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墨你好棒呀。”唐宿从来不吝啬夸奖,给他竖大拇指。
傅思墨无奈的揉揉她头,“别闹,走了。”
“哦。”唐宿乖乖应声,脚下却不动。
傅思墨看她眼,忍不住笑意转头,拖着她离开篮球场。
傍晚两人下班早,因为要回父母家参加家宴。
结婚后唐宿和傅思墨回去过几次,但因为工作繁忙没有过夜,匆匆来匆匆去。
这次是傅思墨外公生日,举行得很隆重,全海市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来参加宴会。
开车回家前,施雯打电话来,让他们去寺庙接外公回家。
老先生年轻时闻名中外,是众人敬仰和捧赞的天才画家。那时他生性恣意洒脱,比傅思墨还要骄傲自信,每一部作品都拍出天价,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唐宿感觉傅思墨骨子里也流淌着这样的因子,只不过他的性格更为沉默内敛,拢起全身锋芒,低调中流露骄矜的气质。
只可惜很多天才的人生跌宕起伏,在老先生二十七岁那年,突逢变故。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施泓钧从此性格大变,伤了作为画家最珍贵的右手,退出画坛,名字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之后没有几年,老先生便痴迷佛学,整日与檀香寺庙为伴。
唐宿懂事后,听闻老先生的经历,还偷偷哭鼻子好几天。
她当时的心情很奇妙,一方面可惜遗憾老先生的遭遇,仿佛感同身受。另一方面,潜意识深处还有种“这样的人生才算是轰轰烈烈”的想法。
或许青春期思维敏感,还处于能为理想主义献出一切的阶段。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拥有一段让所有人羡慕的精彩又曲折的人生,能够证明你曾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可以说死而无憾了。
但她不敢向任何人说出内心的想法,一直胆怯又向往着老先生的经历,觉得他人生好像一场曲折跌宕的故事。
直到长大成熟些才明白,人生本就是一个故事,或精彩、或悲伤、或平淡、或普通,却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和美好。
去的路上,唐宿坐在副驾驶座,紧张地直搓手。
傅思墨发现她在搓手抖脚,很无语地问:“你在干什么?”
唐宿满脸局促,“我……我有点儿紧张。”
她只有小时候见过老先生一次,印象中是个特别严肃的人。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傅思墨难得温柔地安慰:“没关系,外公会喜欢你的,实在紧张就做几次深呼吸。”
唐宿点点头,依言深深呼吸,然后实话实说:“思墨我觉得没用,其实我有个缓解紧张的好办法。”
傅思墨:“什么办法?”
唐宿:“给我买杯多糖的奶茶喝就好了。”
傅思墨:“……”
我怀疑你就是想喝奶茶了。
唐宿喝了大半杯芝士奶盖,甜甜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她心情都好了很多。
车子很快到了寺庙门口,唐宿跟着傅思墨下车,早有一位圆头圆脑的小师父等在那里。
小师父默默地对他们鞠躬,随之伸出手臂示意,他们跟着一路进入后面的禅房。
古旧却干净的木质门缓缓拉开,唐宿眼中逐渐映出一位气质出众、容貌威严的老者。
老者见到他们,沉稳从容地对他们施礼,一副从容客气又略显疏离的样子。
傅思墨可能已经习惯这种场面,如往常般叫了声:“外公。”
施泓钧叹息摇头:“贫僧远离红尘多年,早已没有俗世牵挂,也并无亲缘家人,施主还是称贫僧弘常即可。”
唐宿震惊地瞪大眼睛,痛心于老先生离他们越来越远。同时也不由心生敬佩,果然有大师风范,是经过岁月磨砺沉淀出来的。
然而傅思墨只是抽抽嘴角,见惯不惯的样子。
傅思墨:“这次没有给你带点心,回去吃蛋糕吧。”
上一秒还有大师风范的老者,下一刻无比震惊怒目而视:“不肖子孙,你心里已经没有长辈了!”
傅思墨:“……”
唐宿:“…………???”
不是说没有亲人了吗?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和窒息,事实上,尴尬的只有唐宿而已。
旁边圆头小师父依旧站着,打瞌睡的样子。
老先生瞪了傅思墨一眼,轻拂袈裟转身上床。只是因为腿脚不灵便,上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在如此静默的时间内,老人家艰难地上床多次,更显尴尬和窒息。
无奈,老先生只能挥挥衣袖,朝圆头小和尚道:“爱徒,来扶为师一把。”
施泓钧:为师上炕有点费劲。
唐宿:……………………
梦碎了。
两人在禅房喝了杯茶,简单叙过就带着老先生离开寺庙。
“外公,您的房间太过潮湿,对关节不好,我还是建议您回来住。”
路上,傅思墨目不斜视地开车,提出建议。
施泓钧出了寺庙后,整个人的气质就与方才不同,脸上带着些许感慨和沧桑。
他揉着膝关节,摇头道:“不了,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唐宿很担心老先生的状态,转回头去给他加油打气:“这个世界还是很精彩的,您应该多出来走走,去尝试新的事物。”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尝试了。”施泓钧浑浊的眼球里透着悲伤,遥遥看着外面的天色。
唐宿担心不已,还要再宽慰几句,就听傅思墨淡淡地声音对她说:“别理他。”
施泓钧伤感之际,忽而转头时发现放在前面的奶茶,发出疑问的声音:“哦?这是何物?”
唐宿:“……呃,我来的路上买的奶茶。”
施泓钧立即换了神色,“孩子你说得对,我也应该去尝试新的事物,去给贫僧买杯奶茶吧!”
唐宿:“……”
傅思墨:“…………”
这一次接触,打破了唐宿之前对施老先生的印象。
怎么说老先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想到竟然比自己还任性、孩子气。
唐宿:可能这又和“社恐的极致就是社牛”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本半小时就能到的路程,他们三个硬生生耗了一个多小时。
施泓钧年轻时和傅思墨的爷爷十分较好,两家也是因为这个才结下亲缘。
傅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等在门口,一看见施泓钧下车就激动地走过去。
施泓钧倒是比较风轻云淡,一一和亲人朋友问候,施雯红着眼圈过来握住父亲的手,施泓钧看似坚不可摧的外表才有了变化。
“孩子,最近过得好吗?”
施雯哽咽着点头,带着父亲走进去。他们长辈坐在一席,唐宿和傅思墨完成任务,主动走到他们一辈的席位上。
今天来的人不少,多是施家那边的亲戚。但因为有傅老爷子的缘故,傅家的大房也来了人。
傅家的亲戚唐宿从小就熟,比傅思墨和他们的关系还亲近。
落座前,唐宿就挨个和他们打招呼,大家也都热情地回应。唯独到傅淮的时候,唐宿犹豫他是思墨大伯的儿子,但还是友好同他挥手。
傅淮却冷冷地看着她,一点也没有想搭理她的样子。
以前傅淮就是个刺头,性格乖张又顽劣,如今长大些,即便已经成为集团副总经理,整日西装革履与正经商人打交道,但精英装扮也掩藏不住本性中的张狂。
他没有搭理唐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点出一支,擦开打火机点燃。
傅思墨眯起眸子,没有和他搭话,搂着唐宿的腰坐到一旁的位子上。
他们年纪算是小的,大多都是结婚多年有了孩子的人。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就忍不住调侃新人夫妻,一个劲儿问他俩什么时候要孩子。
唐宿猝不及防,小脸红扑扑,挥舞海豹手敷衍回应:“还没有打算呢。”
傅思墨见她局促害羞的样子,唇线弧度起伏。他的手臂原本搭在唐宿椅背后面,此时便顺手抬起,整理了下她的鬓角碎发。
本是温馨融洽的氛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杯子撂在桌面的声音。众人一惊,循着视线望过去,发现是傅淮随手扔下杯子。
他有意无意扫了对面的唐宿和傅思墨一眼,指尖夹着烟起身离开。
了解傅淮的人只是撇撇嘴,毕竟那家伙阴晴不定的,不好相处,也不在意,重新回到融洽的交谈里。
婚后唐宿跟着傅思墨回家过几次,但当时感情没有进展,工作又忙,所以没有多待。今晚是两人第一次在父母家过夜。
临睡前,傅思墨想带着唐宿回自己房间,谁知抓到抱着枕头想溜走的唐宿。
傅思墨:“?你干什么?”
唐宿笑得无辜又讨好:“思墨你自己睡好不好,我想老妈了。”
傅思墨:………………
唐宿仿佛从他脸上看出了“你又抛弃我”的表情,拉他手手安慰,“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晚就让我陪妈妈嘛!”
傅思墨臭脸不说话,唐宿一只手臂夹着大大的抱枕,另一手挠他腰,“好嘛好嘛,你答应了?”
还没等男人回答,她就一溜烟跑掉。
可唐宿欢欢喜喜地来,却被唐妈妈泼了盆冷水:“你睡觉不去找思墨,来我这儿干嘛?”
唐爸难得站在唐妈战线,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他今晚都要被冷落到小黑屋了。
唐宿不高兴地撇撇嘴,“想你了都不准,我还是不是你们闺女了?”
大抵天下的妈妈想得都是一样的,唐宿婚后来找自己睡,让唐妈妈十分担心:“你和思墨相处的不好?也不知道让你们结婚是不是个好的选择。”
唐宿急忙摇头:“没有哦,我就是单纯想你们了。放心吧,我们的关系很好,会一直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唐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唐宿说这话时,是真的相信她和思墨以后会越来越幸福,永远不分开。
只是没想到,flag不能乱立,老天最爱打人脸。
新的一天,唐宿和傅思墨直接从傅家出发去研究所。
原本两人一起上班是件幸福甜蜜的事情,可唐宿却没料到,会在实验室的门口遇见叶思。
叶思请假多日回来,见到唐宿也没有惊讶,熟稔地和她打招呼,跟傅思墨说有工作上的事情找他,便自行离开。
只有留在原地的两人变得无比沉默。
唐宿松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眼神里情绪很复杂地看着他。
“傅思墨。”她很少有这样冷漠的叫他全名的时候,让男人的心弦狠狠一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叶思她一直在你身边?”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