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世子妃又掉马甲了——苏舒舒
时间:2022-04-12 07:45:24

  太子看着他,目光变得悲哀,“父皇大概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您染了急症,皇伯父得知后深夜出宫亲自照料,在太医提出艾灸治疗后,他还用艾条点在自己身上,感受您所承受的苦痛……”
  “这些事情,儿臣从小便听母后提了不少,先皇起居录上也有不少记载,儿臣从未忘记过,但似乎,父皇都忘干净了。”
  皇帝方才的激动顿时在脸上碎裂开,抛开先皇作为曾经天下之主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尴尬。
  仅仅以一个大哥的身份而言,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大哥。长兄如父,这四个字,他真的做到了。
  皇帝跌坐在龙床上,昏花的老眼流下了浑浊的眼泪,“大哥……”
  没人能明白,他这些年站在权力顶峰,只是短暂地品尝到了权力能带给一个男人最大的快乐。
  表面上他看着风光无限,却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常担心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被人在背后与圣明的先皇做对比,他也担心臣子起异心,谋夺他的江山。
  他在权力至高峰,品尝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独孤。
  这种日子还不如他当初做王爷时快活。那时候,他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可以左右朝堂社稷,即便遇到了难题,他一声「大哥」,便能得到先皇的帮助。
  可这种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皇帝如一个孩子般委屈地淌着眼泪。
  太子看着皇帝这样无助,说没有心疼和动容是假的,可是他非常清醒,他这点儿心疼以及皇帝此刻的眼泪,与发生的事情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自小父皇就教导儿臣仁义礼智信,儿臣自认这辈子从未违背圣人之言,可这几点,父皇做到了哪点?”
  此刻太子虽跪着,但脊梁笔直,他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为一己之私,谋害长兄弱弟,是为不仁;残害云家满门,迫害忠良,是为不义;推崇玄清观,愚化百姓,是为无礼!”
  皇帝一双泪眼看着太子,这个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先皇的影子,当弱小的他逐渐成长到足以和他分庭抗礼的时候,他逐渐意识到,他始终不如先皇……
  面对太子的声声质问,皇帝的理智终于全线崩溃,他捂住脸,泣不成声,“我……”
  太子从袖中取出早已拟好的折子,双手呈上,“父皇的教诲儿臣一刻也不敢忘,儿臣可以不做太子,但求问心无愧,请皇上下罪己诏,昭告天下,以慰臣民!”
  ……
  凌北辰为晋王跪了足足三日。
  三日后,他不得不振作起来,再一次面对南希国的疾风骤雨。
  墨园里,他膝盖上敷着明远为他配置活血化瘀的膏药,季明舒轻轻为他推拿着,缓解他膝盖的不适。
  凌北辰快速地浏览了这几日堆积的卷宗和信件,成摞地信件摆到了另一边,他的凤眸移到了她身上,不想她抵着头竟睡着了。
  季明舒手掌受不住力,脑袋偏了偏便醒了,醒来见他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竟睡着了。”
  凌北辰并未多想,他怜惜地看着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怀孕让季明舒变得嗜睡,但幸好凌北辰没生疑,她想起刚才的梦,不禁变得凝重起来,“刚刚做了一个怪梦,怕不是好预兆……”
 
 
第173章 
  惊变
  季明舒话未说完,冷延便步履带风地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太子……薨了!”
  季明舒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冷延垂眸,重复道,“太子……薨了。”
  季明舒一阵眩晕,差点儿没站稳,太子……死了?端方守正、一心为民的太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虽然她知道,以太子的脾性,往事知道地越多,越是会头破血流,当他问她关于朋友的问题时,她便猜出一二。但是,她从未想过,太子会死。
  凌北辰像是早有所料一般,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问道,“怎么回事?”
  冷延禀道,“东宫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是失足坠湖去了的。”
  季明舒冷冷地笑,“失足坠湖?可能吗?”
  冷延摇摇头,所有人皆知,太子殿下是有武功的,怎会有这种失误?
  他神情变得古怪,“事情发生时,仲叔和徐霁正好都不在太子身边,宫里盛传鬼怪之说,称太子殿下因为一直咬着无希子的案子不放,无希子的灵魂作妖,所以害了太子……”
  “荒唐!若是无希子的鬼魂能作怪,我如何能好好的?”季明舒是真怒了。
  凌北辰并未对此事发表意见,他缓缓站了起来,拉着季明舒的手,说道,“我们去送一送太子吧。”
  凌北辰的声音莫名地有种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季明舒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参见秦王,参见秦王妃。”不时地有宫女太监走过,向他们夫妇行礼。
  因为季明舒此刻和凌北辰并肩而行,所有人都默认按照秦王妃而非神女的身份对她行礼。
  进了皇宫,传言就更多了。
  有人说,太子太子妃鹣鲽情深,太子妃殉情,随太子去了。
  有人说,皇帝忽闻噩耗,生了重病,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有人说,储位空悬,以皇帝仁德之风,很有可能会绕过亲生儿子越王,将皇位传于曾经的昭仁太子而今的秦王。
  ……
  传言众多,但唯一得到印证的,便是太子妃郑婉秋,自缢随太子一同去了。
  随着太子和太子妃的离世,整座东宫仿佛失去了光彩,变成一座普通殿宇。
  东宫里一片接一片的呜咽声,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季明舒为太子和太子妃上了香,她在棺椁前站了一会儿,实难相信,先前还鲜活的人,而今已经阴阳两隔了。
  看着棺椁中并躺的两人,季明舒觉得憋闷极了,她突然很想逃开,似乎只要逃开,这一切就像没发生一般。可是,她没有动。
  越是憋闷,她越是看着棺椁中的人。
  凌北辰叫来徐霁,问道,“太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徐霁满目的忧伤,但还是想起太子的交代,“太子殿下曾吩咐过卑职,若他有不测,让卑职转达一句话给秦王殿下。”
  凌北辰看过去。
  徐霁难以理解太子殿下的考量,但是他知道这句话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很重要,他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说,对不起您,和王妃。”
  凌北辰闻言,沉默了。
  季明舒看过来,两行眼泪扑簌流下。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他是他,皇帝是皇帝,皇帝做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作为云凤澜,她不怪他,他永远是她的朋友。
  可是,没有机会了,她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这个世界。
  季明舒默然走了出去,站在殿门口,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几个太监正在宫墙下挖一株蔷薇,按说,这于理不合,季明舒叫住了路过的一名宫女,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宫女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欠欠身,禀道,“回王妃,太子殿下生前曾交代,若他去了,要将这株蔷薇花移到他陵墓前。对了……”她看着手中的盒子,补充道,“这个盒子也是按殿下的吩咐,准备放到棺木之中陪伴太子殿下的。”
  当初太子殿下对她嘱咐这些时,她还当殿下糊涂了,才二十的年纪就说这些,谁知道,转眼间就出了这样的事。
  季明舒不禁伸出手,打开盒子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里面没有稀世珍宝,只有一只破旧布偶、一根树藤木簪、一块素色帕子。
  宫女知道太子视秦王妃为好友,想来也不会介意秦王妃看到这些东西的,她轻声解释——
  “这只布偶是皇后娘娘在世时亲手给殿下做的,殿下五岁之前,一直都会抱着它睡觉的。后来殿下慢慢长大了,便不再抱着它了,但是殿下思念娘娘,时不时还会拿出来看……”
  说着视线移到了簪子上,“这根乌木簪子是殿下加冠之年,宜安城百姓送的,那几年殿下推动土地改革,让穷人也能吃饱饭,百姓们感激他,就寻了棵千年乌木,以木心做了这根簪子,赠予殿下。殿下常说,看到这根簪子,就会想起肩上的责任……”
  “这方帕子……”宫女顿了顿,“这是殿下在归云山庄的琼花宴上拿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殿下对这方帕子十分珍爱。”
  “这三样东西是殿下亲自放入盒中的,想来有它们作伴,殿下泉下……”
  宫女还在说着什么,季明舒一句也没听进去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帕子,记忆将她带回了归云山庄的桃林,那时候太子在催眠中惊出了冷汗,她便拿出了这张在大街上花两文钱买的手帕递给他。
  宫女说完了,见她一经沉默着,便行了礼,“王妃,奴婢告退了。”
  “等等……”季明舒叫住了她,从袖中摸出问心笛来,她抚了抚笛身,这个伴随了她十余年的笛子,而今作为武器,她已经用不上它了,她将它放进了那个盒子里,“与太子殿下相交一场,没有什么能送殿下的,就让这个笛子一起陪伴他吧,希望地下不会那么孤冷。”
  “奴婢替太子殿下谢谢王妃娘娘。”
  从东宫出来,季明舒已经接受了太子死了这件事,只觉心里十分悲凉,人谁不会死呢?就是她自己,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
  “殿下。”季明舒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身侧的凌北辰。
  凌北辰亦停下脚步,凤眸落在她脸上。
  季明舒颇有些感怀地说道,“若有一日,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先去了,另外一人一定好好活着好不好?”
 
 
第174章 
  跪谏
  凌北辰的思绪被季明舒拉回。
  他转头看她,凤眸微微收缩,显然产生了某种怀疑。
  季明舒心中突突地跳了一下,但面上只是有些感怀,对他道,“只是替太子妃惋惜罢了,活着有什么不好呢?活着,才有希望,可惜她白送了一条性命。”
  凌北辰竟认真同她讨论起生死的问题来,“我倒能理解她的想法。”
  季明舒蹙眉看着他。
  “当初兵器一案她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太子救她一命,而今太子不在了,唯一的支撑没有了,活着有何意义?”
  “活着永远不会没有意义!”季明舒认真地纠正他,“兵器案并未了结,她作为女儿,难道不该等一个结果?若是有人害她耿家,大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退一步说,她对太子情深义重,也可以带着太子的理想和信念活下去,何至于自缢?”
  季明舒的语气有些急了,两人心知肚明,她的话并不单单是说太子妃。
  凌北辰捋了捋她胸前的一缕青丝,“你和她自然不一样。”
  太子妃是柔弱的女子,成婚前未迈出归云山庄一步,成婚后未迈出东宫一步。
  而她,从小便流落于江湖,每日都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样的两人,怎能相提并论?
  他顿了顿,又叹道,“我们和他们,也不一样。”
  季明舒道,“若是有一日,我先不在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凌北辰凤眸凝着她,眸子漆黑的如同要滴墨,不语。
  季明舒继续道,“若我真去了,我准许你为我难过一年,一年过后,你就忘记我吧。黄泉下,我想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
  凌北辰眉心渐渐隆起,显然是因为这种话不悦了。
  季明舒立马补充,“若是你先去了,我也只为你悲伤一年。一年后,我便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像我师祖天机老人一样留下传说。”言语间,她眉目爬上一丝傲娇之色。
  凌北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胡思乱想。”
  季明舒却坚持,“你答应我!”
  凌北辰默然片刻,凤眸与她眼眸对视上,而她的眼眸分毫不退,半晌他有些无奈却又坚定地回答她,“好,我答应你。”
  ……
  很快,季明舒再一次见证到了凌北辰情报网的可怕能力。
  不过半日的时间,一个烧残了的黄色布帛几经辗转送到了他的手上。
  布帛上「罪己诏」三个字还清晰可见。
  虽然烧残了,但是从零星痕迹可以拼凑出这张布帛原本写的内容:一百多字,是皇帝杀兄弟、听信谗言、残害忠臣的自书。
  凌北辰缓缓收起布帛,叹息道,“这是太子专用的谕旨黄帛,字迹也是他的。”
  季明舒缓缓闭上眼睛,“果真是他。”
  她当真有些不明白,为何有些父亲能用性命去保护儿女,有些父亲却能为了一己之私杀亲子?难道那个位置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
  接下来的日子,凌北辰一刻也没闲着。
  宫里传出旨意,皇帝痛失爱弟爱子,深受打击,罢朝十日。
  这期间,皇帝除了越王以外,未宣召任何人,但凌北辰自有他的路径。
  一开始,中书省的折子通过皇帝心腹太监递了上去,皇帝一看,发现是三桩案子的折子,而这三桩案子都查到他身边之人了,分明是逼他给一个交代。
  皇帝一怒之下,斩杀了心腹太监,并宣布,再有人敢递关于这些案件的折子,便人头落地。
  这下没人敢递关于案子的折子了,但还是有折子递了进来:民间快闹翻天了!刑部已经被乱民闯入三次了!
  皇帝大惊失色,这还得了?还是要造反吗?但左右很快告诉他,这些百姓是为了太子之死,他们坚信是妖孽害了太子,要求查明真相,恳请神女为南希国清除妖孽。
  皇帝的怒火一下子平息了,他又砍了递折子的太监,吩咐不许再往龙泉宫递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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