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人世间呆的久了,让我也变得世俗了,为了那每月的一万五,不惜降了我曾经那自命清高,洒脱无羁的性子。
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捡起滚落在桌腿儿根的笔,重新坐直了身体,再次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寂静,静的只能听见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以及放在桌面上的钟表的嘀嗒声。
一下,两下,三下...
周而复始,无疾无终...
等我再一次扔了笔杆子,颓废的靠在椅子上的时候,钟表的时针跟分针已经组成了一个标准的六十度锐角。
憎恶的看了一眼还有两三页未抄好的员工手册,我嘴里开始犯嘀咕,满是对陈初言的抱怨,“丧尽天良的陈初言,没事搞出这么个玩意儿...”
说到激愤处,忍不住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料没掌握好尺度,指尖儿重重的落在了桌沿上,生疼!
“啊~嗯~嘶...”我低声惨叫,把疼得麻木的手指握在胸前。
过了十几秒,疼痛感稍微减弱,我慢慢摊开手,葱白的指尖已微微泛红,轻轻握拳,把还酥麻的手搁在腿上,抬头余光瞄到静放在桌面上的手表盒子。
这才想起我要查询二姐送我手表的价格,好把钱给她,但这个借助网络的事情我现在只能拜托陈初言。
拿起桌上的盒子,起身走到门口,我刚拉门把手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回身看向桌上的钟表,“这个点儿,他应该睡了吧!”
我自言自语。
转眼想想,也不急于这一时,明早再问陈初言就是了,便打算回到座位上,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看来陈初言还没有睡,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没有开灯,但是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线,还是很快的辨别出了陈初言现在所站的位置。
当然,他也瞧见了垂手而立的我。
“还没睡?”陈初言率先开了口。
“嗯,还有点事没做完,你,也还没睡?”我说。
“嗯,拿瓶水。”陈初言把手里的矿泉水朝我比划了一下。
“哦...”我答。
陈初言见我接下来没有回其它的话,转身要往自己的卧室走,迈出了两步,被我叫住了,重新回身看着我。
“还有事?”他问我。
“哦,对,我这有个东西,想让你帮我查一下价格。”我说着朝他走了过去。
陈初言接过我递过去的盒子,上下翻看了一遍,“这是个手表盒子?你查这个做什么?”
我双眼迎上陈初言的双眸,他那两颗漆黑的眸子在这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光点,清澈且吞噬人心。
我居然害羞了。
这可真是个够劲爆的消息。
陈初言什么都没做,仅仅一个眼神就让我有些防守失控,动荡不安。
我这个老色批!
我那颗自以为坚如石磐的心,什么时候这么孱弱了?
我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最后,我把这一切归咎于陈初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和这魅惑的夜色。
也还好有这魅惑的夜色来遮掩,陈初言应该看不出我的扭捏不自然。
我愣在原地,痴迷于给自己找借口开脱,以至于陈初言在他卧室内喊我时,我才发觉此时客厅里只剩我一人,先前立于对面的陈初言,早已不见了踪影。
“曼菁,你进来一下!”见我没回应,他又喊了一声,“曼菁!”
我这才如梦初醒,草草收了心思,“啊?来了!”
陈初言见我进来,指着电脑屏幕对我说:“查出来了,你过来看一下。”
我走到陈初言身后,微微弯腰,伸着个脑袋往电脑屏幕上瞧,虽然我早就有所心理准备,但等我看清上面显示的数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扬起了不小的波动。
“一千五百九十九!小柔还看不上?啧啧啧...”我边叹气边摇头。
为我即将失去一千五百九十九块钱的所有权而叹气,为小柔的不识好歹而摇头。
但是,我的举动到不明所以的陈初言眼中时,他像看猴儿似的扭头打量我。
因我俩的距离太近,以至于陈初言突然回头时,鼻尖险些蹭到我的脸上,等我面向他的侧脸上传来一记呼气的暖意时,我惊慌的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陈初言可能也察觉出了刚才的暧昧距离,快速的回正了身体,两眼看向他正前方的电脑屏幕,握着鼠标往下翻着页面。
“小柔是谁?还有你查这手表的价格干什么?是谁送你的吗?”陈初言问。
我也盯着他漫无目的瞎划拉的电脑页面,把二姐送我手表的事情,以及我查价格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初言。
“二姐不会要的!你就收着吧。”陈初言听完给出结论。
“嗯?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好奇的反问。
“猜的。”
“猜的?”对于他的答案让我有些匪夷所思,“你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曼菁,有些人给你的东西,是不一定非要把人情还回去的。”
“为什么?”我把视线移到陈初言的后脑勺。
“他们只是单纯的对你好,把你当做家人,朋友,知己...送一点心意,或者一件礼物给你,不要求你有所回报,只是很单纯的送你一件东西,仅此而已。”
我听罢,不以为然,“我还是喜欢两不相欠。”
陈初言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千百年的人间混迹,让我明白,做人,还是两不相欠的好,人情债,最难偿。
陈初言见说不动我,便不再开口,只是更快速的翻看着电脑页面。此时,寂静的房间内,只能听见他的手指摩擦鼠标发出的声音。
看来,我该回去了。
“我先...”
“走”字还未说出口,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不太入流的页面,让我未说出口的话,噎死在口齿间。
陈初言快速的把页面关掉,佯装没发生一般,但这也不能抹掉我俩都一同看到的事实,最好的证明就是,陈初言发红的耳根子,被站在身后的我看了个真切。
只是这种事,他装傻,我也最好充楞。
陈初言放下手里的鼠标,扭头对我说:“会电脑吗?”
“啊?”没想到他突然开口,居然是问我会电脑吗,我核心处理器稍有迟钝,回答的结结巴巴,“不,不,不会,不过,了解一点。”
“那就是懂一些了。”
陈初言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书架前,从中间第四格处抽了一本书出来,递到我面前。
“干嘛?给我这书什么意思?”我搞不清状况,所以迟迟没有接过来。
“拿着!”
我的视线在他和书本之间来回打量一番,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拿到手里,我随意翻了一遍,走马观花,大致了解了书本里的内容。
合上书,我还是不解陈初言的意图,“计算机的应用!给我的?”
陈初言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觉得我可能不需要!”
“学一点现在有用的东西,终归是对自己有用处的。”
“你这是嫌我麻烦你了?”我说出来我现在心里的想法。
陈初言眼角斜看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想?”
我又随意翻了几页书本,“我刚让你帮我上网查一个东西,你这下一秒就送我一本关于计算机使用的书,我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吧?”
陈初言刚想张口,却被我抢了先,语气带有一些苦恼和讥笑,“不过,你送我一本书也是无济于事的,你还是留着吧!”
陈初言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穷光蛋和吝啬鬼,就算我看懂了上面的知识,也是没钱买电脑来实践的,这可不是像随便背诵一本文献书籍就能收货到知识的。
因为我知道,学电脑,还是要注重实际操作的。
所以,我拒绝了陈初言的建议。
但是,陈初言好像很坚持,更像是猜测到我所拒绝的原因,他把眼前的笔记本“啪”的一声合上,又顺手在桌子上的抽屉里拿出一部半旧的手机,一并塞到我怀里。
“你这什么意思?”我开始有些慌了,被陈初言的举动惊到了。
“电脑借你了,反正我也很少用。”陈初言解释,“手机,我用旧的,扔了也可惜了,送你了。”
“可是...”
我刚反驳,却被陈初言下面极速的话堵住了口。
“你不用折合成钱给我,本来就是个旧的,你不要,我也是要扔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手机?”
陈初言没有回答我,只是用眼光上下扫了我一遍,我从他那眼神中读取到了看不起的意味。
他的眼神让我很受伤,我居然开始维护我那少的可怜的自尊心,我把怀里的手机丢回到他手里,“我不需要!”
对于我的不领情,陈初言倒是不以为意,重新把手机塞回到我怀里。
“现在连路口乞讨的叫花子,都实行二维码收款了,你这还没个手机,搞得跟个原始人一样,跟这个社会也有些太格格不入了。”
对于陈初言的比喻,我有丝不悦,冷着脸回怼,“你是个文明人!思想,见地,爱好前卫的文明人!”
陈初言被我说的一脸懵,剑眉微蹙,似要等我的答案,我也毫不吝啬的告诉他,我的反击为何意。
只不过,不是用语言,而是肢体比划。
因为我有些羞臊说不出口。
我单手抱好怀里的东西,勉强腾出一只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浑圆的动作,然后,再微拉了一下裤子,露出一小截小腿,再顺着小腿往上比划了一下。
最后,我嘲讽的说:“这样式儿的!”
因于我出色的肢体表演方式,陈初言成功的看懂了,明白了。
他耳根子红了!
但是,仍不忘急于给自己辩解,“刚才那个弹窗是垃圾系统自动推送的,不是我点开的,”
他怕我不懂,双手并用的比划动作给我解释,“恶意弹窗懂吗?电脑里自动冒出来的,就像侵入人身体里的病毒一样,就是,就是电脑里有病毒了。”
“所以,你这电脑中毒了?”我似懂非懂,“你这电脑都中毒了,还借给我干嘛?”
陈初言急得拍了一下脑门,“小毒,没事,这种弹窗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个,不喜欢看随即关掉就好了,不妨碍电脑正常使用。”
“你喜欢看吗?”
我话未经脑子,居然脱口来了这么一句,说罢方觉不妥,这个话题着实太让人上头,臆想翩翩。
所以,此时我的脑子里就是陈初言正襟危坐在电脑前,看刚才那个弹窗的画面。
过了几秒钟,陈初言才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喜欢!”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回答了我,看的出来,我的话题让他尴尬至极。
末了,陈初言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给我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了!”
第27章 我是文盲,他是优等生
我感觉我脑子是不是傻掉了?问个问题,居然搞了一身功课回来。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望着这一堆东西发呆。
我这是打算把落下的九年义务教育给补回来吗?
我双手托着脸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但这预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并没有困惑我多久,眼下有更棘手的事情还等着我做完。
我那手抄的员工手册,让我有点炸毛儿。
第二日,我是在书桌上醒来的。
望着我那狗爬字体上的一摊不明液体,我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也顺便擦了擦嘴角。
从椅子上拖着僵硬的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轻轻转动胳膊,好活络活络筋骨,倒是听见骨头传来的“嘎嘣”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疼痛贯彻全身。
我嘴角抽搐一下,暗自嘲笑自己这把老骨头,想当年,那也是随便一块硬石头都能当板床睡一宿的。
我捂着胳膊开门出去,外面寂静如夜。
看来陈初言还没起,这倒不符合他一向能早起的人设,无意间瞥见了墙上的时钟,原来不是陈初言贪睡,是我起早了。
我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便突发奇想的打算把客厅里的卫生收拾一遍,毕竟当初我也是给陈初言做了保证的,家务我包。
说干就干,扎起头发,挽起袖子,飞快的挥舞着手里的毛巾,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哐嘡~”
是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我惊着了!
慌忙扭头一看,是我把柜子上的一个玩偶不小心碰了下来。
看它的质地,做工,我肯定的猜想,这个玩偶肯定是比昨晚的打印机值钱的。
惊魂未定,我赶紧弯腰去收拾。
然后,陈初言从卧室开门走了出来,望着地上的一摊支离破碎的碎片,本来睡意朦胧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我,那个毛巾,嗯,我在擦那个柜子,我想帮你收拾收拾的,然后,它就掉了,嗯,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低下了一直孤傲的脑袋。
最后,陈初言捧着那一堆碎片进了卧室,从他的背影飘过来两个字——没事。
没事?
怎可能没事!
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到了公司,一楼大厅门口好巧不巧的碰见了曾晴。
在她看见我从陈初言的车子里下来时,难得的正眼的瞧了我一眼,眼神如刀那种。
“东西呢?今天再不带来,你就不必费力跨进去这个大门了!”曾晴很不客气的对我说。
我打算速战速决,并不理会曾晴的趾高气昂,并且我现在也没多余的力气跟她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