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越双膝跪地,骨节发出一声脆响,嚎啕声穿透了獄牢。沈彻收手,轻轻一回,再一松,对方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睁,嘴角有鲜血缓缓流下。
而沈彻则像个无事人一般,缓缓走到一旁的角落,蜷缩着靠在石墙上,静静地看着敞开的獄门。
听到动静后,仓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几个獄卒匆匆赶来,看着血溅当场的冯越,登时吓得腿软,纷纷说不出来,像见了鬼一般逃走了。
“事到如今,皇叔还不肯回头吗?你已经杀了太多人了,回头吧,皇叔!”
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滑落,沈彻闻着獄里潮湿腐烂的气息,疲倦的眼眸轻轻颤了颤。
血迹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好像只是做了场梦。
不能死在这里。
他心道,扶着墙缓慢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獄门的方向走去。
“我要见今上。”他声音像残破的碎瓦,每一个字都颇为费力。
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牢门,一遍一遍地喊。可那个獄卒明明听见了,也是避而远之。
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
他喊得累了,整个身子像泥鳅一样,滑坐在地面上,半睁着眼,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
沈彻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还未等对方开口,他起先摸索到了衣摆,死死拽住,“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若死了,阿叙必定会背上无情无义的骂名。”
他糊涂着却也清醒着。
姜元初试图往回拽衣摆,却发现他颇为用力,闭着眼,一遍遍地念叨。
“松手。”
“沈彻。”
见他没有要放手的念头,姜元初怒意顿生,狠狠地往他胸口踹了一脚,这才得以将裙摆收回。
只是上头已蹭上了不少的血渍,腥臭难闻。
“你来了……”一脚当胸,沈彻清晰了几分,抬眸看着她。
“殿下对今上可真是情深义重呢?”她轻轻弓下腰去,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可我偏不让你如愿。”
“带走!”
“我求求你了!你怎样对我都行,”他面容扭曲,声音像从地狱里钻出来那般,“负你的是我,同阿叙又有什么干系?”
姜元初轻轻握拳,想到仍旧昏迷不醒的成云州,哪怕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气。
可眼下,也只能先忍着,“只要你肯乖乖听话,说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
沈彻没有说话了,他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沉沉地点头。
自那日找回以后,成云州就一直未能苏醒,每日靠着少许米糊吊着一口气,脸色蜡黄异常难看。
也曾请过几个大夫,皆束手无策,姜元初这般做,也是因为穷途末路。
看到成云州的时候,沈彻的脸也变得异常难看,不可置信地看了姜元初一眼,看着她满眼焦虑的模样,亦是心疼不已,“怎么会这样?”
“你装得倒是有模有样,”姜元初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他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沈彻知道自己已经是有理说不清,也不搭话,伸手上前想去探脉,却被姜元初冷冷推开。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确实没伤他……”沈彻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去,“那时我只想……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只想他死,是吗?没想到,他命大,又活了下来。”
她一抬头,双眼泪汪汪。
她不傻,沈彻确实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可沈叙就说不准了。
“你别担心,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过去的。”
“沈彻,我累了,”她道,“我不想听你狡辩什么,我只要你救醒他,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若他活不成,那你就给他陪葬!”
“我从来不知,他在你心里原来这般……”
“你当然不知道,”听见这话,她情绪难免激动起来,怒气腾腾地瞪着沈彻,“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会受那样多的苦?!”
沈彻后退了半步,并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榻上的成云州,试图努力地回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