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立刻从他手中取过铁丝,呈给皇帝看。
周大将军立马磕头认错,“皇上,都是小女顽劣,非要和世子妃比试,才让耿宏有机可乘,老臣对女儿疏于管教,请皇上降罪!”
皇帝只看了那铁丝一眼,他默了默,问道,“当时太子也在?”
周大将军立马点头,“是,太子殿下刚结束南巡,路过军营,正好遇到世子妃被劫持,便让仲叔从耿宏手中救下了世子妃。”
皇帝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儿子是一百个满意,一百个放心,既然枫儿在场,又没有向他禀报当日之事,看来,真是一场意外。
可就算是意外,统管军营的周将军还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瞥了他一眼,语带不满,讽刺道,“关了十几年,没等来耿家的人,倒让他自己跑了,你的西郊军营,还真是防守严密!”
周大将军一员虎将,到了皇帝面前温顺地跟小猫一样,他听出了皇帝话中的不悦,一连磕了十几个头,不停地认罪。
“行了!”皇帝挥挥手,说道,“此事不易宣扬,你派人暗中搜查人犯下落,若是抓不回人犯,朕唯你是问。”
“是是……”
此时的东宫,太医院院判正在为太子请脉。
太医院院判已经一把白胡子了,他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也是皇帝钦点的为太子调理身体的太医。
片刻后,他收了手,诊断道,“殿下身体康泰,只是稍有气血亏虚、郁结于中的症状,这是忧思过虑的缘故,虽国事繁重,但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啊!”
太子收了手,他好看的眼睛微垂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问道,“若是孤看到一个人会很容易头疼,这是什么缘故?”
院判很惊讶,“殿下的头疾又发作了?”太子小时候得了头疼的怪病,连夜高烧,那时候差点儿救不回来了,皇上倾尽太医院之力,才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从那以后,太子时不时会犯头疼病,可随着太子长大,那症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作了。
太子点了点头。
院判很意外,隔了一会儿,才徐徐道,“既是这样,那此人很可能与殿下当年得头疼病的原因相关……”可惜,至今还没人知道,当年太子为何会突发头疾。
这个说法不出太子意料,他点点头,让太医退下了。
殿内一片寂静,太子走到窗前站着。
没一会儿,一人进来了。
来人是徐霁,他跟在太子的身边的时间比仲叔还要长,仲叔只负责保护太子的安危。
而他是太子的得力助手,那日太子安排留下打扫临渊台的人就是他。
太子回身看着他,“如何了?”
徐霁摇头,“那起贪污案牵连了十几个官员,属下都一一查过了,都跟世子妃或者季家没有任何关联。”
太子凝眸问,“你确定,当时只少了这一份卷宗?”
徐霁点头,“临渊台内部数年无人出入,里头有一层积灰,只有这一处最干净,显然卷宗刚被人拿走了。”
太子眉目微沉,徐徐道,“还有一种可能性。”
徐霁略顿一下,立刻跟上了太子的节奏,“殿下是指被人故意换了地方?”说完后,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蹙眉了,“可惜那老疯子逃走之前,一把火把临渊台烧了。”否则,那里定然还残留着线索。
太子看着书案上一份卷宗,眸子深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徐霁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那个痕迹虽新,但也不排除是近日有高手取走了卷宗,此事未必和世子妃有关。”
太子眉目一片平静,好看的眸子好似蕴含着一汪湖水,让人看不出深浅,隔了一会儿,他沉吟着道,“此事先不必查了,下去吧。”
徐霁拱手,“是……”
“等等……”太子叫住了他,多交代了一句,“此事不要让第三人知道。”
徐霁怔了一下,很快就回道,“属下明白。”
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太子看着窗外的花圃,只见几个宫女正围着一片爬墙的红蔷薇,不知在做什么。
他叫来了一个宫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第58章
幻阵,好好享受吧
满宫皆知,太子殿下仁善,所以宫女在他面前没有很紧张,只是意外太子殿下会过问这种小事,她仔细地回答,“回禀殿下,奴婢们先前没留意,不知墙角什么时候长出一株野蔷薇来,奴婢们正要将它移走,换成墨兰。”
太子看着那片红,有些闪神。
宫女摸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既有些奇怪,又有些惶恐。
隔了片刻,太子淡淡道,“留着吧,不必移走了。”
宫女很意外,没想到那么多名品都没有得到殿下一个侧目,一簇野蔷薇竟得到了殿下的青睐,她缓了缓神,才应道,“奴婢遵命。”
……
凌北辰又不见人影了。
而且一消失就是两日的时间。
季明舒叹息一声收回了看着东阁的视线。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说来也怪,那日在季府遇到假「采花贼」后,她放出了寻香蜂,回来的寻香蜂蜂针上带了丝丝血迹。
很显然,那人被蛰了,可是算起来,今日是第五日了,若没有解药,今日必会毒发身亡,他竟还没来求她解毒。
难不成他宁死不屈?
回想起那人当晚的表现,季明舒想,他没这种贞操。
这时候,小随回来了。
这两日,为了卷宗上的锁,小随几乎探访遍了黑市,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这种锁暗含机关,他们解不开。
所以,小随去流云舫买消息了。
“小姐,奴婢查到啦!”小随跑了进来,关上了门,气喘吁吁地禀道,“这种机关锁是曾经的云家所设计的,属于官锁,有一个地方应该能打开它……”她顿了一下,说出了那地方的名字,“清序学院。”
……
清序学院近在眼前了。
此时,季明舒和小随都已经换上了清序学院学子的蓝袍,两人向门口的护卫展示了买来的通行令后,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了。
清序学院和一般的学院不同,并不给人浓烈的书卷气息,而是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刚有十几个争论用药问题的学子走过,迎面又走来了一群手捧木鸟、讨论如何让它飞起来的学子。
小随看了看目不斜视走过去的学子们,小声说道,“这个清序学院不仅教授之乎者也,还教医术、机关术、行兵布阵等内容,专为朝廷供应人才。”
“不过呢……”小随摇摇头,颇有些看不上眼的意思,“据说在这几样中,医术才是清序学院最精通的学科。”
医术这种能力,对于小随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季明舒并不知道清序学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对这些并不关注,淡淡问,“这里面有精通机关术的人?”
小随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她说道,“听说这里有个绰号为「小青云」的人,号称没有他破不开的机关。”
季明舒既然亲自走了这一趟,那么就势在必得了,她不想浪费时间,按了按袖中的卷宗,“走吧……”
两人很快就来到那位小青云的学舍。
这间门房门大开着,一眼便可看清楚内景。此刻,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坐在窗边,捣鼓着什么东西。
少年模样俊秀,五官周正,此时小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符的专注和执着,像是在认真钻研着什么。
小随好惊讶,小青云不可能是一个小破孩吧?
这么小,连字都认不全吧,怎么可能会解机关锁?小随怀疑自己带错路了……
“小姐,您等等,奴婢再去打听一下。”小随转身就走。
季明舒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没说什么。
小随刚离开,便有一人急匆匆地跑来,他看都没看一旁的季明舒,直朝里头喊道,“小青云,快去洗墨阁!”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对手中的东西失去了兴趣,他神色焦急,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季明舒蹙眉,跟了上去。
一路上,那小子就如同奔丧一般,跑得飞快。
季明舒为了掩藏身份,不被人瞧出端倪,差点儿跟丢了。
所幸,洗墨阁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小青云已经冲进去,不见人影了,而季明舒一靠近洗墨阁,立刻感觉到了这里的非同寻常。
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书斋没有两样,但是气息森冷,潜藏杀机,看起来,四周埋伏着高手。
一座学院里,居然有个这样的地方,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这和她没关系。
季明舒走到旁边的走廊里,在一个手捧书卷的学子对面坐下,瞅了一眼书的封面,问道,“学友这是在看什么,可否交流一二?”
学子迎着那双美目,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很快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看的是《诗经》,这是一部诗歌总集……”
远远看过来,两人好似在交流一般,只是一人话多,一人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学子讲得嘴都干裂起皮了,书也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季明舒收回看着洗墨阁的目光,对他道,“怎么不讲了?”
只一句,学子便翻回第一页,重新念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见这个学子第二遍都念完了,可小青云还没有从洗墨阁里出来。
季明舒的耐心,没有了。
她起身走向了洗墨阁。
与此同时,那个学子醒了神,他看着《诗经》的第一页,怔住了……还有,觉得好口渴是怎么回事?
季明舒一靠近洗墨阁,立刻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暗卫,他看着季明舒学子的打扮,倒还算客气,“洗墨阁乃重地,请回吧!”
季明舒皱眉,说道,“我有要事找小青云。”
暗卫并不给她面子,“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里头的事情重要。”
季明舒面露为难和不解,反问了一句,“是吗?”
暗卫正要呵斥,然而只见一个影子闪过,他拔出剑戒备,可紧接着看到的一幕,让他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界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白色,触目可及之处全被冰雪覆盖着。
而这个白色的世界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他拼命砍杀、大吼,可是,除了风雪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季明舒回头看了一下一动不动的暗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幻阵,好好享受吧。”
“我、我现在就去!”少年的声带还未发育完整,声音有些粗噶。
季明舒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少年已经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吹过了。
她正欲追上去,可是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浸寒之感,她不禁停了下来,往正对面的那间房看去……
第59章
误会大了
越接近房门,那股寒气越重了。
就好像,房间里有一座雪山似的。
季明舒在门口站定,透过门缝,她看到了一张玉石床和光着上半身睡在上面的男人……
眉目如画、清寒如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却半点儿都不显阴柔的男人,除了凌北辰,还会有谁呢?
可是,此时他的脸上和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就好像,整个人都要冻成冰雕了。
当初凌北辰为了打发周菁菁,曾经主动牵过一次她的手。那一次,她知道了,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几近冰寒。
却没想到,他真的会冻成冰。
这是什么病?
季明舒在思索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动静,她推门,藏了进去。
她在玉石床边停了一下,见凌北辰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才放心了,她迅速闪身到屏风后,藏了起来。
门推开,进来了一位青衫中年男人。
小青云紧随其后。
“明叔,世子的身体又开始结冰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您看看,是回炎玉不管用了?还是药材分量少了?”
“可是,回炎玉是吸附寒毒的宝物啊,不可能失效的,应该是药材分量的问题吧?是不是要加重分量呢?”
青衫男人虽肃着脸,但没有乱了方寸,他任少年呱呱呱,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世子的身体,隔了半晌,他皱眉道,“世子的寒症,越来越严重了。”
小青云一下子就慌了,“怎么办?世子一定很难受,明叔,您是神医,一定有办法帮世子减轻痛苦的,您想想办法吧!”
青衫男人目光沉痛,这目光里头包含多少意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症状发作,便只有靠世子的意志力撑下去,我也没有办法。”
小青云好难过,“真的没有办法吗?”
青衫男人摸了摸小青云的头,叹息着说道,“要相信世子,他不会有事的,好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世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了。
隔了片刻,一片蓝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季明舒站在玉石床前,看着床上的凌北辰,目光从他光着的上身扫过,嘴角闪过兴味,肌肉紧实、没有一丝赘肉,这样的身材比大多数习武之人的还要好。
她摸着下巴琢磨着,凌北辰和清序学院是什么关系?他频频不见人影,莫不是就是来这里了?还有,他的这病……
她曾经听说过,有一种怪病叫雪人症,得这种病的人,身体会越来越冷,直到将病人的血液冻住,人便死了。
凌北辰是得这种怪病了?
无论如何,以凌北辰的警惕性,即便是昏睡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她得赶紧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