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小宅院的西边有角门,每天都会有人进出。她不知顾景尘跟那些人在忙什么,也不知顾景尘在这次的科举舞弊案中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但她信顾景尘!
她会信他!
第82章
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牵动人心,又或许牵扯的人是顾景尘,几乎人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最后的彻查结果。
来上京赶考的举之有些已经归乡,但大部分还留在上京等待。
外头人人喧闹烦躁,像一锅滚水,倒是百辉堂里头,依旧安静如清晨时光。
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书房里也不用再燃地龙,有时,颜婧儿还会让人将窗户都打开,好透些春光进来,驱散一整个冬日的沉闷。
这日,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在书房里作画。
颜婧儿喜欢画梅,也擅长画梅。虽说这会儿已不是冬季,但颜婧儿还是在宣纸上作了幅腊梅迎春。
她将笔递给顾景尘:“你来提字?”
顾景尘从书卷中抬起眼:“婧儿想提什么字?”
“随你。”
顾景尘笑着道了声好,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就着她手上的笔墨,在腊梅空白处提了句“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①”
颜婧儿诧异,梅花常被赋予脱俗且自强不息的气节,还以为他会提两句寓意极好的诗,倒不想是这么句抒情的。
“署名谁人?”顾景尘偏头问。
颜婧儿移动他手,在这句诗下,写了自己的小名——韵韵。
顾景尘眉梢微敛,记得最初颜婧儿来相府时,顾荀曾派人去泸县颜家得了几幅残缺的画,那画上也是署名“韵韵”。
他问:“这是你的小名?”
颜婧儿点头:“是父亲给我取的。”
“有何说法?”
“取自诗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②。”颜婧儿道:“爹爹说梅花素雅高洁,不畏寒霜,香中蕴含铮铮气韵。”
父亲给她取名韵韵,便也是希望她能有铮铮骨气,像梅花一样坚韧、自强。
顾景尘勾着唇,静默片刻,突然抬手抚了下她的发丝,道:“婧儿做得很好。”
颜婧儿转头:“哪里做得好了?”
“哪里都好。”
“你如此说话太敷衍,根本就不诚心。”
顾景尘盯着她,半晌,缓缓开口道:“我从未曾想过我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模样,但见了婧儿,我就觉得,该是这样。”
哪哪都讨他喜欢,哪哪都合他心意。
颜婧儿忍不住翘唇,觉得太过明显,又努力往下压了压。
如此小儿女娇憨情态惹得顾景尘喉咙滑动了下,不想忍便不忍,索性箍住她腰肢,亲上那娇俏红唇。
他唇舌力道极重,像是沙漠中干渴多日的旅客,拼命夺取她口中的水分。
颜婧儿被他亲了许久,恍然睁开眼发现窗户还开着,羞得赶紧推他。
“顾景尘…”她有气无力地指着窗户:“万一有人过来瞧见了不好。”
顾景尘觉得这不是事,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回来又继续抱着人亲。
对于近日顾景尘带着占有欲的亲吻,颜婧儿并不拒绝,许是怜惜他的处境,又许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抚慰他。
她全身心地回应,甚至比顾景尘还主动几分。
就像现在,她昂着脖颈,唇舌与他纠缠,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顾景尘觉得婧儿愈发像个妖精了,惹得他每回都难以把控。
亲了会儿,他狠狠地将人抱起来,放坐在书桌上。
他抵着她额头喘气:“婧儿,你别勾我。”
颜婧儿迷糊的意识渐渐回笼,轻啐他:“你怪会冤枉人,分明是你自己……”没几下呢,他就反应这般强烈。
顾景尘苦笑:“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颜婧儿低声问。
“婧儿是不是也很难忍受?”
“才没有,”颜婧儿哪里肯承认,她别过脸去:“我才不像你这般。”
顾景尘轻笑,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惹得颜婧儿恼羞成怒捶他。
“分明是你故意逗我,我才……”她也不想,有时候流得多了,难免也浸透在他衣袍上。
“婧儿想不想?”顾景尘吮她的唇角:“嗯?”
颜婧儿羞臊,咬着唇不说话。其实很想来着,每回被顾景尘这么亲,她总是滋味不上不下,忍了多次后,被顾景尘发现,索性就用其他法子帮她。
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的手段,居然挺管用,就是…就是令人羞耻得很。
这会儿他这么问,她哪里好意思答他?
“婧儿真不想?”顾景尘手指作势滑下去。
“你只需点头就好。”
他动作慢条斯理,薄唇沿着脸颊吻过她耳畔,带着点蛊惑。
挣扎了会儿,颜婧儿受不住,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头。
下一刻,温热触感惹得她皮肤寸寸起疙瘩。
她情不自禁地呜咽问道:“大人要在这?”
“婧儿怕了?”
颜婧儿看进他深邃的眼睛,不是怕,而是有点紧张。在他强势的目光下,她缓缓松开,随即缎面的布料从脚踝滑落下去。
她盯着那只手,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而后缓缓躺倒在桌面上,身体里像是照进了一大束春光,令她心是热的,整个身体也是热的。
她失神地望着横梁上的雕花八仙图,不敢大声喘气,憋得面颊如花一般嫣红。
而顾景尘则盯着她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神魂迷乱间,颜婧儿想起顾景尘教她射箭的时候。他的手指白皙且有力,还带着薄茧,贴在她手背上时带起一阵阵酥麻的氧。
他只微微用力,就将弓拉满,手指灵活地卡在箭柄上,阳光下,仿佛透明得都能看清里面的骨头。
她又想起,顾景尘提笔写字的时候,两指扣拢笔杆,动作行云流水,笔势游龙走凤,带着股气冲云霄的魄力。
那是玉一样漂亮好看的手,提笔握剑皆游刃有余。
而此刻,那只手,就是这般,令她腾起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潮水来临,颜婧儿被淹没的瞬间,她张口呼吸努力求救。顾景尘却像个观潮的人,平静地站在那里,眸子涌动着什么,她已看不清了。
过得许久,颜婧儿睁开眼偏头,看见顾景尘正拿巾帕不紧不慢地擦手,而那只手上,还泛着一片晶莹的水光。
她羞得不行,在顾景尘看过来的时候,赶紧闭眼装死。
顾景尘抱起她,怜爱地亲吻,薄唇贴在她耳畔,轻笑道:“适才婧儿的模样美极了。”
颜婧儿啐他,心潮难以平静,她像个溺水劫后余生之人,依旧惊魂未定地喘气。
“那大人呢?”她看了眼他下腹,担忧地问。
顾景尘也跟着视线瞥了眼,无奈道:“婧儿,等事情过去,我们快些成亲。”
第83章
三月下旬,在大理寺紧锣密鼓的审查之后,又一道消息轰动全京城。
那些“进士名单”上的贡生纷纷承认自己贿赂顾景尘,连贿赂何物、通过什么渠道贿赂、多少数额,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至此,短暂平静了多日的上京再一次炸开锅。
与此同时,此前搜查出名单的那位属官也在严刑拷打中承认是受顾景尘指使,并在承认后畏罪自杀于牢中。
如此一来,更加使得这事真实可信,人证物证,铁证如山,皆指向本次春闱的主考官顾景尘。
当初那些关于顾景尘陷害恩师谋权夺利的流言再一次喧嚣尘上,且愈演愈烈,皇帝震怒,下旨罢其丞相官职,押进大牢待审。
顿时,众人一片哗然。
顾景尘入狱后,丞相府被封,颜婧儿回到了奉阳街。第二日,褚琬和宋盈就急匆匆乘马车过来看她。
“颜婧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大人他……”
“他是被冤枉的。”颜婧儿斩钉截铁地说。
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能镇定自若地面对这些事了。
褚琬和宋盈原本还担心她会愁得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见她如此,那些安慰的话就咽了下去。
在她沉着冷静的神态里,两人发现当初那个青涩娇弱的颜婧儿已经变了,在不知不觉中,在她们不曾注意的时候,变得坚韧自强,有了独当一面的气魄。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宋盈问。
颜婧儿其实心里也没个头绪,事情太突然,但她深知慌乱无济于事,冲动也无济于事。
她昨夜思索了许多,这会儿,对着褚琬道:“你认识大理寺少卿贺璋贺大人,可否引荐与我?”
褚琬点头:“我昨日傍晚听见这个消息,还去找他问了呢,彼时他还问我为何要打听这事,我说你是我好友,他才不再多言。婧儿你放心,你想何时见他?我尽快安排。”
“越快越好。”颜婧儿说。
她思忖了下,又转头对宋盈道:“虽说萧殷初来上京人脉尚浅,但萧殷此人做事严谨可靠,我想托你为我引荐。”
宋盈摆手:“无需引荐,你就直说让他做什么吧,我回去就跟他说。”
“多谢。”颜婧儿感慨落难时刻还有好友在身边,心里艰难撑着的那点力量又足了些。她道:“让他帮我查几个人。”
“谁人?”
“那些进士名单上的人。”
颜婧儿想得很清楚,她不能坐以待毙,无论顾景尘在这件事上是如何绸缪,她都要力所能及去协助他。她担心,万一此事是对方布下的天罗地网,而顾景尘在牢中恐怕也十分被动。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他洗清冤情,让他轻省些。
褚琬办事效率极高,当日就带她去见了贺璋,贺璋此人清冷严厉,与顾景尘气势也不遑多让,但总归是个是非分明之人,在得知她的来意后,便也将那份进士名单给了她。
颜婧儿又把进士名单交给了宋盈,让她去找萧殷帮忙查探。萧殷是初入仕不久的举子,在士林学子中有自己的人脉关系,想来要查这些事也不会太难。
果然,第二日,萧殷就派人送了分详细的名单和住址给她,还标注了这些人各样的人际关系及背景情况。
照着这些人的住址,颜婧儿带着小厮和护卫一一上门拜访。
最初,是这些人承认送礼贿赂顾景尘,然而颜婧儿清楚,顾景尘根本就没收到这些人的贿赂,也不会去收受贿赂。
但他们口径一致是为何,颜婧儿便想逐个击破,从他们各自的“证词”中找出破绽。
只不过,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些人像是同时从人间蒸发似的,连续两日,要么是不在住的地方,要么是说没见着人。
傍晚,颜婧儿精疲力尽地回到奉阳街,稔冬端饭食进来,劝道:“姑娘先吃点东西,再洗漱一番好好歇息,兴许明日就有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