“栖意，你跟厉总怎么了？高翰跟我说，自从那天你们吃饭以后，他回去心情很不好。成天不是工作就是板着一张脸，把他们都吓坏了。”
“那你转告你男朋友，不好好工作在背后嚼舌根，小心被开除。”
“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工作的事两人跨剧组煲个电话粥没什么的，段微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栖意当然没好脾气地怼了回去。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跟她无关，她只想快点查清楚那位大亨的身份。
“微微，我问你，你对厉钦择了解多少？他家里有哪些人你知道吗？”
“你想调查他？”
段微微不是傻子，立马猜出她的用意。
“不是调查，我是觉得他很奇怪。我认识他这么久，一直以为他是个孤家寡人，没想到他还有家人，而且权势滔天。”
“你是指厉总的父亲？”段微微立即会意，“听高翰提过一次，说厉总是有一位很厉害的父亲，不过往来不多，几乎没有人知道。”
“是嘛，他的身份连高翰都不清楚吗？”
“温蓁蓁出事那会儿，高翰无意间接了厉总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厉总父亲。就这些，你说他能知道什么？”
看来他们父子确实没有联系，厉钦择算不上骗她。
“那厉钦择母亲呢？”
“厉总好像从小就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吧，好像也没什么感情，两人基本上不通电话。”
打听得越多，走向越奇怪。苏栖意听得十分迷糊。
“微微，求你件事，今晚算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你谁也不许说。”
“那当然了，你是我老板，我没有那么傻！”
天色不早，挂完电话，苏栖意打算敷个面膜睡觉。
刚闭眼，“叮铃”一封邮件推送至锁屏界面。
“苏苏姐，我是沅馨！在这个浪漫多情的午夜，我要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在我心里，你是最最最善良的人！今年的第一口蛋糕我先替你吃了哦！”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远在大洋彼岸的她头顶小红帽，抱着蛋糕，笑容动人。
“这个丫头。”
明明自己善良的不得了，偏偏吹她马屁。苏栖意将手摸向照片，感动得一塌糊涂。
思起往事，两人是在马场上认识，仅仅几面之缘，齐沅馨就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以援手。
在她心里，她早已经认定了这个妹妹。
“好意我收下了，礼物我先记着，你要早点回来！”
小姑娘在她进圈没多久就出国念书去了，讲真的，她想念了。
迅速发了个消息过去，她看到了照片底下附着的一行话。
Don\'t worry, all the suffering will pass.
别担心，所有苦难都会过去。
掐点收到的祝福，这样的话语作为生日开端，她比谁都开心。
*
“秋意浓，九月金桂栖酥风，我乘过你的梦。”
农历九月初十，生日当天，苏栖意有了第一个全球粉丝后援会。当全国各地粉丝拉起横幅录制视频发送过来，排场说不上大，但着实令她感动了一把。
经纪公司及同事们早早将生日礼物邮寄给她，齐沅景身为CEO更是出手不凡，一口气替她签了好几部影视资源。
苏栖意在剧组表现优秀，片方也为她庆生。切完蛋糕，甚至特意批准她休假一天。
江隽这时候派助理过来，意料之外。
“江老师说，他下个月有部新电影做监制，到时候邀请你去客串，问你愿不愿意？”
是听说江隽有做幕后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快。
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收入，苏栖意其实挺乐意的。只是碍于这段时间两人产生过不少摩擦，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江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好自己做决定。要不我让我的经纪人过来，谈拢那就没问题了。”
一口气回绝，这么得罪人的事苏栖意当然不可能做。公司早已跟她提过接下来的行程，用经纪人做挡箭牌，不能更合适。
“好吧，那我跟江老师说。”
影帝名声是一回事，公司也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就目前对她的投入来看，客串这种挣不到钱的营生他们不会去做。
苏栖意料定了这点所以才拒绝他，她希望某人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知道了，出去吧。”
助理汇报完毕之后，江隽垂眸，修长的手指中间夹着一张照片。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泛黄的纸张上晃过一排青葱的面颊，是那年高中校园竞赛中几位获奖者的合影。
她被围在中央，艳丽四射，光芒万丈。
而他，坐在底下观众席，于人群中淹没，距离她漫长遥远。
第11章 Chapter.11
家世，对于普通的高中生而言，不会轻易落实在口头。可苏栖意不同，她一入学就引起了巨大轰动。
地产集团的掌上明珠，老爸钱多到爆，以至于捐了一栋楼。因此，那些年她在学校可谓众星捧月。
巴结的人多了，挺没意思的，高中前两年，苏栖意没怎么交到知心朋友。
唯一一个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便是学霸郑颜，她的闺蜜。
那晚和江隽碰面的私厨餐厅正是她经营的。
“姐妹儿，我可没忘记你的生日。你快飞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顿大餐。”
昨天晚上郑颜就发信息给她，苏栖意又好气又好笑。
“姐姐，我在外地拍戏呢，回不来，你要是真有心的话麻溜儿给我寄礼物来，今年的礼物我可没看到呢！”
“我们俩都这种关系了还谈礼物，谈礼物多伤感情哪！我说真的，周由特地为你新研发了几道菜式，我还没吃上嘴，净便宜你了！”
“那麻烦告诉你们家那位，好意我接受了，不过一顿可不够，等我结束要犒劳好几顿！”
“滚滚滚。”
昨晚的对话今天就被打脸，谁说苏栖意没假，这不剧组临时放了一天嘛。
于是，她马不停蹄飞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北京时间晚上七点。
厉钦择和一位衣香鬓影的女子走进“香台小筑”。他今晚在这里订了间包厢，准备款待这位佳人。
郑颜的丈夫周由正从货车上卸食材，一个电话又将他引到别处。
郑颜忙不过来，招呼外面的伙计进来帮忙。
“小李，客人都到了，你赶紧把这碟菜先端过去，再给周由打个电话。”
“是，郑姐。”
新来的侍应生做事磨磨蹭蹭，郑颜都急死了，他还没给周由打电话。
“喂，你在干嘛，还不快回来！”
“刚账结得有问题，我把司机叫回来了。你猜我现在在门口碰见了谁？”
“谁？”
苏栖意抢过电话，“是我，我回来过生日的！”
郑颜立马跑到门口迎接她。
“你说你回都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骗我很好玩吗？”
“谁骗你了，我这是临时放假。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有。”
郑颜带她上二楼，苏栖意一路过去看到底下静悄悄地，“今天你不做生意吗，没人啊。”
“又有一位客人包了场，应该是给女朋友过生日。人也在二楼包厢，你待会儿上去注意点。”
隔壁的一间房，苏栖意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门缝隐隐透出一丝光。
“外面好像有声音。”女人的说话声传来。
“我去看看。”
男人一开门，与苏栖意打个正着。
苏栖意没给来人好脸色，甩头就走。
厉钦择死拽住她的手。
“厉总这是做什么，骚扰我吗？”
玻璃圆盘上摆放的蛋糕以及一束紫色玫瑰格外扎眼，苏栖意瞄到了，胸口发闷。
容颜秀丽的女人款款走了出来。
“栖意？”
她面露惊喜。
正阳家居的千金，曾经在商务会议上碰见过，如此落落大方的气质以及姣好的脸蛋，苏栖意不可能没有印象。
想来对方对她亦是如此，所以才露出这等神色。
“孙小姐，你好。”
苏栖意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对方既然同她打招呼，她也不能无礼。
“你好，孙小姐。”
避开厉钦择的目光，特意与孙依握手。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郑颜率先松了一口气。
“我是认识这位孙小姐，至于这位先生，不熟。”
她冷笑了声，不打算跟他们过多纠缠。
厉钦择在众目睽睽之下随她而去。
夜晚的城市暗流涌动，霓虹灯闪过的一角，华丽的外壳下是支离破碎。
秋风簌簌，叶落纷纷，这个季节的街道纵然萧瑟，依旧挡不住车水马龙。
那是属于其他人的狂欢。
“我不知道你要回来。”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她的思绪，厉钦择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叫住她。
苏栖意迈出去的脚提了回来。
“厉先生可真有意思，我回来需要知会你一声吗？”
她回头睨着他，嘴角撇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你不用跟我较真，你现在这样站在马路上很危险，快过来。”
他向她招手。
苏栖意背身，“我凭什么听你的，难道只有你觉得对的才是对的吗，你未免太可笑了！”
她迅速朝另一条人行道走。
厉钦择不想与她置气，追了上去。
“我与正阳谈生意，今天是孙小姐生日，我想在今天落实。抱歉，如果早知道会是局面的话，我不会这样安排。”
“谈生意？就你一个人？”苏栖意不相信，“厉总别说笑了，孤男寡女，四目传情，这种方式我真没见过！”
她昂起头不屑一顾。
厉钦择迎着风，道：“正阳现在大部分业务已经交给了孙小姐，我与她是合同谈判最后的阶段。假若今晚能签约，我们的新品牌将与他们合作。”
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盒，里面是一条天然紫红色塔菲石手链。
塔菲石，又称铍镁晶石，世界最顶级的稀有宝石之一，产生于变质石灰岩和矽卡岩中。质地、质感极尽完美，达到收藏级别，光小小的一颗已是天价。
这种晦暗的光线都能折射出宝石的光芒，苏栖意无法将它与自己以往的珠宝媲美。她眼波单单翻滚了一会儿就猝然收回。
“厉总这是在做什么。”冷言冷语。
厉钦择将手链摊放在她手心，“本来前两天就想将生日礼物给你，工期耽误了。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生日惊喜是我的不对。”
“厉总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忘记上次是如何生我气了？呵，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与你有什么关系！”
一想起他刚刚给孙依过生日的画面她心里一阵烦闷。说得好听，这条手链说不定是给人家的生日礼物！
厉钦择看着她又把手链塞回来，半晌，一言不发。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她抬脚要走，他没有去追。
因为他看到她接了个电话。
“我在马路对面，上车！”
宝蓝色兰博基尼在一马平川的道路上打着双闪，路过的行人没有哪个不侧目。
苏栖意没走两步，厉钦择拽住她的衣袖，摇头。
刺耳的鸣笛声惊扰了路人。
苏栖意断然松开他的手，朝那头走去。
“你不打招呼就回来，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大街上，你觉得合适吗？”
“对不起，齐总。”
车窗迅速落下，里面的人和声音瞬间消失。
“抱歉，厉总，来的路上出了点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