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杨家的姑娘和沈佑佳,跟着崔家的小姐少爷给崔奕祝寿,纷纷献上了自己的作品。
杨家的姑娘都有几分才艺,杨兰献的是一手小楷,字迹娟秀又藏着几分潇洒大气,字如其人,可见风骨,李氏在一旁暗暗瞥了几眼,暗道杨兰很有大家小姐风范。
杨蓉画了一幅画,是时下流行的青绿山水画,技巧谈不上多么高,却不失秀丽,也合了她的身份。
沈佑佳呢,自己没写诗,也没画画,而是拿出一幅前朝大师的遗作当做寿礼送给崔奕。
崔奕八风不动的点评了晚辈的作品,没有多余的夸奖,也没有特别严苛,叫大夫人摸不着他的心思,至于沈佑佳的那幅古画,崔奕说自己不喜欢那位画师,转手送给了大老爷。
沈佑佳也没有失落,倒是比往日沉得住气。大夫人还吃了一惊。
待崔奕点评完毕,大夫人又忙领着众人离去,心里却暗暗叹气,崔奕眼下正宠着程娇儿,其他人怕是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边大老爷及几位表亲老爷给崔奕劝酒,崔奕喝得比往日多,最后一个小丫头给他送了一杯醒酒茶,他喝了一口,当即觉得有点不对劲。
半刻钟,他身子有些不舒服,便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他不动声色,找了借口离场了。
是什么人动的手,他只要离开便可知晓,给他下药,总有后手。
果不其然,待他回清晖园的路上,沈佑佳穿着一身鲜艳的衣裳从廊下迫不及待追了过来。
“侯爷!”声音千回百转。
崔奕听到她的声音,停住脚步没有看她,他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
沈佑佳款款上前,盈盈下拜声音娇软如泥,“表哥,姑母一时糊涂犯了错,还望您莫要与她老人家计较。”
崔奕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甚至连嫌弃都懒得给,只是抬步离开。
沈佑佳见他要走,顿时大急,急切地朝他脚跟扑过去,
“表哥...”
她亲眼看见他喝了药,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的。
但这个时候,一道清秀的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哟,总算是逮着了!”
头顶传来陈佑冷冽的笑声。
沈佑佳顿时大惊,惶恐张望,却见崔奕挺拔的身影已消失在廊后,
“你....你是谁?”
沈佑佳慌忙爬了起来,陈佑却是一脚对准她的胸口踢了过去,“混账东西,侯爷也是你能肖想的?”
“哎哟!”沈佑佳被踢了个天旋地转。
“来人,把她给我捉住!”
两个小厮从后面扑过来,一左一右捏住了沈佑佳。
沈佑佳顾不上胸口的疼痛,唇角溢出一丝血迹,惊恐地盯着陈佑,“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我爹爹是中郎将,你不能...”
陈佑狰狞着打断她,“这么喜欢表哥,就把你送给你表哥好不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佑佳身子凉了半截。
陈佑唇角勾起,冷冽的目光逼近,“我的沈大小姐,等你这一出等很久了,上次二老爷算计了娇儿姑娘,这口气还没出呢,侯爷不想脏了手,自然我们这些属下来代劳。”
陈佑捏住她的下巴,将袖兜里的一罐粉末灌进了沈佑佳的嘴里,随即语气一转,
“你们两个,把她悄悄塞去二老爷的房里。”
“遵命。”
沈佑佳想要挣扎却陈佑一掌劈晕了,不过陈佑很注意力道,沈佑佳堪堪晕了半刻钟,人又迷迷糊糊醒了,醒了后,全身燥热不堪如有千只蚂蚁在咬噬,她口干舌燥,四处抓寻,这一抓反而抓到了一只胳膊。
男性强劲的气息扑面而来,沈佑佳红了眼整个人扑了上去。
....................
崔奕回到清晖园内室,用冷水淋了个澡,又亲自将毒液给逼出。
人丢给了陈佑,崔奕就放心了,别看陈佑年纪轻轻的,手段极为老辣。
沈佑佳和崔绪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他换好衣裳朝后院西厢房来了。
已是初夏,西厢房的窗外都蒙上了一层纱窗,窗门打开,灯光从窗棂洒出,在廊下投下一片光影。
崔奕负手立在廊下,透过窗纱便见里面书案下,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梳了一个百合髻,眉目如画,容颜如玉,正在执笔画着什么。
崔奕从门口走了进去,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絮儿退下,自己则轻轻走到了她身后。
程娇儿正在画画,碰巧画的也是一幅青绿山水画,仿的是前宋一位大家所作《千里江山图》的一部分,只见画间山峰层峦叠嶂,奔腾起伏,江水烟波浩渺,平远无尽。
平原上有些许亭台阁谢,桥梁渡口,人物百态,栩栩如生。
上午他便瞧见这书案上掩着一幅画,当时不曾多想,眼下才知程娇儿在画这幅画,眼底难掩惊艳和吃惊。
这幅画原作很长,程娇儿只仿了其中她最喜爱的一部分,她整日拘在这清晖园的后院,方寸之地,实在是无趣得很,只能绣花画画打发时间。
先前她在闺阁中,也是这般度日的。
程娇儿给最后一抹山头上色,便吩咐道,
“絮儿,帮我研磨,我要写诗。”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完这话,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拾起了那砚台,握住墨棒就自顾自研了起来。
程娇儿全神贯注在上色,并未发现不对劲。
待色上好,她放下描笔,望着这一幅画缓缓露出笑容,最后又挑了一只小狼毫,沾了沾墨汁,开始写小楷。
原作上题了一首诗,她便抄录了下来。
崔奕在一旁伫立着,丫头的小楷写的极为秀逸圆润,不输杨兰,各有千秋。
但是程娇儿胜在这画画得好,没看出来这丫头如此有才。
崔奕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他整整伺候了她一刻钟,待程娇儿完工,他脖子也酸了。
他盯着那幅画看入了神,程娇儿累得慌,揉着腰肢起身,往后一退,就踩到了他的脚,身子差点往后跌去,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
抬眸,撞入一道深邃幽深的视线里。
程娇儿呆了呆,“侯爷.....”
崔奕扶着她站好,亲自将那幅画给拾了起来,端详片刻,便喊了人来去收好裱装。
“娇儿,今日是我的寿辰,这幅画送给我做寿礼可好?”
程娇儿还没回过神来,俏白的小脸浮现几分羞涩,
“爷,我这点本事哪里入得了您的眼,来,我给爷制的衣裳好了,给您试一试。”
她用袖帕擦干净手,入了内室将下午完工的那件袍子给拿了来。
崔奕清隽的身影立在屋子正中,双臂张开,任由她比试。
程娇儿比对之后,想起了上午徐淮羞辱崔奕的事,咬了咬唇,亲自去将卷起的窗帷放了下来,又蹑手蹑脚到了崔奕的跟前,去解他的领口。
崔奕有些好奇她的举动,
“你做什么?”
程娇儿心里慌得七上八下,也不敢抬眸去看他,支支吾吾道,“我...我给爷试衣裳。”
“你这是件袍子,秋日穿的,套在外面便可,不需要解衣扣。”崔奕注视着她水汪汪的眉眼,四平八稳说着。
现在天热他穿的薄,只有一件杭绸直裰。
程娇儿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一躁,纤指微顿,踮着的脚跟缓缓回落。
昨日崔奕告诉她,已经派人去了边关,打点她哥哥的事,又说了她家里那桩案子,他心里有数,只是时候未到,叫她不急。
崔奕里里外外都替她着想了,她能帮他什么呢?
她今个儿一整日,都细细想开了,心里什么顾忌念头都打消了,就是想踏踏实实给他生个孩子,好好报答他。
晚边用膳时,她旁敲侧击地问了柴房的婆子,说是这女人家怀孕也是有讲究的,每次事后得躺好了,将那枕头垫得高高的才行,千万别去洗漱。
程娇儿一听就急了,自从入了清晖园,崔奕也只要了她两次,两次她都在浴桶里坐了很久,洗得干干净净才回来入睡。
这样哪能怀得上孩子?
程娇儿湿漉漉的眼神落在那被解开的领口上,半截锁骨裸露在外,线条凌厉,极具美感。
她咽了咽口水,把心一横,面无表情道,“爷,您出汗了,娇儿帮您擦一擦。”
伸手,将剩下的扣子一鼓作气解开。
第23章
昨夜二老爷在自己院子里喝醉了酒,喊来一个小妾消遣,半夜床上被塞一个女人来,他还喜滋滋的以为是小妾之间争风吃醋,享受了一番齐人之福。
怎奈次日起床,发现那女人是沈佑佳后,整个人傻眼了。
秀儿可不认识什么沈佑佳,只知道有人抢了她的男人,气得抓住对方的头发一阵狠扯。
沈佑佳还是懵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被秀儿抓了一把,本能的开始反击。
动静闹大了,二夫人亲自过来灭火,派了婆子将两个人扯开,这一瞧还了得,发现其中一个女人是表妹沈佑佳,脑子里轰了一下。
躲在一旁的二老爷和沈佑佳相视一眼,电石火光闪现,昨夜的记忆片段缓缓清晰了起来。
“啊!”
沈佑佳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晕了过去。
二夫人又气又急,表妹怎么跟二老爷搅到一块了?
莫非这老混账得不到程娇儿,打起了沈佑佳的主意?
沈佑佳可是沈家嫡女,这可怎么收场!
二老爷一口咬定是沈佑佳主动爬床,二夫人却不信他,捏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拖。
整个二房人仰马翻。
老太太闻讯风风火火闯到了二房,老太太瞅见二儿子那样,气急攻心,再看沈佑佳要死要活的,也是头疼得不行。
关键时刻,老太太还是镇住了场子,当即把事情查了个大概,得知是沈佑佳自己下的药,表情就耐人寻味了。
“佑佳呀,你可知给当朝宰相下药是什么罪名?你若是不肯,我也随你,若是你服软,姑母少不得保住你。”
沈佑佳震住了。
这是要她跟了二老爷?
瞧着二老爷大腹便便的样子,沈佑佳一阵犯恶心。
她以死威胁,老太太无奈只得退一步,许她平妻之位。
二夫人这边听说老太太要把沈佑佳给二老爷当平妻,再也顾不及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落魄玩意儿,还敢做平妻?我就把这件事闹到衙门去,我看崔家还要不要脸?”
大夫人派人把二夫人拦了下来,劝她别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又劝老太太,做平妻是不可能的,大户人家没有这等事,只能做贵妾。
沈佑佳在一旁哭死。
沈家的下人担心自家小姐受委屈,偷偷跑回沈家报信,沈家的大夫人带着婆子飞快赶来崔家。
沈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知道自己女儿已失身,不可能再正正经经嫁人,心头一阵绞痛,可是悲痛之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善后。
二老爷那样的色鬼,当然不适合做夫君,更何况还是做妾。
沈大夫人果断拒绝了老太太的安排,扬言要把二老爷送官,这下好了,老太太跳了起来,跟沈家人对掐。
又把沈佑佳给崔奕下药的事情给抖了出来,沈大夫人登时就愣住了。
怎么还牵扯到了崔奕?
老太太想以此要挟沈家,把沈佑佳留下来给二老爷做妾,息事宁人。
沈大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派人回去把事情禀报沈大将军,沈大将军思忖半晌,带了重礼亲自登门跟崔奕负荆请罪,承诺把女儿带回去,让她在剪了头发做姑子,给崔奕烧香拜佛请罪。
崔奕见都没见他,只吩咐诸葛均去处置此事。
诸葛均话里话外暗示了一番沈大将军,沈大将军便派人把二老爷打了个半身不遂,扬言只要二老爷敢出门,他就派人来打。
崔大老爷见事情无法收场,恳求崔奕出面。
当夜,崔奕与大老爷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次日,老太太以养病为由回了崔氏清河老家,二老爷被支使去了湖州,给崔家打点庶务。
三房与他们两房表面上还在一座府邸住着,暗地里实则已分家。
大老爷虽是肉疼,却也无可奈何。
崔家彻底清静下来。
程娇儿也是后来听絮儿说起,方知此事,忍不住惊讶了一阵。
老太太走了,压在她头上一座大山就没了,她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想必崔府以后没人找她的麻烦。
三月二十八这一日清晨,程娇儿起来便觉得身子有些倦怠,胸口闷得慌。
原先她不敢出清晖园,如今府内清净了,她扶着絮儿的手去后面花园闲逛,想透透气。
不多时,陈佑从清晖园后门跑过来,在湖边的桃花园里寻到了她。
“娇儿姑娘,侯爷回来了,要带你出去。”
程娇儿愣住了,“侯爷不是上朝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还没到午时呢。
陈佑笑了笑道,“爷要去城南处理一桩事务,说是想带你出去走走,你快些收拾了出来,侯爷的马车在门口等你。”
程娇儿自然是想跟着崔奕出门的,当下心情好了不少,顾不上身上的慵懒,回了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带着絮儿就来到了门口。
崔奕的马车刚到,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清俊雍雅的面容来。
他是特地绕路来接她的。
程娇儿喜滋滋上了马车。
“爷,您怎么想着带我出门?”
崔奕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嗅着她发丝上的芳香没有搭话。
他难道能说,是前夜程娇儿表现好,他想犒劳她么?
程娇儿如飞鸟投林蹭在他怀里,崔奕总是能给她安全感,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怕。
明明昨夜才歇在一处,心里却想他想得紧。
过了一会,头顶传来崔奕略带磁性的嗓音,
“城南有一家首饰铺子,你平日穿的太素净了,去给自己挑一些好的,回头我来接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给我省银子。”他清湛的眸眼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