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缈抬头,正见小姑娘摸着那手串,脸上惊喜的笑容一下收敛,她的眼睛大睁了些,“你是不是还借钱了?”
少年愣了一下。
戚寸心只当他是默认,她明明想说些什么的,但见他那样一双无辜纯澈的眼睛,她憋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布兜里的钱袋递到他手里,蔫蔫地说,“是问温老先生借的吗?先用这些还了吧。”
“你不喜欢吗?”少年却问她。
戚寸心看着手腕上缠着红丝的银珠手串,她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或是听到铃铛声响,但她的手又没动,她“咦”了一声,抓过他的手,掀起宽袖。
红丝编织成一条手绳绑在他的腕骨,上头也坠着个同她那个如出一辙的小铃铛。
“你也有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像因为两颗一模一样的小铃铛,她一下又变得开心许多。
“这里面住着两只虫子。”
他静默地看她片刻,忽然说。
“虫子?”
戚寸心吃了一惊,可她怎么细看也无法透过铃铛的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形。
“它们生来就是嗜睡的,两只离得近了,身躯就会在铃铛里缩小,所以铃铛才能发出声音,要是离得远了,它们的身躯就会变大,铃铛就不会响了。”
“好神奇啊……那它们不用吃东西吗?”
“你常用的香膏,偶尔往缝隙里涂一些就好。”
“吃香膏的虫子,我还从来没听过呢。”戚寸心不由抬起手腕,在灯下细看那颗小铃铛。
“可是为什么还要缠红丝?”
她好奇地问。
“这样你才轻易摘不下来。”
少年垂眸,瞳色不清,声音温和又平静。
她以为绑在她手腕的,只是一颗小小的铃铛。
却不知道,
那本该是一道锁住她的枷锁。
第12章
衍嘉发大水淹了大片良田,北魏丞相乌落宗德几经上书才拨下的赈灾银子不翼而飞,在涂州的巡抚昆先死了,葛影虹赶回东陵府尊府里之后,在府尊葛照荣的书房待了一天也不见出来。
戚寸心一大早在厨房忙的时候,便听莫氏她们几个厨娘谈论着说衍嘉和涂州那边涌来一批难民,全被葛府尊拦在东陵城门之外了。
听说难民闹起来,守城门的官差还打死了一些带头的。
她还没听几个厨娘往后再说,便听一个帮厨的丫头在外头唤她:“寸心,你姑母叫你去呢。”
戚寸心出了厨房,便见青灰暗淡的天色下,戚氏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她身后也没跟着丫鬟。
她走过去唤了一声姑母,戚氏天生严肃的面容露出些许笑意,拉着她的手到了拱月桥边坐着。
戚氏用帕子擦了擦戚寸心的脸,才说,“在厨房里头,少不得你忙的,我早前就说过不让你进府里来,你这丫头倒好,瞒着我自己签了活契。”
她说着摇了摇头,笑容里有几分无奈,“你啊,到底是咱们戚家的人,都是一样的倔。”
戚寸心总觉得今天的姑母好像有些奇怪,但她还没开口,便听戚氏又道,“你十六了,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日子过了,你身上的契,姨娘那儿已经替你划了,往后啊,你就不用待在府里了。”
“姑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戚寸心一瞬抬眼。
清晨的阳光不够炽盛,散在枝叶里投下来散碎的浮金碎片,只穿了一身单袍的少年睡眼惺忪,仿佛是才从睡梦中醒来。
身边人展开一幅画像,那画中人的眉眼与他极为相似,而他只瞥了一眼,便侧过脸去看院子里正被绳索困住的青年,他似乎颇觉有趣,“是南黎的人送到昆先手里的?”
那人一双眼睛直视着廊上的少年,绷着一张脸,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不开口。
“小郡王,金鳞卫都嘴硬得很,臣这一路都没撬开他的嘴。”
一旁抱着一柄剑,扎了满头小辫子,又缀了不少紫绳银饰的青年踢了那人一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