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芳泽——小池清
时间:2022-04-13 06:42:44

  “自然认出了。”
  “他知道你是王府的人?”
  翠羽忽而想到他说的那句“原来你是她的人”。
  她点头:“是。”
  林照蹙眉。
  为什么不杀了她?
  留个祸患告诉他们,他活不了多久了?
  还是自信到认为自己定然能够达到目的,故而不在意让王爷得知,反而用来挑衅?
  着实反常。
  林照心弦紧绷,语气凝重叮嘱她:“翠羽,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离他远一些。”
  翠羽只应声,心里可惜了自己当初一小包糕点。
  原来不是好人,白长了一张好脸。
  林照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事关系重大,她再三思索,不能拖时间,遂立时去找仲熙。
  然而到了数竹轩,梁泽讶异看着她,却道:“王爷出去了。”
  “知道在何处么?”
  “不知。”
  真是熟悉的对话。
  林照来回踱步三四次,告诉梁泽:“他回来后还请和他传一声,让他来听荷院一趟,我有事与他说。”
  梁泽答应下来。
  这一夜,林照堪称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仲熙的质问,一会儿是明日若是他来了问起,她要如何回答。
  她尚未想好。
  林照翻个身,盯着墙面愣神。
  到底何时迷迷糊糊睡着的,她已经不记得,次日清晨她左等右等,仍不见来人。
  以仲熙性格即便她二人有矛盾,也不应该如此行事。
  只是她已无法耐心等下去,林照再次去往数竹轩,半路碰到了朝听荷院赶的梁泽。
  看到她,梁泽停下脚步,拱手道:“正是来告诉姑娘,王爷昨夜未归,方才传信来说在外有些事,大抵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说间他将信从怀里拿出,递给林照。
  林照未迟疑,直接拆开抖落平整,信箴上遒劲字迹寥寥数字。
  “有事难回,慎出府,自保为先。”
  一字一句,是单独给她的?
  梁泽看出她的疑惑,垂首道:“寄回两封,这封是给姑娘的。”
  林照捏纸的手紧了紧。
  她向来重自保,他竟还特地叮嘱她。
  难以言喻的感受在心里滋生蔓延,誓要融入血肉,扎根发芽。
  林照开始反思,最起码,待他回来了,她要给他一个答案。
  两日后,仲熙未归,反倒又一封信飞到她妆台。
  起初她以为是仲熙送来的,心中不自觉抽紧,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将近回来何必再来寄信?
  打开信封一看,却是陌生字体,仔细一瞧,恰是赵洪才的邀帖。
  且信是单独给她的,信中只出现她一人名字,连仲熙半个字亦未提及,信末并附了万万要来的字句。
  林照纳罕,缄默片刻,不做多想直接派高载海回封信,信中只写道:“改日我和王爷定会去府上拜访。”
  怎就单单请她?
  赵洪才此举实在难以捉摸,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且此人尚有嫌疑,她只能这般行事以不妨碍仲熙正事。
  连着事情堆叠,林照很想告知仲熙,商量也罢,分析也罢,甚至于简单的诉说都比现在她一人装进肚里憋闷着要好。
  仲熙回来那日已是又过了两天,下着细密的小雨,他浑身湿透,去换了衣物出来喝杯姜茶。
  梁泽想了想虽则过去几日了,仍将林照吩咐要传的话传给他。
  问得语话,仲熙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她有说何事么?”
  梁泽摇头:“没有。”
  仲熙大致等雨止住了才去的听荷院,当时林照搬了凳子在门口看滴答滴答的雨跳入池塘,砸在荷叶上,稍稍一弯,又滑落入池水。
  她看得入神,门被推开,白青色的身影映入闯进余光视线。
  几日未见,竟有一瞬恍神,她顺声望去,只见他站在门关,视线不期然在半空相遇。
  林照率先笑,出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约莫半个时辰前。”
  “那会儿雨还大着。”
  “嗯,你就坐在这里看雨?”
  仲熙走过去。
  “闲来无事,听听雨声。”
  林照从藤制圈椅中站起,随他入了屋里。
  “梁泽说你有事要和我说。”
  他径直走至太师椅前坐下,林照提壶扯袖给他斟杯茶,而后将茶杯推给他。
  “是,两件事。”
  仲熙停顿几息,看着她坐到对面,杏子红的罗衫,琼姿玉色,朱丹含春。
  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无措了。
  他挪开视线盯着几片茶叶漂浮的茶水,“那你说。”
  林照饮口茶,抬眼看着他低首的姿态,说道:“几日前,翠羽和我说宋玉度病重,许剩下不到一年岁月。”
  紧接着她将翠羽与宋玉度机缘巧合等事情细细说来,言罢只见得仲熙一脸凝色。
  半晌不曾言语,仲熙抬起脸没有说什么,复问她:“第二件呢?”
  林照默默盯了他两眼,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她不知他作何想法,只好说起赵洪才的事:“我收到赵洪才的邀帖,邀我去他府中看藏品。”
  仲熙眼底划过一丝异样,林照顾着说事情并未捕捉到。
  “我让高载海回了信,告知他哪日和王爷一起去拜访。”
  他又不说话,凤眸直直看着她,忽而叫她的名字。
  “林照。”
  “怎么?”
  仲熙垂下眸,“没事。”
  一时相对无言,林照些许尴尬,喉咙像被一团什么东西生生堵着,她是想说些什么的,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对于表态一事,他不提,她似乎松口气,本身她也不曾完全下定决心。
  仲熙不知她心里纠结,他双眉簇成小山,极为平淡的遽然道:“皇上没有几天活头了。”
  林照瞬时圆睁眼眸大惊。
  若他们未在皇帝驾崩前推上三皇子,待瑞王沈奕登基,他们的任务和阻力皆会增大,性质完全不同。
  要知道,到那时他们就是造反了。
  仲熙掖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到时当真性命堪忧。”他极为郑重地看着她:“如今时间紧迫,宋玉度应当没有心思盯着你,正是脱局的好时机。我可以助你离开,只是房屋不能在平城了,你拿着钱先远离平城,或可在别处盘店购房。”
  惊震平复后,林照静静回望他。
  原来他给她做好了决定。
  火舌扑哧扑哧,吞没信笺小纸,将烧至手指,滚烫热度传来,宋玉度捏了捏角,松开手。
  隐见小纸片上有一字“杀”,下一瞬被火势化为灰烬。
  淡淡黑烟缭绕。
  案上新摆了张白纸,他提笔蘸墨,手腕轻转。
  写得顺畅极快,唯一停顿是中途难以抑制的胸口绞痛和咳嗽。
  他缓着气儿,将剩余几字写完。
  灯火晃晃悠悠照耀下,纸上赫然写着——
  尚未有三皇子怀疑人选,仍需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有人想冒泡摁个爪?(偷看.jpg)
 
 
第51章 
  林照最终选择了他为她做的决定。
  一切来得很是梦幻,就像直接越过剩余三个月,达到她所希望的所有。
  有钱有自由。
  怎能不令她心动?
  然而,秉着合作契约精神,起初她并未决定立即离开,想到赵洪才一事,询问他:“若不然我和你一起去拜访赵洪才后,我再离开?”
  仲熙却丝毫不犹豫地拒绝:“不需要,我去不去他都只能受着。以免夜长梦多,你明日就走吧。”
  林照愣一瞬,不曾想他那么着急,只是转念一想她既决定离开,似乎待在王府已成负担。既然他不需要,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是以,她回了句:“好。”
  林照忙碌了半晌午将行李收拾好打包。
  她其实并未有许多东西,两个四四方方的包袱带走了几乎所有。
  翠羽什么也不知,这会儿尚且没有缓过神,昨夜林照突然和她说要离开,惊得她险些手抖将面盆倾倒了去。
  问原因,只作不语,翠羽无他法,默默帮她拾掇。
  林照站在里屋中间环顾一周,掠过妆台,目光停在床榻,她想起来了,枕匣里还有东西。
  她走过去将枕匣抱在手中,掰开暗扣,拿出里面的鱼鳔,当时做了特殊处理以便可以多放些时日,因此除了泛黄变皱尚未发臭,然而也是不能用了的,她信手扔在废篓里。
  “林姑娘,这个怎么处置?”翠羽的声音从书房传过来,不过须臾,人影出现在里屋,林照定睛一看,却是折起的白纸。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就是那个黑虫,林姑娘不记得了?”
  稍一提点,林照霎时想起,她还记得那晚和仲熙吵架,因为她被冤枉了。
  当时让翠羽将它放藏起来,倒是不明确他画这样一幅画是何意。
  不过也要离去,好像不甚重要了。
  “扔了吧。”她随意道。
  银子太重,林照在一众金银珠宝之中拿走了几根金条和几件贵重首饰,待一变卖,得的钱够她用上半辈子了。
  走前她将听荷院像来时那样细细打量,直到又过半个时辰,高载海来传话说是马车已经备齐,尽早启程也好少些变故。林照颔着首,告别了听荷院。
  马车用的不是王府的马车,林照初看还有些不适应。
  仲熙早已在马车前候着,听到背后声响回首望去,他习惯性先去看眼睛,遂望进盈盈桃花目,他微移目光,看到她穿着昨日的挑绣花纹杏子红的罗衫,乌云发髻上却无珠翠簪。
  他收回视线,帮林照取下包袱。
  “护你出平城后你自己要小心,万事留个心眼。”
  林照定定看他几眼,舌尖绕了绕,终究只是“嗯”了声作为回应。
  出声后又觉这种时刻应当再说些什么,就笑道:“百个心眼我都要有的,我能有什么事?”
  仲熙唇边浮着淡笑,待她坐上马车将包袱递过去。
  什么话皆未再说,帘子从他手中不小心溜走遮盖了所有视线,于是他的手在半空停着,却再没有勇气打开。
  林照也因突然昏暗的视线怔了怔,她默了瞬,未去开帘。
  只略沉声,隔着帘子道:“王爷,那我走了。”
  仲熙收回手,虚握着背在身后。
  声音平静。
  “好。”
  马车起步,林照抓着窗沿,她在心里计算着距离,应当离开王府了,片刻后,马车平稳行驶,拐了一小弯儿。
  应当是出巷子了。
  林照如是想着,自始至终没有推开车窗。
  她是在马车行过主街道后想起石秋的。
  总归突然离去要给石秋留个话,且她这一走,石秋半入局的状态,她多少担忧。
  “师傅,转去西巷。”
  她打算去找元期,去了环春楼也不一定见得了石秋,反而人目众多,增加风险。
  马车夫迟疑了下:“这,王爷说直接离开平城。”
  “只去片刻找个人说几句话,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车夫手中缰绳握了握,转了方向。
  “那姑娘可要快些,咱们不要耽误了行程。”
  林照应声。
  仔细想一想,似乎就是自石秋来王府开始,一切都太快了,什么都很匆忙,来不及深思熟虑,她就像被赶着撵着往前走。
  无处不在显露着奇怪,然她却捕捉不出任何思绪。
  神思散乱之时蓦地车厢斜倒,她一个不妨摔在侧壁,撞得胳膊生疼。
  外面响起车夫暴躁的声音:“小兔崽子,回去让你爹抽你竹板子!”
  几个小孩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林照坐姿倾斜,约莫明了大概,揉着胳膊问:“发生何事了?”
  “混小子在路边挖坑作陷阱,不小心中了招。姑娘莫急,只一个车轮陷进去的大小,推出去就好了。”
  林照闻言等着:“不急。”
  车夫下车来看,才觉事情比他想的严重,车轮上包着的皮革已经在挤压下略微移位。
  这车轮怕是不能要了,撑不起往后路途。
  “姑娘实在对不住,车轮损坏严重,恐是要重新换一个,你看,你是等着修好再一起去找人,还是分头行动?”
  林照扶着车厢壁下了马车,看了眼完全陷挤在坑里的车轮。
  “分头吧,离得不算远了,到时我们就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集合。”
  林照伸指指了指前面百步远的十字路口。
  车夫勾着背颔首。
  “对不住姑娘。”
  林照不以为意:“看样子是个老手,不止咱们一辆中招。有何对不住的,早些晚些都一样,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二人说备好后,林照步行去元期住处。
  约行个一盏茶功夫,见得垂柳招展。
  走至门前,她叩门三声并无应声,一垂眸却见已在外面上了锁。
  竟是无人。
  她左思右想,手指碰到兜里的硬实。
  遽然想到刚买的那间院落她忘了将钥匙还给仲熙,由于对房子看重,林照特意用个荷包装着随身携带。
  混杂着碎银子,她拿出压在底下的钥匙,下了决定去自己院子里留个信。
  是想过要不要让车夫带去给仲熙,然车夫不是老郭,事情又颇为敏感,在这节骨眼,她不想冒什么风险。
  总之,仲熙会来这里,早晚可以看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