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雷阳的车就停在一旁,他下车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白知许憔悴苍白的小脸。
他扯起唇,苍老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一会儿替我把白小姐请上去。”
“是。”身后的推着轮椅的男人道。
见到这一幕,让他久违地心情愉悦来起来:“有什么是比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更难过的呢?滕野啊滕野,你要护着她不想让她知道是吧,我偏不让。”
“处心积虑跟我作对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让你死呢?”
坐在车里的白知许思绪一片空白,她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停歇过哪怕半分钟,此刻车里的油耗尽后还是一无所获,她有几分不知所措。
她发着呆,就连有人敲车窗都没有发现。
那人敲了半晌大抵是实在没了耐心,力气稍微大了些,白知许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本来就面容精致姣好,此刻一张脸素着,浓浓的憔悴增添了不少易碎的脆弱感,那人见她转过头来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出声:“白、白小姐是吗?”
一双原本如圆葡萄似的眼没了昔日的神采,只像黑黑的玻璃珠一样打量着他,发现是在自己不认识的人后她怔了楞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点点。
“老爷子有请,麻烦白小姐与我走一趟吧。”
第68章 第六十八次心跳 “你确定能比我这个老……
她本是不想跟着去的, 只是这个男人字里行间提着的‘老爷子’让她不得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数得上号的‘老爷子’无非也就那一位,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仅仅只有滕野这一个人而已,况且滕雷阳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让人来请她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就算自己不愿意去的话, 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下车。
那人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带着她朝着医院的方向走。
白知许心里打着鼓, 看着医院的大门越来越近, 大抵也猜到他要带自己去见滕野, 她手心捏着薄薄的汗, 步子沉的像有千斤重。
她失着神脚下凌乱, 虽然脸色极差,却平添了几分易碎感,轻飘飘地走在大街上, 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恍惚间, 那人带着她进了医院,正是晚饭的时间,医院大厅里的人也不见少, 忙忙碌碌的人从她身旁穿过, 白知许后知后觉地鼻腔发酸。
她无法想象滕野没有半点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一旦想到他真的有可能会死,会没有任何呼吸,最后化作尘埃再也没有办法相见,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就忍不住发抖。
那人带着她出了电梯后停下脚步转过身道:“直走右手边第七个病房,老爷子在那里等您。”
白知许缓缓回过神来,眼眶红肿地看着眼前的走廊。
大抵是因为这一层都是单间所以人少了很多,整个一层楼也极为安静, 她点点头往里面走。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几个小护士急匆匆地路过卷起一阵微凉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抿抿唇放慢了脚步,离那扇门越近她越是害怕。
只是她苍白的指尖才刚刚抬起,门就大力地有里向外被撞开,她被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从病房里出来的人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唐圳,怔了半秒:“你……”
唐圳面无人色地转过身,仿佛是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出来的,胸口发黄的T恤上印着半个脚印,脸上此刻泛着股诡异的青白色,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可能……不、不会的……”
他踉跄着缓缓地一脚深一脚浅,受伤的那条腿似乎更加不受控制的跛了起来,只是唐圳就像没有看见站在旁边的白知许一样,双目无神地直愣愣往前走。
走廊里的灯光稍暗,映着唐圳脸的更是分外吓人,红褐色的疤痕狰狞错落,毫无规则地布满他大半张脸,如果不是他另外一侧眼角下面的痣,白知许几乎认不出现在眼前这个被毁容的采集人,曾经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提琴手。
只是……他为什么会从滕野的病房里出来?
几个路过的人见他这幅狼狈又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惹上麻烦不动声色地绕开了几步。
唐圳渐渐走远,佝偻着的背影消失在了走道尽头,白知许皱了皱眉,目光回到那扇被撞开门上。
门没有关严实,一道细细的缝隙里透出些许明亮的灯光,几秒钟过后是轮椅转动时摩擦地面的闷响。
“小野啊,你还是年轻,很多事情想的不够周到。”
里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她并不意外,只是接下来他的话,让她不寒而栗。
“你真以为我滕雷阳半辈子是白混了,这么点儿小伎俩就想扳倒我?”他嗤笑了两声,苍老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般难听,“你千不该万不该沉不住气,明明可以视若无睹我用白知许试探你,可偏偏忍不住要把她明目张胆地护着,是该说你冲动好呢,还是说你念旧情好? ”
病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白知许却心下一阵阵发凉,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起,滕雷阳就开始算计着用自己来制衡滕野,所以从一开始,敲定两个人相亲就是他刻意为之,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老爷子没有得到滕野的回应却也不在意,笑道:“不过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骗过所有人,将她明目张胆地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呵,跟你父亲很像。”
听他提起滕溯,肃静的病房里终于传来滕野的声音,沙哑低沉。
“所以,你要像杀了他一样,把我也弄死?”
大抵是还有点虚弱,他说话间时不时会忍不住咳嗽两声,但好在听起来没有大碍。
滕雷阳低笑着,浑浊的眼球里却没有半点笑意:“虎毒不食子,虽然他总是忤逆我,但是我也没有要杀了他地步,你就不一样了,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让我恨不得把你……”
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不可能不知道滕溯还活着,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滕野扯起苍白的唇角,勾勒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并没有半分的意外,不愧是在商界尔虞我诈几十年的老油条,稍转话锋立刻就能够察觉出来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你这样的人难道还会有亲情吗?”
滕雷阳不屑道:“你懂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前我还以为你和滕溯不一样,是个可以担起滕家大任的,可现在看来,你们不愧是父子,全都一样妇人之仁!”
他说得咬牙切齿,苍老的脸上露出几丝阴狠,看得出来是真失望,原本给予厚望的继承人,却在羽翼渐丰之后报复自己,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没有办法容忍。
“在你一开始着手想要做这些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有这种后果,”滕雷阳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继续说道,“所以你才想骗过我,跟白知许领个假证好让我放松警惕,哪怕你出事,也和她没有关系对吗?”
滕野目光阴鸷地盯着他,虽然憔悴虚弱,但那眼神也能像利刀一样剜着人的皮肉。
“那你就想错了,这也是我说你思虑不周的原因之一。”老爷子自觉已经运筹帷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知道白知许对你来说不一样,你毕竟也是我的亲孙子,爷爷会替你‘好好照料’的。”
滕雷阳刻意咬重那几个字,以此来挑衅。
“你敢动她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滕野咬牙看他,双拳紧握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邵崇在一旁皱起眉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旁,示意他冷静,事情进行道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如果稍微不注意被发现他们的计划,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对于他的威胁,滕雷阳不以为意,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兴奋地表情:“你确定能比我这个老头子活得长?”
半靠在病床上的滕野虽然面容还是精致俊朗,可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毫不掩饰地病态,因此滕雷阳笃定他因为那个麻醉剂已经命不久矣,自然说起话来也不再有所保留:“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了,身体麻痹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也让你尝尝老爷子我的感受……”
白知许站在门外,心口跳动地犹如擂鼓,隐约能听到滕雷阳话里的意思。
他做过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突然跌入泥潭,再加上有滕溯的前车之鉴在,会发疯也情有可原,只是……她没有预料到他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放过,不留半分的余地,出手便是要置人于死地。
她紧握着拳头,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素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第69章 第六十九次心跳 “这是我老婆。”……
他阴恻恻的目光十分渗人, 也半点没有把站在一旁的邵崇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说道:“把你接回滕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我跟你说过,千万不要起任何忤逆我的心思, 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可惜……”
滕雷阳摇摇头, 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从前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以后把家里都交给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给你要跟我对着干, 我滕雷阳年轻的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所以, 你也别怪我心狠不救你。”
邵崇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露出几分讥讽:“还装呢,不就是你指示唐圳下的毒, 现在说这些假惺惺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你胡说什么, ”他神色自若,仿佛真是无辜的一样,“唐圳会使用这种激烈的手段报复, 是他自己的选择跟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你——”
“别说了, ”滕野打断不甘心的邵崇, 慢慢移过目光看向滕雷阳,冷冷道,“他不会承认的。”
坐在轮椅上的人已是耄耋之年,他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理了理银白色的头发嗤笑了几声:“你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非要我承认唐圳是受了我的命令才来给你下毒?现在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哪怕知道了真相, 你也逃不了一个死字,就算是命大活了下来,也要感激我滕雷阳留你一条命,下半辈子当个半死不活的残废。”
浑浊深陷的眸子却射出凌厉的光,与他苍老的外表相去甚远,滕雷阳大半生都在尔虞我诈里渡过,虽然并非百战百胜,也从未摔过如此重的一跤,以至于把他所有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
再看见滕野的脸,滕雷阳恨得牙痒痒,后悔在二十几年前没能掐死他,以至于自己一时失策栽在他手里,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说出口的话既恶毒又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可他哪里知道,半靠在病床上的滕野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眉梢微微挑起,满不在乎道:“我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您还是好好为自己余下不多的日子好好打算吧。”
“你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眼睛,皱纹把他眼尾挤出几条深深的沟壑。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中毒了?”
滕野话还未说完,滕雷阳脸色一变道:“你没有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