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自以为抢到了酒壶,就没人会发现毒酒的事情了,她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做出平静模样去倒酒。
谁知,季明雪突然跳了起来,大喊,“啊!死猫!有死猫!”
人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只猫躺在刚刚洒的酒水旁边,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样子十分吓人。
酒,有毒!
所有人都看向了酒壶,只一瞬,怀疑的视线便投向了倒酒丫鬟。
倒酒丫鬟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也忍不住压力了,她一头跪下去,认罪,“世子妃救命啊!大人救命啊!奴婢、奴婢都是被逼的,是夫人威胁奴婢这么做的!”
人们惊疑不定地看向季夫人。
季明雪万万没想到,她尖叫的一声就把自己母亲拖下了水,她后悔极了,小脸通红,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季永昌一眼便看出季夫人神色不对,估计这事儿和她脱不了关系。
但他还是不想闹大,他拍桌子对倒酒丫鬟怒吼,“放肆!谁准你污蔑夫人?!来人,把这个死丫头撵出去!”
家丁已经冲了进来,准备拿下倒酒丫鬟,但季明舒开口了,淡淡道,“事情还未查清楚,父亲急什么?”
季永昌一下子焉了。
倒酒丫鬟见世子妃主持公道,她连忙跪行到她脚步,哭道,“夫人说,世子妃喝酒毒发身亡后,就让奴婢认罪,如果奴婢不照办,她就要让奴婢死无全尸,还要奴婢的母亲和妹妹也不好过,奴婢是被逼的,求世子妃主持公道啊!”
……
今晚的季府格外安静,下人们动作放的很轻,生怕被迁怒,偌大的府邸只能听到知了「吱吱」的叫声。
季夫人对世子妃下毒的事情证据确凿,她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但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求情。
云舒阁外,季永昌焦急地等待着。
季永昌是一个周到圆滑之人,他来求情并非是为了私情,他是为了季家的前程。
先前季夫人说季明舒是假冒的时,他便一心偏向季明舒,因为他不想失去晋王府这座大靠山,而现在为季夫人求情,是他不想与岳丈家割裂。
等了一会儿,季永昌并没有等到季明舒出来,而是等到了小随。
季永昌有求于人,对小随一个丫鬟都客客气气的,“小随呀,世子妃没睡吧?让我进去吧?”
小随大喇喇地打了一个哈欠,翻翻眼皮说道,“小姐不在云舒阁,她去看季夫人了,老爷不知道吗?”
季永昌有些惊讶,他连跟小随多说两句的功夫也没有,转头便往季夫人院子去了。
小随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闷闷不乐,小姐收拾季夫人,她真的好想看看啊,可惜小姐让她守着云舒阁,她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她回头看着云舒阁,一座破小院,有什么好守的呢?
此时,最煎熬的,莫过于季夫人了。
她已经被软禁了一整天了,什么人都见不到,也没人来告诉她处置的结果,就连食物和水也没有。
这是要活活困死她吗?
季明舒她敢!
时间越长,她越是烦躁,甚至出言不敬。
“季明舒,你这个死丫头,嫁作世子妃,你就忘了本吗?我可是你嫡母,你敢对我做什么?”
“我看你敢!你要是敢动我,黄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世子妃又怎么样?世子妃就可以滥用私刑、随意处置他人吗?”
“死丫头!你出来,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说清楚!”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的话多么难听,始终都没能得到一丝半点儿的回应。
季夫人颓然而坐。
一天的时间可以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但它也可以很长,好像一年那么漫长。
对于季夫人而言,这一日无疑是度日如年。
骂够了,她想到了许多往事。
季明舒她娘,也就是柳姨娘,她刚入府的时候,自己正怀胎十月。那时候,老爷不仅领她回来了,还带来了襁褓中的季明舒。
她才是正室原配,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可季永昌已经和这个贱人生了一个孩子了!这让她如何不恨?
到后来,她的明萧刚刚出世,结果这女人又怀上了!
那段时日,季永昌天天往那贱人那儿跑,就是她怀明萧时,他都没有这么用心!所以,她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除了这个贱人!
她是在那贱人生产时候动手的,她也庆幸自己动手了,因为她那一胎是个男孩儿。
她无法想象,如果让她生出这个儿子,以后她和儿子在季府还有什么位置。
一尸两命,季永昌那时候伤心得很,她趁着这个机会,找个道士算命,故意说季明舒命硬,克死了她的母亲和弟弟,所以将三岁的季明舒打发到乡底下去了。
没想到,十多年了,这个小贱人居然又回来了!
季夫人一下子站起来,朝冷冰冰的空气喊道,“不!我没错!都是你们这对贱人母子该死!是你们挡了本夫人的路!本夫人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
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来,“看来,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第42章
来了一个采花贼
季夫人大怔,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红衣女子,她立时扑上去,“季明舒,你这个小贱人,你究竟想怎么样?!”
可是,扑了一个空。
哪儿有季明舒啊,四周分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季夫人在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之际,突然又听到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夫人,妾身自问从无逾距之处,你为何要害死我和我的孩儿?”
霎时间,季夫人汗毛倒竖,简直不敢回头。
柳姨娘的声音……
季夫人猛地回头,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吼道,“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勾引季永昌!是你自己找死,和本夫人无关!”
院门口守着两个丫鬟,两人听到季夫人自说自话的声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一个意思。
夫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季明舒站在小院的不远处,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神色平静、清冷,她低声喃喃,“安息吧,季明舒。”
真正的季大小姐已经走了,她临死前的夙愿便是为母报仇,季明舒答应帮她,这件事连小随都不知道,小随还以为,她只是报复季夫人而已。
季夫人只是疯了而已,这与她做的孽相比,已经很轻了,但季明舒很清楚,有时候死罪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活着,才是让人痛苦的事情。
季永昌在小随那里得了信儿后,便立刻往季夫人这边来了。
他一眼便看到大女儿站在院外,看起来还没有进去,他连忙上前,“世、世子妃……”
他气喘吁吁,正想要求情,可院内紧接着就传来尖锐的骂声,让他无法说下去了。
“季明舒,你这个死丫头,一个歌姬生的贱种,你得意什么?一个庶出,连给我的明萧提鞋都不配!”
“不!你不是季明舒!你胳膊上明明有朱砂痣,你绝对不是季明舒!”
“姓柳的,你这个贱人!你死了还要搞鬼,是不是你让你这个贱种女儿回来的?”
这语无伦次的话,不是疯了是什么?
季永昌神色大变,一时间把自己为何而来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慌忙吩咐丫鬟,“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堵住黄氏的嘴!”连称呼都变了。
丫鬟们立刻去了,很快,那不愉快的声音就没了。
季明舒倒是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因为季夫人的谩骂而不悦,转头问他,“父亲怎么来了?”
季永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侮辱世子妃,那就不把晋王放在眼中,真要追究,就是把他贬官都是轻的,这下,求情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世子妃,黄氏竟然敢对您下毒,还出言侮辱,影响恶劣,必须重重处罚!老臣以为,要不就罚她永远禁足在院子中,任何人不得探视,世子妃觉得这样处置如何?”
“父亲拿主意吧。”这么说,便是同意了。
季明舒说完后便离开了,刚走了一段,她突然停了下来,对空荡荡的空气说道,“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季明雪没想到自己暴露了,她干脆不藏了,跑了出来,趾高气扬地说道,“季明舒,下毒的事情是我母亲不对,可是你又没有怎么样,为什么要关押我母亲?如果你生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快放了我母亲!”
季明舒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眉眼之间的散漫逐渐收了起来,说了一句季明雪永远也琢磨不透的话,“我确实没有怎么样,但有三个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季明雪不明所以,怔住了。
季明舒绕过她,径直走开了。
途径花园时,空中突然传来「啪啪啪」几声击掌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呵呵,好精彩的一场戏。”
季明舒戛然止步。
花园中悄无声息,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唯有那神秘人的声音回荡着。
她……被盯上了!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和当初在容宝楼突然中了媚香时一样猝不及防。
她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时没有开口。
那人似乎好奇了,如阵风一般在她身旁刮过,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好似在她耳朵上轻抚着,“季大小姐好生沉稳,倒好像一直在等着我似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被那人说出了调戏的味道。
若单论武功,季明舒就是一个渣渣,她很确认,此人武功高强,她不是对手。当然,这是只论武功的前提下。
季明舒勾唇一笑,眉眼之间不自觉带着三分散漫和风情,她懒懒道,“阁下这么好的身手,就做一个采花贼,真是可惜了。”
不知那人是不是被「采花贼」三字刺激到了,他沉默了一下。
隔了一会儿,一阵风扑面而来,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季明舒眼前,来人紧紧盯着她,眸中带着满满的兴味,“季小姐得有多空虚寂寞呀,一下子就猜出本公子的身份了,莫不是,你早就等着本公子这个采花贼了?”
季明舒上下扫了他一眼,锦衣玉冠,手持折扇,一看就是阳春白雪的富家子弟。
男子刚刚在暗中已经将季明舒打量了个彻底,所以在近距离看到季明舒的容颜时勉强能保持镇定,此时他看着季明舒打量他的目光,特欠揍地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样,季大小姐,本采花贼的身材能否让你满意?”
季明舒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来。
男子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瞅着她那只手,没动。
季明舒伸手点在他的胸口,好像在探索他的身材一般,从上到下划了一下。
这一下,让男子浑身窜过一道电流,他实在没想到季明舒会有此动作,吓得不轻,也不知他在担心什么,下意识就跳开了几步,主动和她保持距离。
季明舒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的胸口一眼,笑得特别好看,“阁下这么含蓄,可不是一个称职的采花贼。”
男子面色僵了一下,他似乎很想调整表情,再调戏她几句,然而面对这个没节操的女子,他怕试探着试探着就擦枪走火了!
他不敢了……
男子面色冷了下来,眼睛带着某种猜疑,“季家大小姐也算是名门闺秀,竟然如此放浪形骸,你这样,晋王世子知道吗?”
季明舒脸上仍带着散漫的笑意,淡淡问,“我的事与阁下有何关系,晋王世子的事,与阁下又有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男子耸耸肩,紧接着就灿烂的一笑,“可是,本公子好奇心比较重,但凡是想知道的事情,不计代价,一定得知道答案。”
“阁下没听过么,好奇心害死猫。”
男子笑得没脸没皮,一口道,“呵呵,没听过。”
季明舒抽出玉笛,在手中转了两圈把玩着,勾唇轻笑,提醒道,“从今天起,阁下该好好记着这句话……”
第43章
心虚的何慕秋
男子正要嗤笑,突然就见女子消失了,他大惊失色,急忙转头,谁知一转头,便对上了女子的冷清的容颜,她问,“容宝楼的媚香是你干的?”
这瞬间,男子看着女子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竟无法挪开视线,好像一脚踏入了沼泽里,只能一点点沉沦……
季明舒看到他的神智还在挣扎,她目光凝了凝,沉了声,“容宝楼,是你吗?”
男子张了张口,正要回答。
这时候,夜空中飞来一物,打在他身上,他瞬间醒神,却又想不起刚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愣愣盯着眼前的女子。
季明舒转动玉笛,欲再次催眠。
但男子的警惕性不错,被刚刚的暗器提醒后,他再也不敢轻敌,一下子跳开十几步,目光危险地看着她,“你不是季明舒!”
季明舒不是第一次被质疑身份的问题了,她很平静,淡淡地反问,“谁告诉你,我不是季明舒?”
男子哑然,他这会儿还不清楚刚刚自己是着了什么道,唯一确认的,便是眼前女子不简单,他顿了一下,语带讥讽,“季大小姐一个大家闺秀,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本事。”
季明舒没多做解释,凝眸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今晚来是为试探,但没想到,他想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做成,还差点儿被季明舒探出老底,他怕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他眨了一下眼睛,笑呵呵说道,“来日见面,再告诉你。”语毕,一个翻身飞走了,瞬间融入了夜色之中。
季明舒看着漆黑的夜空,唇角缓缓勾起来,“想跑?”
她没有追,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将其打开,紧接着一只小蜜蜂飞了出来,季明舒给它闻了闻指尖的味道,随即道,“去吧……”
小蜜蜂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