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紧这束花柄,被茎节微微咯得掌心软肉发疼,莫七七使劲咽了几下口水,深吐出一口气,拖出一点点哭腔说:“熙哥哥,对不起……我坦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流光的声音,清楚告诉他们有访客联袂而至。
顾凝熙脸色变了,“陶居士”三个字像是针扎一样,提醒了他,此时与莫七七独处的场景有多么吊诡和暧昧。
莫七七咽回话语,抬抬屁/股离座,准备去开房门。
情急之下,顾凝熙使劲探身扯住她衣衫下摆,觉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胸口猛然迸发撕裂疼痛,太阳穴也出现阵阵刺痛。
然而顾不得这么多了,不能让莫七七这么莽撞地迎人进来。
顾凝熙深知,“捉奸在房”不过如此。
他虽然没有亲历过,陪娘子看的话本子、偶然听到的同僚打趣都这么说。
按照那些说法,任凭他怎么解释,都像是进一步的抹黑,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尤其眼前姑娘是莫七七,娘子一知此女就十分介怀的存在。他和娘子和离,多少与她有关,所以截然不同于流光等丫鬟。
身子确实十分不爽,像是在告诉主人此时安养才对。
顾凝熙左右看看,情急生智,在莫七七回身看他之时就放开了女子衣角,急促又低声地嘱咐道:“一会儿开门后,就说我还未醒来,七娘牢记。”
不待莫七七回应,顾凝熙以伤患不该有的敏捷平躺下来,忍不住单手捂住胸口,轻咳两声。
不知想到什么,他艰难翻身,脸朝向墙内,伸手提提被角,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慢慢调整呼吸免得咳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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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他们必然拦不住一心要向心上人展示她前夫窘相的程士诚。
三人心底暗想,也许稍后就是见证夫人气怒、主子爷心虚的修罗场面了。至于莫姑娘,有可能在状况之外,程伯爷则是一旁偷笑的角色吧。
识书低眉顺眼扣了房门几下,一向伶俐的口齿却不发一言,生怕留下一点儿话柄,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手腕使力一点点推开了门扇。
屋内静寂无声。
莫七七站在窗边,仔仔细细将瓶中花束拨来拨去地调整位置,回眸看向她们一众人,抬起手比个“嘘”的动作,小小声说:“熙哥哥还没醒,别吵到他。”
陶成皱皱眉,轻哼一声。即使顾凝熙没醒,放他一个大男人和孤身少女独处一室也不妥当吧?顾府下人怎么这么没眼色,都退到门外去了?
陶心荷心底滋味复杂难辨。站在门边只能看到高床一角,床上隆起人影影影绰绰,像是放心安眠的男主人,莫七七在另一侧紧张地看着她们又这般嘱咐,像是守护的女主人。
想起昨日今日两次见到莫七七,她都说顾府下人不许她靠近顾凝熙。陶心荷自失地牵牵嘴角,怎自己么会信以为真呢?明明是可以独守顾凝熙的优待啊!
程士诚是庄子的主人,听下人禀报过莫七七不得顾凝熙病房其门而入的事情,却与眼前情景不符,不由露出玩味的笑容。
也是他打破僵局,淡声说着:“有扰。既然顾司丞还昏迷着,我们只是看看,想必不太会吵到他,聊表心意罢了。陶叔,阿陶,进去望一望吧。”
他一马当先,撩袍迈过门槛,转身看着父女二人。
莫七七心跳如擂鼓,却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前后向顾凝熙床边走去,一转头对上了流光的视线,还绽出一个不知是笑是哭的鬼脸,逗得识书“噗嗤”一声连忙捂住嘴唇。
顾凝熙一向坦荡,原本信奉“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是去年见识过莫七七清晰面容,就对娘子撒了慌,认错后,他真心想着此生再不骗她。
谁能想到此时又要装晕,哄过娘子这一遭。不过总好过被娘子误会,他与莫七七独自做什么勾当来得好。
他仗着面容朝里,床外的人看不到,紧张地抿唇、又放松、再抿紧。
他细细数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声音过大泄露什么。
不知为何,后背汗毛全数炸立,像是变成了无数双眼睛。
顾凝熙好像清清楚楚看着娘子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了他床边,居高临下,面带不经意的神情瞟过他全身。
按照娘子讲礼数的性子,她应该是站在程士诚和岳父身后,可能透过两名男子的缝隙在看自己吧?
顾凝熙不知是不是自己幻觉,鼻端仿佛飘来一缕木樨香气,他不自觉翕张了一下鼻翼。
下一瞬,他倒是清清楚楚听到娘子好听的声音:“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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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心性,确实是男子所不能理解的。
顾凝熙的侧颜被三人看了个清楚,脸色又灰又白,没有盈泽之光,颧骨偏偏泛着一抹低热潮红,病态十足。他眼睛紧闭,鼻端喘息费力,双唇微分似乎帮助呼吸,又憔悴又可怜的样子。
程士诚和陶成想法类似,床上伤患看上去实在没有男子气概,又弱又惨。
然而陶心荷装作不细看,却将顾凝熙的面容一眼就刻到了心底,引发阵阵微疼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