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婧儿是觉得听戏罢了,两人用这么大个地方实在是浪费。
而褚琬则是暗暗咂舌——颜婧儿的亲戚可真有钱。也不是,这地方可不是有钱就能来的,估计还是当大官的呢。
坐下后,她又悄悄问颜婧儿:“那三个丫鬟真是你的?”
“嗯。”颜婧儿点头。
“看来你哥哥对你极好啊,那你为何还自己洗衣裳?”
颜婧儿好笑,发现褚琬总爱纠结洗衣裳这件事。她解释道:“几件衣裳罢了,习惯了的。”
习惯?
褚琬瞧了眼娇娇弱弱的颜婧儿,发现越来越有些弄不懂了。
就在颜婧儿她们进门后,春熙街又来了辆马车,是永诚伯府的。
许慧姝前些日子在锦翠阁定了套头面,这头面还是她磨破嘴皮子才磨得母亲同意给她打的。因下个月就是端午,届时她要出门看龙舟赛,难免会遇到京中贵女们互相攀比,若是没有时兴的首饰,她怎么比?
她毕竟是段潇暮的表妹,可不能被人说寒酸。
于是,便拉着姜钰一起出门,正好也给她看看自己新打的头面。
两人坐在马车里头,许慧姝说:“我听说今年端午跟往年不一样,各府会在岸边搭凉棚喝彩呢。”
“你听谁说的?”
许慧姝隐隐得意:“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说的。”
“真羡慕你,”姜钰说:“我都还没见过贵妃娘娘的面呢。”
许慧姝心里更是满意了些,说道:“这有什么,届时贵妃娘娘也要出宫看龙舟赛,我表哥是贵妃娘娘的侄子,说不定到时候你跟着我也能见着。”
姜钰含笑点头。
过了会儿,婢女在外头低声禀报:“小姐,奴婢看见段世子了。”
“在哪?”许慧姝瞧出去。
“进戏楼了,许是去听戏的。”
“哦,”没瞧见段潇暮的身影,许慧姝有些失望,淡淡地收回视线。
姜钰目光微动,问道:“慧姝想去听戏吗?”
“戏有什么好听的,我都听腻了,再说了今日是出门取头面的。”
“取了头面后再去呀,段世子在戏楼听戏呢。”
“诶?”许慧姝突然高兴起来:“对啊,我也可以去听戏,兴许就能见着表哥了。”
“不过…”许慧姝想到什么又为难起来:“今日出门带的银钱有限,去戏楼听戏恐怕得花不少。”
姜钰说道:“估计段世子在戏楼已经订了雅间,他是你表哥,若是你要去听戏,共用一间想来他也是准许的吧?”
“这……”许慧姝迟疑。
段潇暮是她表哥没错,但不是亲的。她姨母嫁进信国公府是做继室,也就是段潇暮的继母。
这些年她在外头以段潇暮的表妹自居,可正真跟段潇暮说话的机会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若是要去跟段潇暮共用一间听戏,她都不敢开口。
可她真的想见段潇暮。
要不然…就说碰巧遇见,去跟表哥打个招呼?
思忖片刻后,许慧姝点头同意。
两人先是去锦翠阁取头面,当即许慧姝便将头上的发饰换成新打的头面,还问姜钰好不好看。
姜钰含笑:“好看极了,兴许段世子见了很喜欢。”
许慧姝高兴,吩咐车夫转道去戏楼。一刻钟后,两人在戏楼门口下马车,然后进门。
打听得知,段世子果真在三楼订了雅间。许慧姝脚步兴奋且忐忑,小厮引领两人到段世子雅间门口时,她又迟疑起来。
姜钰在她身后,悄悄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衣裙,面上的笑更温柔了些。
“表哥?”许慧姝敲门。
开门的是段世子的侍卫,段世子不在。
“我表哥去何处了?”
“段世子有事出去,等下就回。”侍卫说。
得知如此,许慧姝居然松了口气。说自己路遇表哥,过来见礼的,既然表哥未回,那她就在这里等等。
许慧姝如此开口,侍卫也不敢拦着。于是,两人就这么的在段潇暮订的雅间里坐下来。
这厢,颜婧儿跟褚琬边听戏边磕瓜子,还时不时点评戏文。不过瓜子吃多了就是不好,容易喝茶多,喝茶多就容易上恭房。
颜婧儿忍了会儿,等戏班子将最精彩的部分唱完,才赶紧道:“我先去趟恭房。”
她起身出门,身后跟着丫鬟拂夏。然而才转过回廊,就听得旁边雅间有人大喊了声“滚。”
这声“滚”气势如虹,酝酿了雷霆怒气,也带着几分嫌弃鄙夷。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居然很熟悉。
颜婧儿转头看去,透过半开的房门,巧合对上许慧姝的眼睛。
许慧姝尴尬、羞耻、难堪,颤颤巍巍的就快掉眼泪了。尤其是见到颜婧儿在这,那股难堪达到了顶点。
忍不住,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她旁边站着姜钰,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里头段潇暮也看见了颜婧儿,只不过他今日心情极差,没什么功夫搭理这些人。挥手让侍卫将人都撵出去,然后,房门砰一声关上。
颜婧儿适才接触到段潇暮暴怒的目光,她吓得赶紧低头,也不敢去看他们那边了,带着婢女拂夏蹬蹬蹬下楼。
*
今日朝会,事情有点多,因此下朝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顾景尘从太和殿出来,身边跟着几个大臣。几人针对适才朝堂上的事探讨了会儿,然后才各自告辞离去。
中书省左丞是最后一个跟顾景尘告辞的,走之前还顺便拉了下家常。
“下官得赶紧回府去,”他语气隐隐自得:“今日是犬子生辰,我答应送他一把劲炫。”
就跟所有家长喜欢炫耀孩子成绩般,左丞大人也不能免俗。
他抚了把胡须笑得乐呵呵:“犬子此前作了篇文章,颇得夫子美赞,劲炫便算是给他的奖励。啊,他是今年年初上的国子监,在广业堂读书。”
在京城的金贵公子哥很多,但能上国子监的可不多。不是有钱有权就能上,还得有才学。因此,但凡家中有子弟去国子监读书,就颇是件令人长脸的事。
顾景尘淡淡地听着,似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奖励?”
“正是。”左丞大人说:“孩子做得好,就得奖励一番。大人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顾景尘随口道:“我家中也有小孩在国子监读书,上月考了甲等。”
“……”
也不知怎么的,左丞大人居然从顾景尘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愣是看出那么点显摆来。
而且顿时觉得自家儿子作的那点儿文章不香了,毕竟上月他儿子只考了乙等。
“大人慢走,”他顿住脚步:“下官先行告辞。”
第13章
辞别中书省左丞后,顾景尘出宫门。经过走马街时,还让马车停下,自己亲自进了家文墨铺子。
店家见丞相大人穿着绯红官袍进来,唬了大跳,慌张得一时不知先跪下行礼还是该先做点什么。
“大大大人…”店家哆哆嗦嗦问:“…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寻一套文房四宝。”顾景尘道。
片刻,他带着东西出门,这才又坐马车回到常府街。
回府听说颜婧儿还在春熙街听戏,顾景尘淡淡颔首,先去了百辉堂处理政务。
颜婧儿听了一上午的戏,午时又跟褚琬在酒楼吃了顿午饭。
褚琬这会儿是真的相信颜婧儿自己洗衣裳纯粹是“爱好”了,毕竟依她的衣着打扮,身上的衣裳还有头上的发髻,虽看似简单,但用的可都是极好的料子,这些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想来她那个哥哥极其宠爱她。
还有她这出行的阵仗,出门听戏就带三个丫鬟,听那个香蓉婢女说在府里还有其他丫鬟和婆子伺候呢。这等规格,比起公侯家的贵女们来都豪不逊色。
吃过饭后,褚琬问还要不要再逛一会儿。
颜婧儿摇头,她有点困,想回去歇午觉。于是两人简单拾掇了番,便下楼。
出了酒楼,日头已经烈了起来,如今已是四月中旬,天气开始燥热。颜婧儿站在屋檐下边等马车边扇风。
“唉,可惜休沐只有一天。”褚琬说:“要是能休到月底就好了。”
颜婧儿笑出声来,打趣她:“若是不用考试更好了,对不对?”
“嗯。”褚琬点头,她虽然喜爱学习,但不喜欢考试啊。
反正对于国子监的学子们来讲,每个月的十五休沐就像分水岭,前半荀过得轻松,后半旬就要苦命备考了。
“这个月题目还没下来,也不知届时会考什么,你猜…哎,颜婧儿你看什么呢?”
褚琬见她盯着卖糖葫芦的看,还以为她想吃,便问道:“你若喜欢,我过去买两串来。”
颜婧儿见那人扛着一把糖葫芦走远,好半晌,才缓缓摇头:“不用,我不爱吃糖葫芦。”
“不爱吃你还看这么久?”
颜婧儿淡笑了下,没解释。
颜婧儿回到洗秋院,先是睡了一觉,睡醒后觉得时辰还早,便换上骑装去东苑马场。
之前管家给她请了个御马的女先生来,但由于颜婧儿忙于学业,也没派上用场,女先生便一直在东苑住着。
今日听说颜婧儿要学御马,她精神抖擞地在马场等着了。
颜婧儿在国子监也上过几堂御马的课,经验更足了些,再加上这次没有顾景尘在,心情放松,学得就颇是顺当。
练了几圈下来,不仅能熟练驾马小跑,还跟佩玖相处得颇熟稔。
对了,佩玖是她给爱马取的名字,看起来这匹照夜玉狮子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当颜婧儿夹紧马腹,喊“佩玖快点”,它就立马撒欢地跑起来。
一人一马很是欢快地渡过了整个下午。
傍晚,颜婧儿沐浴过后,在草涧亭晾头发。她躺在竹椅上,仰头靠着软枕,让长发顺着椅子散落。
这会儿还有些夕阳,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她身上,还很是暖和。
从这个角度,她的天地是倒着的,倒了会儿,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看见婢女素秋端着什么东西走过来。
颜婧儿赶紧翻过身,问道:“是什么?”
素秋笑道:“姑娘,是大人送来的礼。”
颜婧儿将头发拢至一边肩膀,而后探身去接匣子。
有点沉,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套古朴雅致的文房四宝,雕花精致,是女子喜爱的样式。
素秋道:“大人说了,姑娘上月考得甲等,该奖励。除了这文房四宝,大人让奴婢问问姑娘,看还喜欢什么,回头大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