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莫致华不禁深感愧疚，喉咙忽然涌出酸涩，轻咳一声似想掩饰自己，随后慢慢解释道：“我从未厌弃你，之前对你确实有疏忽，我向你道歉。你是我莫致华的儿子，这几年你在Z市军区的成绩我是知道的，爸以你为傲！”
听到父亲的道歉以及突如其来的夸奖，莫言燊怔住了，他从未幻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向自己吐露这样的话，一向和父亲对着干的莫言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莫致华看着恍惚中的莫言燊，道：“一秋，是个不错的女孩，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婚是如何结的，但总归不要轻慢了人家。”
父亲提到朱一秋，莫言燊才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心中默然，认真回道：“我知道。”
“听你王叔说你们在Z市没办婚礼，这次既然回来，就在家里办了吧。”
莫言燊本来也计划年后办婚礼，但是没和朱一秋商量在哪里办，毕竟她的亲朋好友都在Z市，他一时间没办法直接答应父亲，只能如实道：“我和一秋商量一下再说。”
难得父子俩可以心平气和的聊天，莫致华也不想此刻勉强他，轻声道：“可以，这个后面再说。”
想到他和言烁的关系，两个儿子的不和一直是他心中的结，到了这个年纪，不再执迷于官场，只想家庭合睦，儿孙满堂。
“言烁他...”莫致华看着对面的莫言燊，不知道现在的他对言烁是怎样的态度，也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件事，所以显得有些无措。
莫言燊看着欲言又止的父亲，心中了然，道：“爸，就像你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有对不起言烁的地方，这次回来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听到莫言燊的话，莫致华心中畅然：“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两年言烁性情也好了些，你们都大了，不要再让我和你妈担心就好。”
莫言燊道自己明白，莫致华很是欣慰：“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屋休息吧。”
莫言燊走出父亲书房，经过此番谈话，对父亲的怨气突然消逝许多，不能说心中的芥蒂已完全消除，但想到他那苍老的面孔，作为儿子之前也未能体谅过他，难免也有些自责。
莫言燊正要回自己房间，迎面看到莫言烁向自己走来，听到他随意的说道：“介意和我聊一下吗？”
虽然莫言烁语气是轻快随意的，但那双幽深的双眸未能掩饰他的严肃和认真。
莫言燊认真回道：“好。”
院中高大的梧桐树遮掩了些许灯光，深冬的夜晚虽寒冷但也使人异常清醒，两人站在灯光斑驳的院子里，相隔近两米的距离，显得有些疏离。
莫言烁开口道：“我和陶清然离婚，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不好奇我们为什么离婚吗？”
莫言燊沉声回道：“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莫言烁凝视着自己这位大哥，虽然小时候他对自己爱答不理，但自己求他的事最终也会冷着脸帮他。记得读小学时有次自己被同班同学欺负，他二话不说就打掉了同学两颗门牙，被父亲知道后罚站了4个小时。可是后来两人因为陶清然形同陌路，甚至成为仇人。
莫言烁自嘲道：“确实和你无关，一直是我不愿面对现实而已。”
莫言燊想到刚刚书房和父亲的谈话，看着身旁的莫言烁，轻声说道：“言烁，当时和陶清然在一起前，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他，否则绝不会开始。知道后本打算分手的，但是为了反抗父亲才拒绝分手。对之前的行为，我道歉，不管你是否相信，之后我对陶清然真的没什么。”
听着莫言燊的解释，莫言烁情绪也无起伏，只是直视着莫言燊道：“哥，说句实话，知道你和陶清然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耍。但是对陶清然我恨不起来，只能将愤怒转嫁到你身上。那时愤怒嫉妒已让我失去理智，你知道陶清然为什么会遇到车祸吗，那是我安排的，以为我假装救了她，她就会感动的喜欢上我，那时的我太无知了。也许是老天的惩罚，让我在自己安排的车祸中真正的失去一条腿，多么的讽刺。”
知道车祸真相的莫言燊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只能默默地听莫言烁继续：“后来想着失去条腿算什么，只要清然可以留在我身边。正如你说知道的她真的因为愧疚答应了我的求婚，刚开始我以为是值得的，可是婚后发现把不喜欢自己的人留在身边才能体会到什么是真的无助绝望。
想着只要我足够爱她，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她总会忘记你爱上我，可是我错了，你是永远感动不了无视你的人的。直到我发现她一直找程雪打听着你的消息，我才彻底的醒悟，感情的事情终究勉强不了，我想放过她，更想放过自己。
告诉了她车祸的真相，我们就离婚了，离婚后我才真正睡个安稳觉。不过我以为离婚后，陶清然会找你。”说到这里莫言烁停顿下来，凝视莫言燊片刻继续道：“没想到你会突然结婚。”
此刻的莫言燊已经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抬头回视莫言烁道：“我说过，我和她没什么，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你能看开就好，以后不要再做过激的事情，爸妈会担心。”
莫言烁从淡漠的语言中竟感受到大哥对自己的关心，强装镇定的心不禁颤动，嗓音也不免有些颤抖：“哥，对不起，你能回来，我很开心”接着又郑重地加了句“爸妈也很开心！”
一向沉默寡言，面容冷寂的莫言燊面对家人接二连三的道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表情依旧木然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莫言烁。随后听到莫言烁轻快道：“回去吧，嫂子该等急了，”
莫言燊淡淡回了句好，就往房中走去，快到门口时听到身后莫言烁问道：“哥，你爱嫂子吗？”
莫言燊顿住了，后背突然变得僵直，也未回头只是扬声回了句：“和你无关！”，就快步走进屋内。
莫言烁看着自家大哥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对两人的感情充满好奇，有种自己后面有好戏可看的预感。
第14章 扫墓
早上朱一秋醒来时，破天荒的见到莫言燊依然在熟睡，昨晚自己早早的睡着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朱一秋盯着他的睡颜，虽然沉睡中莫言燊面容柔和许多，但是此刻皱紧的眉头似在梦中经历着纠结，痛苦的事情。朱一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头，不过刚触摸到他浓黑眉毛，莫言燊就警醒般的睁开了双眸。朱一秋被他吓一跳，随后听到莫言燊声音沙哑的问道：“几点了？”
朱一秋看了眼时钟轻声回道：“七点一刻，要起吗？”
莫言燊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平常一直六点半会自然醒的，不知道是回到家的原因还是昨晚谈话的缘故，竟一觉睡到现在。看了眼竟比自己还早醒来的朱一秋，此刻眼中已恢复清明，轻声说道：“起吧，爸妈一向起的早。”
听到此话朱一秋慌忙起来洗漱，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让公婆等你自己吃早饭。两人收拾整齐下楼时，看到莫致华和吴琦芝已经在吃早餐了，注意到他们下楼，吴琦芝笑着说：“怎么不多睡会，已经让王妈给你们留饭了，既然起来了那就一起吃吧”
两人落座后静默地吃着早餐，莫言燊见莫言烁一直没有出现，向吴琦芝问道：“妈，言烁呢？”
提到莫言烁，吴琦芝不禁埋怨道：“他呀，说公司有会，早早就不出门了，就他那个破公司，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整天不见人影！”
莫言烁腿受伤后，无法再当兵，很有创业头脑的他大学毕业后就自己开了公司，刚开始时主要是开发游戏，后来还涉及了影视和地产，目前他的公司市值过百亿。但是莫家二老对这些看不上，思想有些陈旧认为从商有失体面，一心想让他走仕途，可是莫言烁虽然表面上看着好说话但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住。
和陶清然结婚后两人就搬出去住了，莫言烁事业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有点空暇时间还要哄陶清然开心，哪有时间回来看自家爸妈。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莫致华和吴琦芝一年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本来吴琦芝对陶清然就不甚满意，但是挡不住自家儿子痴迷，想着只要两人过得好，她可以放手不过问他们的事情，可是呢，最终还是离了。本以为离婚后，可以搬回家住，但是莫言烁嫌弃莫宅离自己公司太远，不愿意搬回来。一想到这些，吴琦芝就忍不住生气。
虽然吴琦芝在这声讨莫言烁，但莫言燊和朱一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饭后莫致华问莫言燊今天的安排，莫言燊看了一眼朱一秋道：“我想带一秋去扫墓。”
听到此话，整个餐桌上的人都怔愣住了，还是莫致华先回神，表情威重，严肃道：“是该去看看了，你妈知道你成家了也会欣慰的。”
此时朱一秋才反应过来原来莫言燊要带她去给已故的母亲扫墓，望着现在神情自然随意，身躯高大伟岸的莫言燊，朱一秋胸腔升起一股酸涩，忍不住心疼他，此刻她希望他可以不保持一贯的坚韧，可是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可是他没有。
两人回到莫言燊的房间后，莫言燊凝视着朱一秋认真道：“抱歉，之前没征求你的意见，你要去吗？”
“我要去的，也应该去的。”朱一秋停顿片刻，抬起头回视莫言燊继续道：“莫言燊，谢谢你愿意带我去见你妈妈，我很开心”
听了朱一秋的话，莫言燊扯了一抹嘴角道：“我妈见到你也会很开心的。”
两人简单的收拾一下，就驱车去了墓地，到了莫言燊妈妈的墓碑前，朱一秋看着上面的照片，有些被惊艳到，照片中的李惠云容貌俊秀，笑容明媚，一双艳眸明净纯粹。
莫言燊向朱一秋解释道这张照片是他妈妈婚前拍的，外婆曾告诉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很爱拍照，可是和父亲结婚后就再也不喜欢拍照，特别是生病后，容颜变得憔悴就不怎么愿意见人了。
莫言燊盯着母亲的照片，轻声向朱一秋诉说道：“我很小时，她就走了，对她印象很模糊，每次来墓地看着她的照片都觉得陌生，又觉得胸腔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幻想着她的声音是怎样的，她若可以陪我长大又该是怎样的。”说着莫言燊的声音有些涩哑，朱一秋拉住了他的手并紧紧握住，莫言燊扭头看向她，扯了一抹笑似在告诉朱一秋自己没事，接着继续道：“小的时候，去外婆家时，她总是问我，想妈妈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对她的印象仅是照片，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我不知道该如何想她，但是有时晚上想到妈妈这个词，心会莫名的疼痛，特别是每次被父亲训斥后想着她要是活着就好了，一秋，你说我是不是不孝，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怀念自己的母亲。”
听着莫言燊的话朱一秋眼睛早已泛红，一直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暗自强压下疼惜的情绪，轻声道：“不允许你这样想，可以看出你很爱你的母亲，她也很爱你，她一定也期望伴着你长大，但是生老病死不是我们可以强求的，你过得心安，她才能心安，以后不要这样自责，好吗？”
莫言燊和朱一秋四目相对片刻，郑重的回道：“好！”
朱一秋继续道：“以后有时间，我们常来看看妈妈。”
莫言燊再次郑重的点头答好，此刻莫言燊再看向母亲的墓碑，沉重的心情已消逝许多。
回去的路上，朱一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莫言燊的侧颜，突然想起第一次坐莫言燊车时的情景，当时下着大雨，在路上偶遇到他，还被他训斥了，当时车上的氛围充斥着寂静和尴尬。而此刻虽然两人都保持着沉默，但却觉得自在安然，心中有股淡淡的暖流充溢着。
莫言燊察觉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扭头看向她，与她目光对上，微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朱一秋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先败下阵来，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窗外，低声埋怨道：“想到刚面时，总是被你气场吓到！”
听到此话，莫言燊不禁笑出声：“我有这么可怕嘛？”
朱一秋随即反驳道“怎么没有，脸色一看就是生人勿近呢！”
就这样一路上莫言燊听着朱一秋对自己轻快的声讨，心中的郁结已完全消逝，朱一秋也感受到莫言燊的情绪畅快许多，不似去时那般沉重，终于放下心来。
第15章 客人
今天是除夕，莫言燊和朱一秋回到B市已经是第四天了。早上起来时，朱一秋发现身旁已无人，只看到莫言燊留下的纸条，说出门一趟晚上回来，也未说明去干嘛。
下楼吃早饭时，吴琦芝和莫致华还问到莫言燊的踪迹，朱一秋只能摇头说自己不清楚，莫致华看了她一眼也未言语，就起身回书房了。吴琦芝怕朱一秋尴尬，笑着解释道：“一秋，你爸这人看着威严，其实就是话少，言燊很像他，脾气还是很随和的，你别多想。”
“妈，我知道的，不会多想。”朱一秋一边帮王妈收拾碗筷一边轻声说道。
“那就好！，一秋，过来，陪我聊聊天。”吴琦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朱一秋听话的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吴琦芝拉起朱一秋的手说道：“哎，这家里整天空荡荡的，你们回来了，才觉得有些人气。妈是真希望你们可以搬回B市住。”
朱一秋有些为难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静默不做声，随后吴琦芝继续道：“我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你，毕竟你们工作都在Z市，不过你们若愿意回来，让你爸张罗就好，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
朱一秋心想看来莫家二老是已经商量好了想让他们回B市工作，现在是让吴琦芝给自己做工作来了，想必是已在莫言燊那里碰壁了。
朱一秋为难道：“妈，换工作还是挺麻烦的，等言燊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好的，好的，这件事不急，你们先考虑一下。”
“嗯，我们会考虑的。”
吴琦芝看着乖巧的朱一秋露出欣慰的表情，随后叹气道：“一秋，这些年，我们一直觉得对言燊有亏欠，但是我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养育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他第一次开口叫我妈时，我自己在房里激动地哭了半天。”
朱一秋看着有些哽咽的吴琦芝，轻声说道：“妈，言燊他是知道的，他一直很感激你的。”
吴琦芝平复了一下情绪，恢复了正常的音调，缓缓道：“感激什么，都是应该做的，可是后来总归是有失公允，这些年看他自己一个人在Z市一直不愿回来，我们知道他还是无法释怀，不过现在有你在他身边，照顾他，我们总算可以安心些。他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希望你可以好好待他，他也觉不会让你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