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娇宠——希昀
时间:2022-04-13 06:44:17

  夜色深沉,院墙外,知了叽叽喳喳叫唤,凭空添了几分烦闷。
  程娇儿迷迷糊糊快要入睡,听见廊下传来一阵沉缓的脚步声。
  她心神一动,堪堪扶着软塌,满心期待朝外探头而去,却见德全和陈佑神色艰涩步入了院子。
  程娇儿已是等得浑浑噩噩,纤瘦的身子踉踉跄跄奔到门口,见终于有人来,露出虚弱的笑容来,满脸迫切解释道,
  “管家,侯爷呢,侯爷是不是生我气了,他不要信窦旸的话,我与窦旸虽然有过婚约,可程家出事后,我哥哥帮我跟他们退了婚,我心里不曾有他,否则也断不会跟侯爷的。”
  程娇儿娇娇怯怯的,双手扶在门框,眼眶红得跟个小鹿似的,夜风吹拂,那海棠花的杭绸料子紧紧贴着她的娇躯,楚楚可怜的,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风吹走。
  陈佑心头苦涩涌至,不忍看她,他已悄悄去苏府探过,老太傅病危,紧紧拽着崔奕的手不放,苏家哭成了一片,谁也没法在这个时候去将崔奕叫出来。
  他扭头看向德全。
  德全一颗心早就碎了一地,程娇儿是他亲自带来清晖园的,如今他却又要亲自把她送走,德全心痛如绞。
  “娇儿,太皇太后下旨,要给侯爷和苏家五小姐苏凌雪赐婚。”
  程娇儿听了这话,整个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嗓音戛然而止。
  这么快就要娶妻了吗?
  她以为不会这么快的。
  程娇儿茫然地望着德全,似乎很努力在消化这句话,泪水渐渐盈满泪眶,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她纤细的身子被夜风拍打着,正如被雨水淋湿的娇花,格外娇柔。
  德全瞧在眼里,痛在心里,眼眶都跟着酸红了。
  陈佑面罩寒霜,不忍心别过脸去,盯着虚空一动不动。
  程娇儿很努力地将泪水吞回去,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好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么在意。
  “那....那侯爷呢,他今晚不回来了吗?我....可以见他一面吗?”程娇儿细声软语的,乖巧地跟个猫儿似的,水灵灵的眸子被水洗过,明明是笑着的,却是比哭还叫人揪心。
  德全忍不住酸了鼻子,带着哭腔,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下旨,让在新夫人诞下嫡长子之前,将你送去庄子上。”
  程娇儿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黑啾啾的眸眼仿佛冻住一般,再也没了生气。
  默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侯爷呢,也是这个意思吗?”
  陈佑咬着牙回道,“苏太傅病危,侯爷在苏府,不曾回来。”
  言下之意是崔奕不知道。
  德荣豁出去了老命,费尽心机,纠缠得女官答应明日天亮再送她走。
  那女官想着即便崔奕回来,也不敢抗旨,索性就丢开了。
  德全将早先崔奕叫他准备的文书给递了过来,
  “娇儿,你不知道,几日前自打你诚心跟了侯爷后,侯爷便着人帮着你去宗正寺和大理寺除了籍,如今你已不是奴婢身份,你也别多想,先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待侯爷回来,必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的。”
  程娇儿看到那封文书,早已没了期待的喜悦。
  反正他要娶妻,她留在这里已是多余。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后院西厢房的,只知道她很努力地想去抓自己的心口,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她终于可以离开了,崔奕还给她除了奴籍。
  她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夜她睡得浑浑噩噩。
  清晨醒来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但她没有哭。
  长痛不如短痛。
  她也没法看着他跟别人情投意合。
  她很努力地平复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和,尽管心里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的疼。
  絮儿低着头过来伺候她去洗漱。
  程娇儿瞧见小丫头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反而是笑了起来。
  “你别哭,我没事的,侯爷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我原本是想给侯爷生个孩子,如今倒也用不上我了。”
  程娇儿笑了。
  絮儿红着眼抬眸看她,见她面色发白又虚弱,长长的眉睫染了水光一般,那笑容苍白得紧,仿佛一戳便会破碎。
  絮儿更加揪心,失声哭了出来,一抽一搭的,根本忍不住。
  程娇儿叹息一声,拿着帕子细细给她擦泪,
  “你放心,我不会带你走,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庄子上想必都安排好了,侯爷不会委屈我的。”
  这一点,她对崔奕有信心。
  絮儿反倒是拼命摇头,“不,奴婢伺候您,奴婢跟着您去,奴婢可以的。”
  她就是替程娇儿难过罢了。
  “太皇太后年纪这么大了,管着宫里的事便罢了,怎么能管到大臣后宅来?姑娘,您太委屈了。”
  程娇儿摇了摇头,
  “人家是想给新夫人铺路,并非是针对我,我算什么,值得太皇太后费心?”
  絮儿不说话了,刚刚的话已然是大逆不道,她擦干眼泪细声道,
  “奴婢伺候您洗漱,陈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等您用了膳我们就走,奴婢就不信侯爷真的狠得下心,姑娘您等着,侯爷保准回头来找您。”
  程娇儿神色怔怔没有搭话。
  如果没有窦旸那一出,她信崔奕不会丢开她,但是如今崔奕对她是什么光景,她心里没数。
  她先在庄子上待一阵子,回头再寻出路。
  这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她可以去泉州外祖家寻求庇护,想必是无碍的。
  届时求人跟崔奕说一声,这一路上也有保障。
  程娇儿扶着絮儿的手到了架子旁边,絮儿递给她一杯水,又端起痰盂,
  程娇儿洗漱完,正准备让絮儿撤下去,忽然腹部涌上一股恶心,她捂住嘴剧烈地呕吐起来。
  恰在这时,德全的儿媳妇唤刘嫂子的妇人,正从后院婆子处拿了一件要紧物什,路过西厢房门口,乍然听到程娇儿呕吐的声音,连忙止住了步子。
  她扶着门框细细打量程娇儿的神色,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摸样可是像极了害喜呀!
  正琢磨着,却见那位女官派来的宫女,气势凌凌来到廊下,朝里面催促着,
  “时辰不早了,马车已备好,快些出发!”
  里头的程娇儿和絮儿只得收拾着东西出来。
  刘嫂子见状顿时大惊,赶忙朝前院急急奔去。
  每日清晨都是德全最忙的时候,阖府管事都要来讨他示下。
  今日程娇儿要走,德全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拧着几个错处狠狠发作了起来。
  刘嫂子寻了半天终于在门房处找到了他,连忙疾步上前,
  “公公,媳妇有要事禀报。”
  德全扭头见是大儿子的媳妇,眉头就皱了起来,
  大儿媳妇刘氏平日做事也是极为稳重的,今日怎的这般急急燥燥。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说?”德全眉头拧紧,脸色不好看。
  刘嫂子顾不得旁的,神色焦急,语气铿锵,
  “阿翁,娇儿姑娘不能走!”
 
 
第28章 
  “绝不能放娇儿姑娘离开。”刘嫂子面色坚毅再次强调。
  德全愣了一下, 这个念头与脑子里的想法高度重合。
  但是,这是太皇太后的口谕。
  “为何?”
  刘嫂子上前解释道,“阿翁, 媳妇刚刚打西厢房过来,娇儿姑娘很有可能是害喜了!”
  “什么, 害喜?”德全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旋即领会了那两个字的意思, 锐利的眸子瞬间绽放光芒,高兴地手舞足蹈,
  “果真如此?”
  刘嫂子见公公反应过大,哭笑不得, “媳妇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人了, 怎么会认错, 娇儿姑娘面色蜡黄, 神色恹恹, 有呕吐之状,十有八九是害喜之症。”
  德全眉头如拨云见日般散开,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娇儿呢?”
  “怕是已经到了侧门!”
  德全一听丢开手里的事务, 急吼吼朝侧门奔去。
  而此时, 程娇儿已打点好行装, 跟着那宫女出了崔府。
  说是行装其实只有她自己那个包袱,崔奕给她的赏赐她一件未拿,只带了两百两银子傍身。
  门口有两辆马车,一辆供程娇儿主仆坐,一辆装满了药材被褥用具等物资。
  程娇儿看了一眼就知道德全肯定打点得妥妥帖帖。
  女官带着人,与崔家的仆从等候在那里, 陈佑牵着一匹马站在一旁,脸色很是阴沉。
  那女官看见程娇儿出来,瞥了她一眼,被她那容貌给惊到了,暗想难怪崔奕舍不得放她走,果然国色天香,气度不凡。
  昨夜又听说程娇儿实则是官宦人家出身,就不难理解崔奕对她如获至宝。
  只可惜谁叫她挡了苏家五小姐的路呢!
  女官暗自感慨了一番,冷声吩咐,“快些上车,莫要迟了。”
  程娇儿一言未发被絮儿扶着上了马车。
  而这个时候,德全已经急匆匆杀了出来。
  “慢着!”
  那女官见他追来,脸色不快道,“怎么,德管家还想抗旨?我已经宽容了一个晚上,已经是极限了,若是你再拦着,我少不得去宫里禀报太皇太后,说这崔家小妾抗旨,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见到活人!”
  德全一席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那女官,脸上阴沉得出水。
  他原想说程娇儿很可能怀孕了,不能离开,可是他留了个心眼,万一这些人弄出什么小动作害了孩子怎么办?德全不敢赌。
  得先去找侯爷,除了侯爷,谁也拦不下来。
  他哼了一声,随后拉着陈佑低语几句,才皮笑肉不笑道:“姑姑多虑,你们路上慢点,程姑娘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怠慢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佑深深瞥了一眼马车,扬手吩咐大家缓慢前行。
  那女官看见德全不死心,担心出变故,自然是催促疾行,偏偏那车夫是崔家的人,得了陈佑的暗示不急不缓行驶,那女官也奈何不得。
  心想着崔家离西城门口近,只要把程娇儿送出城门,她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边德全目送马车远去,连忙转身去了正门,
  “去个人,将沈老太医请过来。”
  “那个,去把.....算了,还是我亲自去。”
  德全急吼吼地一嗓子吩咐完,舔着憨憨的大肚子跨出了崔府大门,
  “快牵马,我要苏府寻找侯爷!”
  德全不擅长骑马,这一次却是铆足了劲,拽着缰绳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苏家。
  昨夜崔奕彻夜未眠,霍江终于在五更天把那柳神医给找到,拧到了苏府,那柳如花一通施针,幸得将老太傅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
  待老太傅安稳入睡后,崔奕这才疲惫地从内室退了出来。
  这个时候陈琦终于得了机会,连忙上前迎了过去。
  昨夜陈佑过来悄悄把事情告诉他,他心急如焚,偏偏崔奕一直守在老太傅塌前,寸步未离,直到此刻才终于脱身。那老太傅也是,自己儿子都不要,只是拉着崔奕不放。
  崔奕神色极为疲惫,按着眉角朝旁边廊下走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琦焦急道,“侯爷,昨夜您入苏府后,太皇太后派人去了崔府,下了口谕连夜要将娇儿姑娘给送走!”
  崔奕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瞬间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有这等事?”
  “是的,德管家勉力拖延,才终于拖到天亮出门,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守在崔府,想必现在已经出发了。”
  崔奕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正要吩咐,却见迎面一女子带着人款款而来。
  “姐夫,时辰不早了,我已派人将您的官服取来,早膳也给您备好,您在这里换了衣裳去上朝吧。”
  崔奕眸光冷厉,听到“姐夫”两个字眉头蹙起,扫了苏凌雪一眼,才恍惚想起她应该就是苏凌霜的妹妹,太皇太后要他娶的人。
  他冷冷开口,“苏姑娘,我与你姐姐不曾成亲,清清白白,切莫污了你姐姐的名声。”
  苏凌雪闻言面色一白,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竟是蓄满了泪水,委屈地点了点头,
  “是我造次了,那姐夫.....那侯爷快些洗漱吧。”
  崔奕沉着脸入了厢房,过了一会穿戴朝服出来,也没看苏凌雪一眼,更顾不上用膳,大步朝苏府大门走去。
  出了门,霍江和诸葛均就迎了过来。
  崔奕扫了一眼霍江,厉声下令,“你现在就去西城门给我把人拦下来!”
  “是!”
  “侯爷!”诸葛均却在此时上前,拱手道,“侯爷且慢。”
  “怎么?”
  “这是太皇太后的口谕,您这么拦人,万一太皇太后动怒,直接赐死了娇儿姑娘怎么办?您要留人,需要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世家规矩摆在那里,太皇太后赐婚送人,也是说得通的,您又是当朝帝师,也不好明着对着干,何况您正跟徐淮斗法,被御史参您一本,告您藐视皇权,就麻烦了。”诸葛均到底是谋士,眼观大局。
  崔奕冷笑一声,寒潭的眸子里厉芒绽现,
  “好一个世家规矩?太皇太后赐婚,本侯答应了么?”
  崔奕不再理会他,而是直接看向霍江,脸色如寒铁般阴沉,“霍江,给本侯把人给护住了,出一点岔子唯你是问!”
  “遵命!”霍江立即提气,飞身上马,朝西城门奔去。
  诸葛均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后苦笑不语。
  看来太皇太后此举,触了崔奕的逆鳞,只是他听说昨夜老太傅最凶险的时候,拉着崔奕的手,已经把苏凌雪许配给崔奕,难道崔奕要违逆么?
  事实上,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崔奕大概也会顺水推舟应下这门婚事,偏偏太皇太后拿程娇儿开刷,侯爷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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