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话,仲熙更是不悦,林照见他不回应,只好道:“多谢赵商,有时间一定会去。”
赵洪才应声,再行礼退下。
林照好奇他反应,待坐入轿中问出口。
“王爷不喜赵洪才?”
仲熙沉着脸,“商贾狡猾,嘴里不知真假话,为人孟浪,何来之喜?”他顿了顿,没忍住面向她道:“你离他远些。”
“为何?”
“你心里门清,还要本王说甚?”
林照挑眉:“我心里清楚,确是不觉不能与他交往。不知王爷清楚什么,得出远离他的结论?”
仲熙气笑,“他对你有意你未察觉?不娶妻因在自在,被这种人缠上不是徒添麻烦?”
林照像在思索,认真地点点头:“有理。以后王爷有话直说便是,搞什么你知我知的,如何确定你知就是我知,我知就是你知?即便双生子,即便母子,也不能确保尽知心意,不如各自说出心中所想,坦白一些。”
仲熙听得顿了顿,面色渐渐回转。
交心如何来的?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好,本王知晓。”
林照几不可察地扬了唇。
作者有话要说:律法瞎编,勿考究。
第38章
寂月无声,更深夜静。
枝叶在夜风中摇晃,又于月色中投下淡淡的影。
一青灰衣袍者步履匆匆行在道上,左右张望,敲响了赵家宅邸的朱漆大门。
门被打开,露出半个锦鞋。
门内人望了望,低声说了什么,青灰衣袍者压着声音回话,其后跟随入内,关门时转过脸来,可见的青灰衣袍者面目。
赫然是文记铺掌柜文在书。
隐在暗处跟随文在书而来,目睹全程的宋玉度倚在柳树枝干,摸着下巴思忖。
再望去,赵宅门前已是空空荡荡,几片落叶打转儿而过。
环春楼。
今日对元期爽了约,入夜环春楼规矩又不得私自外出。
石秋万般苦恼,皆怪她傍晚一慌忘了事,应该托林照去传个话的,然待她想起来林照和仲熙早已走远,凤二娘也亦正式下去接客。
本想写信让小厮带去,伏案将信写完落款了,要去叫人时转念想到凤二娘心情不佳,原先便对元期抱有不满,而叫人办事一举一动逃不出凤二娘的眼,还是不要在这种关头点火惹不痛快。
只盼得元期能够明白她不得已不得脱身,少些担忧。
石秋将信折好放在妆台上,掐灭屋里其它的灯,仅余床榻侧的两盏小灯。
她脱了鞋袜,上床榻屈着膝,捋去裤脚到膝弯,红肿青紫皆有,多有可怖,不堪入目。
石秋拿出林照给的药膏,碰触时还是有些疼的,她拿着劲儿小心涂抹着。
窗户猛然间阖动,石秋两肩抖,心提起,她想了想,将瓷瓶放下,撩帘探头去瞧,银色半脸面具遮住真切眉目。
她心弦松懈,面上一喜:“你来了。”
下意识想下榻的石秋牵扯了膝盖,疼得她倒吸口凉气,柳叶眉颦蹙。
他忙快步过去,身颀长,站在床榻帷幔,遮去烛火光亮,一垂目,他看到她膝上的惨状,不由皱起眉心:“怎么回事?”
不加掩饰的注视之下多少有些不自在,石秋想将卷起的裤脚放下,动作至一半,遽然被他抓住手腕。
动作突然,令石秋嘴里要解释的话磕绊了下:“没,没事,做了错事,妈妈罚跪而已。”
她低着头,目光游移在锦被上。
忽然间,他松开她的手腕,手指转而悬在她膝盖上方,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石秋竟觉得他的手指几许颤抖,试探着试探着小心翼翼拿指腹碰了碰膝伤外圈。
突来的触感让石秋瑟缩了下,他呼吸皆放轻不少,连忙收回手。
目光一转,看到床里侧静躺着的瓷瓶,他探身拿过看了看瓶身,“涂抹了么?”
“将涂了左膝。”
他闻言不语,却是坐在床沿,打开瓶塞,剜了点药膏在指腹。
“过来,我帮你搽。”
石秋愣愣的,屁股挪了挪,变化了位置,坐到里侧。他就自然地将她的双脚搭在他的腿上,而后半低着头细细涂抹起来。
真是奇怪,他抹的一点都不疼。
石秋盯着他的脸发神,很想将面具摘下,虽然在夜中她用手描摹过好多好多次他的眉目。
他的全部注意力皆在她不忍直看的膝上,他极力放轻手上力道,又分一点精力去关注她的反应,幸而她好似没有出现疼痛的感觉。
“若是疼了就告诉我。”
他还是说,怕她忍着。
石秋摇摇头,看着他的发顶忽而想到他看不到,于是道:“不疼的。”
待涂抹完,他将瓷瓶塞好。
很静。
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似乎都在无形中放大。
“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啊?”石秋回神,未曾反应过来。
他的手撑在她的身侧,盯着她的眼睛进一步解释:“今日是途径,不便久留,这就离去了。”
石秋讶:“这么急么?”
“嗯。”
她躲闪了目光,咬了咬唇,抠着手指。
灯下美人诱人,尤其一副女儿姿态,似不舍,似挽留,又全说不出口。
他眸色暗了暗,倏然欺身吻住她的唇。
石秋不妨,登时瞪大眼,下一瞬,他的手已然摁在她的后脑勺,使二人更加贴近。
唇被含着,一阵麻意由尾骨直窜而上,石秋闭上眼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直至能得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舌根发酸发疼,他轻轻咬着她的唇瓣,又啄了几下,而后离了几寸距离。
她身子软软,若非腰间的胳臂支撑,她怕是要化成一滩春水。
明昧灯火下,她的唇红润润的,鼻尖那颗黑痣似也添了风情,衣襟领口散乱,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桃红色的小衣半遮半掩。
他定定看了几息,再度靠近,一点点舔去她唇上的水泽。
石秋又惊又羞,圆睁着眼,手虚虚抵在他胸前。
他温热的唇在她唇角腮边即触即离,手指下滑重给她系好,碰及柔软,手指僵了僵。
克制地收回手,他揉着她的发,温声道:“我走了。”
石秋晕晕的,说不上什么感受,只垂下眼睑,浅浅“嗯”了声。
文记铺。
文在书打着算盘记账,噼啪作响,忽见小二慌里慌张跑来附在耳边道:“上回那个宋大人又来了。”
话甫落,门外来了一人,玄衣苍白面,一身的病弱感。
文在书忙放下手中物什,转去迎人。
“宋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铺子里了。”
“自然不及文掌柜忙碌。”
“大人说笑,我这儿小店小铺,如何能忙的过大人?”
宋玉度兀自越过他,四周闲逛,小二莫名有些怵他,只行着礼,退得远远的。
“在记账?”他看到柜案上的账本和算盘。
文在书走过去:“正是。”
宋玉度看了两眼抬脚又走开,行到屋子里另一角,坐在摆放给客人休息的凳子上。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完了,他抬眼看向仍直立站着的文在书,随意道:“文掌柜你忙你的,我不过在你这儿坐一会儿。”
“后院有床榻,更是舒适,宋大人要不要移步?”
宋玉度已拿起小案上的细颈的青花瓷瓶看,嘴里道着:“不必。”
文在书揣度着心思,最后作罢,命小二送去一壶新沏的茶,而后返回柜案继续算账。
约过半炷香时间,铺子里和谐自得。
却无一人来访。
宋玉度百无聊赖转着茶杯,正待起身离开,终于有人进了铺子。
青布衣,普普通通,面相生得不错。
他手里抱着卷轴,径自到柜案,谁知文在书一瞧见人儿,登时起身,语气不善。
“你来作甚?”
元期边将抱在怀里的卷轴放到案上,边道:“文掌柜,我又有几幅画想来与你瞧瞧,卖个便宜价钱养口就行。”
文在书瞧着架势,拿手推堵着不让放,话里尽是讥诮:“怎么,小兄弟又是从焦州坟里挖来的宝贝?”
手劲颇大,推的卷轴险些掉落,元期连忙拢到一起复抱在怀里。
“是否焦州我亦说不准确,不过掌柜也知,平城与焦州交界地带多奇坟,我尽是在此处摸索的就是了。”
宋玉度听此来了兴致,真是巧得很。
听得他的话,文在书不欲多说,直接唤来小二:“送客!”
小二不知所云,照着文在书的话做事,只对元期道着:“还请离开。”
旁处倏然插了人声。
“文掌柜如何动怒?”宋玉度缓缓走至跟前。
文在书见到他微微拱手,吐的话皆染了气愤。
“此人行诓骗之事,假冒古画当卖。”
宋玉度淡淡瞥了眼神色镇静的元期,转对文在书道:“哦?说来听听?”
文在书竭力舒缓着,道:“宋大人也知,平城和焦州交界地带都是贵人,这小子假冒贵人坟中物品拿来贱卖。”
宋玉度掀着眼睑,却问:“什么贵人?”
“就是——”文在书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三皇子和上任武成王夫妇等人。”
“宋大人竟不知晓么?”
宋玉度面上不见波澜,“自然知道,只是你说出和我知道并不一样。”
文在书不解语塞。
下一瞬,宋玉度已自顾问话元期。
“你这画真的是从坟里盗来的?”
元期审视他一番,半低头反问:“大人是否想买?”
“你不说,我如何决定是否去买?”
“那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我不能说。既然文掌柜不要,我就不多叨扰。”他说着退下要走。
宋玉度看着他的背影,甚觉好玩,在他一脚踏出门槛时慢悠悠开口:“慢着。”
“你的画我都买了。”
元期顿了脚步,折回身。
“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宋玉度高挑着眉毛,抬脚走去。
一旁文在书见此劝道:“宋大人莫要脑热,这人卖的是假货,何必自投罗网?”
“我就是要看看这网结不结实。”
元期闻言笑,“大人放心。可易破如纸,可固若金汤。”
出了文记铺,走至偏僻巷中,元期拱手福身。
“大人诚意可见,我亦坦然相待。文掌柜所言不虚,我正是挂羊头卖狗肉,这画是亲手所画,不过想借个名头涨点儿价卖出去。”
元期说着将臂弯中卷轴拿出一卷给他。
“大人可瞧上一瞧,若还要买,我可给个最低价。”
宋玉度拆了绑带,缓缓展开。
山水图景,云雾缭绕,如临其境。
确有其实。
他合上。
“为何想到要用这个名头去卖?”
元期仅笑:“平城中皆知的事,我不过为了谋生胆大而已。”
宋玉度想说什么,喉咙发痒,他以手握拳咳了几声,直咳得五脏六腑颠荡不已。
“宋大人可有事?”
元期见他弯了脊背,问道。
宋玉度长吸气,恢复原先模样。
“家在何处?我既说出口买了,那便不会反悔,哪日我去你家拿画。”
元期微讶,低首行礼:“大人善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石秋的戏份多一些。
第39章
石秋央了凤二娘许久,知她心中不豫,有意难为她些,石秋全默默受下。
然今日无论如何要去找元期一趟的,软磨硬泡的凤二娘终是松了口。
赶去元期去处门是锁上的,她有钥匙,要去袖中拿时,正巧余光看到他走来,手里抱着卷轴,一副外出归来模样。
元期见到她独自一人,皱起眉,大步过去:“你的膝盖如何了?”
石秋一愣,手指不自觉抓了抓腿侧的衣裙。
“你怎么知道我膝盖受伤的?”
元期开锁的手顿了下,下一刻听得细微声响,他推开门。
“走路一瘸一拐的,叫我如何不知晓?”
元期将卷轴让她拿着,他则扶着石秋向屋里走。
“你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
“离得远,只看到似是瘸腿,不过被你昨日爽约一日不见,如何想到你竟成了伤患,让我哪里敢相认?”
提起昨日,石秋颇为心虚,不顾的其它,坐着椅子,将卷轴放到桌上,拿出袖中的信给他。
“我给你写了信的,只是昨日特殊,送出去几许困难,我是被迫禁了足,爽约全非我本意。我还想吃你给我做的饭呢。”
元期手里捏着薄薄的相折的纸张,眸中神色变换,他垂眸掩去,将信放入怀里。
他蹲下来,轻轻抚在她的膝上,与她平视:“为何会膝盖受伤?”
石秋不知如何解释,仅道:“只是嫌我不够听话。”
他却不说话了,缄默着。
不知为何,最近几年在他面前,她愈发有种莫名的感受,似压迫又或什么她说不出口的感觉。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也知晓元期总会因这些事生她气,“你别生气,不疼的,药膏很有效,没两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