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收拾好心绪,也不嫌他问得烦,“你兄长病重,你是该回去看看的。”
少年像是终于安心了一点,他垂下眼帘,从怀里取出一样被锦帕裹住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却又忽然握住她想要展开那帕子的手。
他的力道有点大,戚寸心抬头,正好望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面模糊映出她的影子,却莫名有点冷沉沉的。
“这东西,就留给你防身。”
他的睫毛微垂,眼睑下落了层浅淡的阴影,“记得不要将没坠着流苏的那一端对着自己,若遇险境,你便按一下那颗圆珠。”
戚寸心捏起帕子里裹着的东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可少年仍有些依依不舍的,他才随那行人走出几步,便又回头看在石阶上的她,霞光落在他肩上,逆着光线,戚寸心有些看不太清他的脸。
而他转过身去,朝着长巷尽头去。
忽然一道声音,脆生生的,在寂静长巷里显得极为清晰。
谢缈脚下一顿,转过身的刹那,便见石阶上的姑娘已经跑下来,如一团颜色浓烈的焰火,转瞬扑进他的怀里。
睫毛颤了一下,谢缈垂眼去看她乌黑的发髻,鬓边的绢花。
“你要快点回来。”
她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
轻风吹着少年的衣袖,他隔了半晌才试探一般地伸出手回抱她,而后他稍稍低下身,下颌靠在她肩后,他应了一声,声音好轻好轻。
“寸心,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说。
天色越发暗淡,戚寸心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挺拔清瘦的身影随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直至在巷口消失不见。
长巷空寂,戚寸心立在那儿许久,才转过身走上阶梯。
但走进院子里,她忽然站定,又看向手里被锦帕裹得严实的那样东西。
落日余晖里,
她一点一点地展开锦帕,犹如剥开层层云雾一般,终见裹在其中的那东西的真容。
一截竹节似的,凝润微凉的白玉镂刻着繁复神秘的纹饰,中间比两头还要略微纤细些,上头坠着浅色的流苏穗子。
犹如被惊雷劈中一般,
戚寸心手一抖,她险些没握住手里的东西。
锦帕落在地上,被风卷去树荫里,她颤抖着手,用指腹在那细竹节般的白玉上摸索。
摸到那颗镶嵌在上面的透明小圆珠,她用力一按。
刹那之间,犹如柳叶一般纤薄的剑刃便在“噌”的一声响中,从另一端的窄缝里骤然显现。
一片叶子落下来,
只轻轻划过剑锋,便成了两半。
而戚寸心手指微松,长剑落地,她脸色煞白,愣愣地去看地面的那柄纤薄漂亮的长剑,却又在砖缝里隐约看到了些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骨慢慢爬上来,戚寸心蹲下身,伸手从砖缝的杂草上蹭下了一些干涸的颜色。
是已经泛黑的血。
第15章
河畔点上百盏灯火,照得烟波之上行船如织。
一艘商船在渡口停泊已久,船舱内衣冠整齐的老者躬身屈膝,朝坐在桌前的红衣少年恭敬行礼:“臣董成禄参见小郡王。”
可少年却只是轻瞥他一眼,反唤一声,“徐允嘉。”
寡言的青年闻声,便从门外走进来,拱手朝谢缈行礼,“臣在。”
除了丹玉,徐允嘉便是谢缈入北魏麟都之时,明面上带的第二个随侍。
“你就留在东陵守着她,”
谢缈一手撑着下颌,拨弄着手腕的铃铛,却没听到一声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
即便他不说,徐允嘉也知道“她”是谁。
于是他当即颔首,“是。”
但在他转身要踏出门外去时,却又被谢缈叫住,他回头时,便见谢缈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仍跪在地上的老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