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医院门前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四散逃开乱成了一锅粥,唐圳也被迅速制服,他却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嘴角不动声色地牵了牵。
那种阴狠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再加上本身他的眼睛就生的狭长,在这种情况下,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多看几眼都能被吓出一身冷汗。
唯独白知许眼前是一片黑暗,可过了良久,她还是逃不过脑海里的恐怖画面,与耳边传来的尖叫声。
她的身体轻轻发颤,滕野知道她害怕,抿着唇将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别怕,我在。”
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面,就算以往在电视里无意看到血腥的场面,也吓得不敢看,更何况是亲眼所见。
她就这样呆滞着,犹如灵魂脱离了□□,在黑暗里整个人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
滕野掌心里是她柔软的羽睫,和温热的湿意。
他松开挡住她眼睛的手,轻抚白知许绷得笔直的背,站在她正前方挡住那些可怕污糟的画面,低声道:“知知,你看着我 。”
“他……他会死吗?”后背传来的温热触感,让白知许像活了过来,她黑瞳微微颤动,苍白干裂的唇张了张,“我讨厌滕雷阳,讨厌他对你不好,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
他知道她看似脾气差,可实则却十分心软,摇了摇头安慰道:“这里就是医院,抢救的及时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唐圳,没有一个人会希望滕雷阳这么痛快就死了,他应得的报应还没有尝够,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逃过去。
远处的急救担架将奄奄一息的人抬走,残忍的凶手也随之被制服,只有地上一大滩鲜红的血迹暗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三三两两的人群神色慌张,无不在讨论着刚才的那一幕,医院门口的氛围紧张又诡异。
静了好一会儿,白知许慢慢回过神,转身红红的眼睛望向他:“昨天晚上,唐圳也是这么伤害你的吗?你是不是也像滕雷阳一样流了那么多血?”
此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那种恐惧和后怕,声音都微微发着抖。
与之前知道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不同,这次她是亲眼所见这样的情况究竟有多可怕,她没有办法想象,滕野也流过这么多的血。
滕野只以为她是害怕,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他愣了良久,只得摇摇头:“我没事,我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了,早就不疼了。”
白知许想起他惨白着一张脸追在自己身后的样子,汹涌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说着,就伸出手轻轻掀开他衣服的下摆,露出他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腹部,确认他是真的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只是有些心慌,担心她以为自己又故意骗她,急道:“真的不疼,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去跑两圈给你看。”
“你疯了吧!”白知许吓得立刻拉住他,生怕又因为什么剧烈运动把伤口撕裂了。
她抿着唇,瞥开视线:“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只是怕你逞强。”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对信任的一贯固执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不论如何,也总比……也总比再见不到他了好。
那种跌入冰窖般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以往总觉得分开也好,不在见面也罢,都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如果滕野真的又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她绝对没有办法承受。
第71章 第七十一次心跳 正文完
夜色渐浓, 挂了一晚上的风终于把倾盆大雨给吹了下来,也将医院门前残留的血腥味冲刷地一干二净。
对滕雷阳的抢救直到凌晨才结束。
他脖子上的伤口又大又深,要不是保安当机立断给他止血送医,否则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可即便是没死, 他本就癌症晚期的身体也更加脆弱, 面色蜡黄形容枯槁, 哪怕是接着氧气, 也给人一种稍有不慎就会窒息的错觉。
滕野不希望他死的这么轻松, 找了护工好好照顾他, 医生也是整个医院资历最老的, 为得就是全力把他抢救回来。
知道他暂时没事的消息, 白知许也松了一口气,吊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虽然也觉得滕雷阳这个人罪大恶极死了也没什么影响,可毕竟这个人是倒在她的眼前, 如果真的当场死亡, 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这一番折腾,滕野的伤口被撕裂的更大,腹部一整片都渗出了血渍, 白知许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拉着他回了病房, 按了铃让护士来换药。
伤口上的纱布被一层一层揭开, 她也彻底看到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即便是清理过,也能看出几道长条的口子上泛白的肉翻着,里面的血汩汩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她想到晚上看到的画面,忍不住眼眶一酸。
护士尽心尽责,仔细又上了药再重新包扎, 看着眼前的男人面不改色,她笑了笑:“挺能忍啊,这种不规则的伤口最疼,你倒是一声不吭。”
滕野没有回话,只是扯着苍白的唇角礼貌性地翘了翘。
“啧啧啧,这人真够狠的,多钝的刀子才能把伤口捅得这么不规则?”
她每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刀伤,但这种明显是用极不锋利的水果刀切的伤口还是很少见,毕竟这么不锋利的刀刃,必须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捅进皮肉里。
自然也比锋利的刃造成的伤害更大、更疼。
滕野眉头蹙了蹙没有回答,只是不咸不淡地打断她:“好了吗?”
护士这才发现自己话有点儿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了好了,一定要注意伤口,最近两天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了。”
“多谢。”
他言简意赅地道谢,直到病房的门被彻底关上,他才将目光慢慢转向站在窗边一声不吭的白知许。
见她又红了眼眶,只好叹气道:“真的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只是伤口看起来吓人了一些。”
她还是不吭声,只是用红红的眼睛瞪他。明知道自己伤势严重,还不管不顾的追出来,害得她担心了一整晚。
滕野忍着疼,嘴角带着一抹笑撑起身正要走过去,就看见她的金豆子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你别动!还嫌血流的不够多啊,是不是死了才高兴?”白知许气得狠了,三两步过去又轻轻把他按回了病床上。
明明是被骂,可他眉眼间还有笑意:“知知,你担心我。”
她没有反驳。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影影绰绰间,滕野自下而上地笑着看着她,就连腰腹间的刀伤都像感觉不到了一般。
两人尘封已久关系好似在今晚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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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白知许每天都买好补气养血的汤送到医院,一日也没有落下过。
王兆觉得纳闷,试探性地问:“你们俩这是和好了吗?”
她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道:“算是吧。”
“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多久。”
王兆发动汽车,倒也没有追问原因,但是她清楚,肯定和前段时间滕野受伤的事情有关。她和白知许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是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看似脾气差的性格,其实心软得狠,不然也不会容忍高雯在她头上撒野这么长的时间。
白知许有些心烦地随手打开车里的收音机,扭头看向窗外,半开的窗子呼呼往里面灌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广播里正在放最近B市最近几个比较轰动的新闻,无一不和滕氏有关。
她对这些利益上的纷争没有兴趣,拧了拧眉心正要换一个频道,可广播里忽然出现唐圳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前日,震惊B市的恶意伤人事件已经进入提审阶段,犯罪嫌疑人唐圳对在复康医院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滕氏另一位高层的刀伤与他有关,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
王兆反应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刚刚说的另一位高层,不会就是滕野吧?”
她点点头:“应该就是他。”
“这不合理啊……明明更严重的都承认了,为什么偏偏不承认滕野的伤也是他捅的?”
白知许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的眉心又紧了几分,那个伤口有多严重她亲眼所见,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你怎了知知?”趁着红灯的空档,王兆纳闷地看她,“你在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把抱着的餐盒放在了座椅下面:“一会儿你帮我去送下汤吧,我想去找唐圳问清楚这件事。”
说完全没有疑惑是假的,她也没有办法带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去见滕野。
王兆怔了片刻:“你怀疑……滕野又是骗你的?”
“我不知道,”白知许抿唇,白皙的手指抓着安全带,“那伤口明明……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假的。”
“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可能只是唐圳不想判刑过重,再加上当时正好在停车场的监控死角,咱们也没有证据,所以他才一口咬死了说和他无关?”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她沉默半晌,脑子里很乱,也很不愿意再去猜测,可是如果没有得到一个结果,他们两个刚刚冰释前嫌的关系,或许又会降温。
她不想误会,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白知许到看守所的时候,唐圳正在吃午饭。
他剃了个寸头,脸上的疤痕暴露无遗,看起来十分可怖,只要一出现就会吸引众多目光,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热络的人,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一直是独来独往,今天也不例外,独自领了午餐就坐在角落里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02561有人找。”
狱警重复了三遍,唐圳才反应过来‘02561’是自己的编号,他进来没多久,还没有适应这种用编号称呼的方式。
愣了一会儿,他放下筷子,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猜测,时至今日到底还有谁会来看守所看他。
就连他的老婆孩子为了不和他扯上关系都已经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推开会客室的门,他瞪大双目看着眼前的白知许,可惊讶的表情顷刻间转换成浓浓的厌恶:“你来干什么?”
他从不否认眼前这个女人是美的,只要不是瞎子肯定都会对她又好感,可是这么多事情发生,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有音乐的大提琴手,对于白知许,自然也不存在曾经的仰慕,只当成她来看着自己笑话,所以话里话外的敌意显而易见。
“别误会,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的。”
“呵,这就有趣了。”他扯扯嘴角,瘢痕扭曲变形,“你堂堂白大小姐居然会有事找我?我可是杀人未遂的杀人犯,你不怕吗?”
白知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忍了忍道:“我来找你正是因为这件事。”
她顿了顿,又说:“明明滕野就是你捅伤的,你凭什么不承认,胆小如鼠道这种程度的人还有胆子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