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长辈为了不让自己孩子在下面孤苦伶仃,总会想办法去打听,是否有适龄的、同样不幸故去的,两家若是合适,就会下定、娶亲、拜堂……就像两人还活着一般,一步都不少。再从别家过继个孩子,那么两人以后的血食香火都有了着落。
若是家里不缺钱的,就会考虑直接砸钱,买一个生辰八字合适的人回来,捧着故去人的牌位成亲,过继的孩子也由那人抚养。
这个就算是阴阳亲的雏形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家庭特别的不幸。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家徒四壁,也找不到合适的阴亲的对象。至于买人,那不是他们可以负担的起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
云梦乡刘氏的女儿二妞,终于14岁。没有定亲,更没有同龄已逝男子可以结阴亲。
不忍自己的女儿在地下孤苦无依,可是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思来想去,她想了个办法。
刘氏用自己剩下的碎布,找人帮忙写了女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回到家里拿了家里不多的铜钱,缝了一枚在碎布上。
对着壁龛里的神像拜了拜,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故意把缝着铜钱的碎布扔到了路边,又担忧又期待的看着路过的人,希望有人可以看到捡走这块布。
很快,一个男子就看到了铜钱,看了看四周,好像没人注意到,立刻就把铜钱往怀里揣,也顾不上铜钱带起的碎布一起被塞了进去。
是夜,刘氏就梦到了自己的女儿,满脸羞涩:“多谢母亲费心了,他、他很好。”
很快,刘氏就听说了镇上的货郎生意越来越红火,不过一年时间,家里就新盖了青砖大院子,还娶了一位秀才家的女儿,又一年,诞下了孩子。
货郎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只是出现在刘氏梦里的二妞神色却越来越阴沉。终于,货郎往家里抬了第二十八位小妾。
“母亲,我忍不下去了……”二妞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如果不是我,他这些年生意又怎么能这么顺风顺水。若不是我,他怎么能娶到秀才家的小娘子,他说过他喜欢的人是我,他说以后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母亲,为什么他还要不停的抬人?”
鲜红的泪水从二妞眼眶里滴落,“母亲,我把他带走了,这样他就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刘氏从梦中惊醒,听到的消息就是那位成了大富翁的货郎,死在了他和第二十八位小妾的洞房夜里。
如今,前头二十七位小妾和正房生的30多个孩子正在家里治丧,哭灵、烧纸钱、上香……
30多个孩子……二妞不愁香火了。
刘氏在心里对货郎暗暗说了声抱歉。
当年的那块碎布就是二妞的婚书,那一枚铜钱就是二妞的嫁妆,货郎贪便宜捡了回家,便是同她成了亲。
不过货郎也不亏,刘氏想着,若不是她的二妞,那货郎又哪里能过上这几十年的好日子。二妞给了你一场富贵,你还了她一场香火,两清了。
想通之后,刘氏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人心里的那个挂念没了,老的就特别快,刘氏很快就记不得事情,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断断续续的,就把这桩结阴阳亲的事说给了自己孩子听。
入了别人的耳,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样的方法,很快就在穷人里传开了。
听张大牛讲完故事,肖黎有些不解:“按这个意思,谢利秋不起码得暴富一场吗?”
“正常来说,是的。只是小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凡间走动,不知是不是现在的术法有了变动,可能现在的人不要香火供奉,就只想快快拉人作伴。”
张大牛也有些说不清,成为天兵之前,他也不认识几个字,就这些还是人家说话的时候他听来的。
肖黎思索着张大牛的故事,猛然间想到,阴阳亲,阴阳亲,那对方不就是只鬼?
别的她不熟,鬼她还玩不转!
“那我是不是只要把那只鬼灭了就行?”肖黎磨刀霍霍向青青。
“少君万万不可。”张大牛赶紧阻止,“少君不可强行驱逐,否则活着那人也会受到同等伤害。活人捡到阴婚书后,两人的魂魄就算是绑到了一块了,若是一方受伤,另一方必然不好过。”
肖黎顿时有些失望,她都做了两个计划了。
计划1:扔一颗包裹浊气的星光在谢利秋房间,太阳真火之下,千年厉鬼都没用。至于谢利秋会不会被烤成人干?他现在就是人干了。
计划2:找黑白无常,一起装白脸黑脸(?)把那只小鬼吓走。
张大牛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君都做了计划,继续说道:“要想解除这关系,就要找到当初的那封婚书和嫁妆。”
呵呵哒,谢利秋都半死不活了,问他肯定是问不出来了。
嫁妆?
那是个啥?
“少君,一般来说,鬼都不会让婚书离的太远,若是被人拿走毁了,那她必然重伤。”
这大喘气的,肖黎看了他一眼,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那嫁妆,我怎么找?”肖黎觉得除了那个青青,没人知道嫁妆是什么。
“找到婚书,婚书会带您找到嫁妆。”张大牛说的很是笃定。
于是第二天,张修能就被赋予了一个重大任务,找东西!
“你去找找谢利秋房间,有没有写着什么生辰八字的纸?”
“生辰八字?”张修能有些不解。
肖黎很有耐心的解释:“就是写了人生日的。”
“我知道生辰八字是什么……”张修能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问题是现在还有这个东西吗?”
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
第153章 婚书
“有没有,找一找就知道了。”肖黎说的很笃定,随后又有些迟疑,“你知道谢利秋爱把东西藏哪里吗?”
之所以这么问,肖黎觉得不管那个青青多么厉害,她始终还只是一个鬼,婚书还属于人间的物品,她如果想把这东西藏起来,唯一能求助的就是谢利秋。
而每个人藏东西的习惯都有不同。更何况是现在正处青春叛逆时的谢利秋,玩游戏、看小说、买漫画,青春期就是一个和家长斗智斗勇的年龄。
张修能和谢利秋关系最好,平时的小说漫画是一起看的,王者上分都是一起的。毕竟都是菜鸡,谁都不用嫌弃谁。
说到别的张修能可能还不知道,说起藏东西,谢利秋和他可是经常交流经验来着。
毕竟谢鑫跃还是舍不得打谢利秋,张扬波要是发现他敢在高考关键时候看小说和漫画,打断腿这句话张扬波是绝对身体力行的。
谢利秋房间里东西是怎么放的,张修能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想到这里,张修能骄傲的抬头:“那东西长什么样?我去给你找出来。”
“就是一张纸,或者一块布,上面写了字的。”肖黎也是两眼一抹黑,她怎么知道人家会用什么样的婚书啊。
写了字的纸?
张修能太阳穴跳了两下,你是指试卷吗?谢利秋房间里有一大堆。
“还有,不要在房间里找,把东西拿出来,到太阳底下找。”肖黎坐上电动车前叮嘱道。
肖黎两人到的时候,谢家的门虚掩着,有说话声从楼上传来。
张修能走在前面,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姑姑。
“你不是说出去找小黎玩吗?怎么跑来你姑姑家?”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张修能和肖黎对视一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走上楼,张修能的奶奶,肖黎的大姨婆,谢利秋的外婆范芳菲陪着一位头发乌黑,体态消瘦的男子站在房门口,张扬云跟在两人后头,紧张的看着前头的男子。
“桑母庙的庙祝。”张修能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转头低低的告诉肖黎,当年去拜干爹干娘的时候,范芳菲特意带他去认过人。
肖黎点点头,她也猜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确定。毕竟听说庙祝都70了,头发居然是乌黑的,在旁边范芳菲满头白发的映衬下,显得很是精神。
庙祝大概来了一阵了,很快就对着范芳菲点点头,轻声开口:“去阳台说话。”
张扬云赶紧后退让开,庙祝大步走在前面,她扶着范芳菲紧紧跟着,肖黎两人自动跟上。
“这个孩子看起来是被那个小姑娘缠上了……”庙祝顶着大太阳,眯着眼睛说话,“这几天你们先安抚着他,别让他发现了,我回去准备一下。”
如是这般说了一通,倒是让肖黎有些刮目相看,这个庙祝看起来还有点本事嘛!
范芳菲和张扬云知道庙祝有办法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张扬云很是热情的就要送庙祝回去,最好能赶快想到办法帮谢利秋。
等到两人一走,张修能立刻跳出来:“奶奶,我们吧小秋房间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太阳吧!小秋不晒太阳,东西晒晒消消毒也挺好的。”
张修能三两句话就让范芳菲同意了,然后他又劝她去楼下休息:“太阳太大了,我和肖黎来搬东西,你去楼下坐坐,我们搬完了,我带你回去。”
8月尾巴,2点多的太阳依旧毒辣,不过是陪着庙祝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范芳菲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加上又是自己心爱的孙子说话,自然听从。
下楼前,她回头叮嘱肖黎:“小黎啊,你也别太累了,女孩子晒太阳容易黑,让修能做。”
“好……”肖黎笑眯眯的应下。
张修能熟门熟路的走到谢利秋房间,拿出了一张巨大的春游用的餐垫,铺开垫在了地上。肖黎跟着他一趟一趟的搬东西。
开学就是高三的谢利秋,家里最多的就是书。
教科书、参考书、练习册,餐垫上很快就摆满了。
“还有这个!”张修能从书桌底下拖出了一个整理箱,吭哧吭哧的就搬到了阳台。
盖子打开,里面是一叠一叠整理好的试卷。
“还有一些,我去拿出来。”张修能擦了擦汗,转头又进了房间。
肖黎顶着大太阳拿起一本书,快速的翻页,又朝下抖了抖,指望婚书能自己飞出来。
谢利秋的情况好像在变坏,肖黎有些担心的看向房间,她和张修能这么来来去去好几趟,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担忧的肖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得不说,没有浊气帮忙,肖黎也顶不住这大太阳,张修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几支藿香正气水递给她:“喝吗?”
“喝!”肖黎接过,表情扭曲,仿佛是一瓶瓶的毒药,逼迫着自己喝了下去。
两人坐在餐垫上,一本一本的翻过去,肖黎算是见识了他们藏东西的技巧。
封页是《XX兵法》的习题册,打开了是各种王霸之气、虎躯一震的小说,那一箱陈年的试卷底下,压得是各种漫画书。
简单粗暴!
“你们就不怕被发现吗?”肖黎觉得这是把张扬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而且他万一藏在衣柜里了呢?”
“不会……”张修能很确定,“他衣柜都是我姑姑收拾的,里面有几双袜子我姑姑都知道。藏衣柜不安全。而且我姑姑觉得这些练习册和试卷她也不懂,从来不碰,都是让小秋自己整理的。”
肖黎沉默了半晌:“这些书,都是你们买的?”
“不是……”张修能拿起一本小说,指着上头的一个印章,“这个是小秋培训班边上的一个书屋,可以租,一天一本5毛钱。”
说到这里,张修能一拍大腿:“这些书这么久没去还,那租金得好多钱了。我得先帮他去还了。”
肖黎:……
“先找那张纸。”
张修能哗哗哗的翻着试卷:“谢利秋最喜欢把东西放在这些旧卷子里,什么私房钱、情书,我都找到过好几回了。”
“你们要什么私房钱,天天吃家里住家里的。”肖黎手上不停,怼了回去。
“小秋专门卖作业答案,生意好着呢!”张修能一副你无知的语气,“早知道我那会儿也可以试试看,现在就不至于身无分文了。诶,是不是这个?”
张修能手里拿着一张A3大小的宣纸,边缘有些泛黄,夹在一堆陈旧的试卷里,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肖黎轻轻接过,宣纸上有对折的痕迹。
拿在手上,肖黎知道,就是它了。没有什么天地异象,但是那张纸上传来的阴寒的感觉,让她很是笃定。
左边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宋氏青青,辛酉年,辰时。
以此婚书,结两姓之好。
肖黎忍不住吐槽:这还两姓之好,是结仇吧!
右侧则写了一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把婚书对折再对折,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肖黎站起身:“好了,东西找到了,我先走了。”
“那我呢?”张修能茫然,这就完事了?
“你把东西给他放回去……”肖黎想了想,“这几天这些书多晒晒太阳。”
太阳当空照,肖黎走了一半就汗流浃背,找了个树荫坐下,抛出了一枚硬币。
黑白无常也出现在了树荫下。
肖黎热的不想说话,直接把婚书递了过去。
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人凑近看了看,却不接:“阴阳婚书啊,这东西现在少见了啊。”
“找嫁妆……”肖黎惜字如金。
谢必安掩嘴笑:“这你可就找错人了,这事可不归我们管。你得去找土地爷。”
“在哪?”肖黎有气无力的开口。
“你回家找灶王爷就行,他俩想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说到这里,谢必安还冲肖黎眨了眨眼,“我听说他俩啊……”
谢必安拖长了尾音。
肖黎看着谢必安,等着她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