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嘛,”宋盈害羞道:“还在考功名呢,不过对我极好,主要是长得好看,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同意跟他定亲呢。”
宋盈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继承万贯家财当一条无忧无虑的咸鱼。来国子监上学也是她爹送来光宗耀祖的,耀完祖就回去当富贵咸鱼。
褚琬和颜婧儿都笑成一团。
“你呢,颜婧儿?”宋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颜婧儿脑海里顿时浮现顾景尘的模样,她想了想,说道:“满腹经纶,博学睿智,本事厉害的,而且长得好看。唔…个子还得挺拔高大,腿长有力,能文能武,差不多就这样啦。”
褚琬:“……”
宋盈:“……”
两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面色带着点担忧。褚琬道:“颜婧儿,你这样挑剔估计是找不着夫君了。”
她说:“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给你当相公?”
颜婧儿抿唇含笑,因心里藏了个世间最好的男人,有种隐秘的骄傲和欢喜。
“哎,不说这个了,”褚琬道:“再过不久我们就要从崇志堂结业了……”
十三岁的颜婧儿心里种下了愿望,就开始期盼长大,并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好到能够配得上那人。
好到,也让那人喜欢自己。
她开始努力完成学业,每次都争取考甲等。国子监教学琴棋书画,颜婧儿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选了几科,之后又拉着褚琬和宋盈一起选修了茶道、插花。
书院的生活丰富且多彩,在这期间,她结识了更多同窗好友。
至于书院外边那些贵女们,偶也有下帖子请她去赴宴,但大多数颜婧儿都以学业忙为由婉拒了。
颜婧儿的御马术也精进不少,在女先生的教导下,她不仅能学会跑马,而且还能进行各样的骑马娱乐活动。在下半旬时,她还去参加了一场国子监的女子马球比赛。
除此之外,颜婧儿发现,自己身子变化也颇大。
之前顾景尘送的那些衣裳几乎都不能再穿了,倒不是她长高了多少,而是身体某个部位开始发育,她有时候沐浴不小心碰到都疼得不行。
甄嬷嬷说,这是每个姑娘长大都要经历的过程,忍一忍就会过去,颜婧儿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当东三堂的那些师兄们频频回首看她时,她又觉得顶着这么两团东西怪不好意思。
于是,在甄嬷嬷和婢女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偷偷给自己缠上一块布,祈求不要长得这么快。
因为,几乎快要超过褚琬了。
她都羞得不行。
可后来这事还是被甄嬷嬷知道了,素秋给她沐浴时发现了身上缠布的痕迹,甄嬷嬷就又苦口婆心地给她叨念了一大通,最终让她打消了缠胸的念头。
翻年后的二月,是国子监升学的日子,国子监每个学堂的学期是一年半,一年半便开始考试升学。
颜婧儿虽然入学得晚,但好在刻苦努力,成功地完成了学业。与之一起的还有褚琬和宋盈,三人顺利地得以升学。
不过在升学去东三堂之前,书院都会举办一场结业典礼,学子们纷纷准备自己擅长的才艺,还可邀请家中长辈前来观礼。
这是件隆重的事,在众人面前展现才艺,不仅可以为自己博美名,也还能让自家长辈们也脸上有荣光,因此学子们都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结业典礼上,往往书院中的女学子们更有看点,准备的才艺也颇受大家瞩目,甚至还有一些东三堂的师兄们都暗暗讨论,西三堂的师妹们哪个更值得期待。
就连平日里看着对事情漠不关心的姜钰,也在积极准备这次的结业典礼。听褚琬说,姜钰不仅邀了家中长辈来,还邀请了好友,包括鄂国公府的那位娇蛮小姐公孙玥。
颜婧儿当然也不例外,她擅长古琴和舞剑,准备才艺的时候还挺纠结。
直到有一日,宋盈看见她站在春光下晾衣裳,举手、垫脚、纤腰微微伸展时的模样,令她愣了许久,赞叹道:“天呐,颜婧儿,我突然发现你变得不一样了。”
颜婧儿扭头好笑:“哪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宋盈说:“你像个大姑娘了呢,举手投足间,真好看。”
因她这句话,颜婧儿灵机一动,决定才艺展示选择舞剑。
而且,她有个想法。
她想邀请顾景尘来观礼。
十五休沐这日,颜婧儿提前收拾行李回到常府街。
回洗秋院换下青衿后,又让素秋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想了想,还从妆奁里取出一枚白玉簪子插入发间。
素秋见了笑道:“姑娘去书房温书为何还特意簪簪子?”
“素秋姐姐这就不懂了,”颜婧儿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便是那个悦己者。”
“打扮好看了,温书的心情也愉悦。”
她随意胡诌了一通,丫鬟门听她这谬论闷笑不已。然而颜婧儿却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等会儿要借故题目不懂,去百辉堂请教顾景尘,而后跟他说结业典礼的事。
颜婧儿收拾妥当后,先去了趟书房,约莫等了两刻钟,然后才从书架上随意取了本书,抱着去百辉堂。
出了拱门再穿过甬道进入二道门天井,上台阶时她心跳抑制不住的渐渐加快。
百辉堂此时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属官顶着寒风等在书房外头。小厮见她来了,过来询问要不要去通传。
颜婧儿摇头,提着裙摆先去对面的正厅等着。
正厅里燃了炭盆,很暖和。许是等会儿顾景尘要过来这边吃饭,婢女们提前准备的。
一个婢女沏了热茶进来,是顾景尘惯爱喝的普洱,颜婧儿后来也偶尔来百辉堂,但每次来都选择喝这个,婢女们渐渐的也不再给她泡花蜜茶。
颜婧儿抿了口,她现在也来越能接受普洱的苦涩滋味了,甚至喝得多了,还能品出那么点苦后甘甜、内敛且沉稳的韵味。
她视线转向外面,看见一个官员从书房出来,另一个又抱着卷宗进去,应该一时半会没忙完。
颜婧儿喝完茶,索性站起来打量百辉堂的景致。
经过一个寒冬之后,百辉堂的植物凋零了许多,不过原本百辉堂就没多少绿植,却是越发显得冷清了。
许是顾叔看不过去,特地让人从温棚里搬了几盆菊花过来放在廊下,菊花大朵大朵地绽放,颜色明艳耀眼。
颜婧儿蹲在一盆菊花面前,百无聊赖地数花瓣玩。过了会儿,有婢女喊她,她转头看去,才发现顾景尘已经忙完出来了。
他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长身玉立于廊柱下,目光清浅且平静地看向这边。因背着光,显得身影寂寥而清瘦。
似乎,唇角还含着那么点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颜婧儿的心空了下,仿佛被摄了魂。
第33章
顾景尘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站在廊柱下,看着这边,唇角似乎含着点笑意。
颜婧儿愣了那么一会儿,心口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她缓缓起身走过去:“大人已经忙完了?”
顾景尘点头,他面容略显疲惫,许是忙了一整天的缘故,眼尾末梢带着点慵懒。
“等了许久?”他问。
颜婧儿摇头:“并未,我才来的。”
“吃过饭了?”
颜婧儿依旧摇头。
“进来,一起吃。”
他转身,走到正厅门口吩咐婢女们摆饭,而后坐在椅子上。
“大人,”颜婧儿跟着他进正厅,说道:“适才温书时,有些地方不大明白,所以……”
“拿来看看。”顾景尘伸手。
颜婧儿将桌上的《礼经》递过去,而后道:“晋献公杀世子申生,申生之举被誉忠孝典范。”
顾景尘边翻阅边看她做的笔记,边徐徐问:“你如何作解?”
颜婧儿抿了抿唇,小声道:“愚忠愚孝,过于迂腐。”
顾景尘倏地抬眼。
颜婧儿不自觉坐直,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了?”
“没错,”顾景尘眸子划过一丝赞誉之色,道:“确实愚忠愚孝。忠君,忠的是明君,孝父,孝的也是贤父。晋献公昏聩偏信骊姬,申生死不足惜。”
这话说出来,有点狂妄、还有点悖逆,令颜婧儿猛地一怔。
仔细打量顾景尘,他语气不急不缓,神情淡然,又似乎该是说这种话之人。
说完,他将书合上,问:“还有其他不懂的?”
“没有了。”颜婧儿摇头。
这本《礼经》本来学问也没多深,若是说有太多不懂的,显然就露馅了。
这时,婢女已经摆好饭菜,请两人过去用饭。
顾景尘将书递给她,而后坐到饭桌旁,接过婢女递来的热巾擦手。
颜婧儿也跟着坐于他的对面。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坐下来吃饭了,颜婧儿还记得上一次是在去年中秋的时候,算起来已经隔了好几个月。
颜婧儿接过婢女递来的汤,喝了一口,而后佯装随意地说道:“我已经从崇志堂结业了。”
顾景尘点头:“苏云平已跟我说过。”
“下个月就会去东三堂读书,只不过暂时还不知会分在哪个学堂里。”
颜婧儿边喝汤边抬眼去看顾景尘,他吃饭慢条斯理,嚼饭的时候只腮帮子略微动了动,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人做任何事情都很从容、赏心悦目。
颜婧儿慢吞吞地喝汤,犹豫要如何将结业典礼的事说出来,又不显得刻意。但她不知,自己这么端着汤打量顾景尘还满腹心事的模样,早已看进了顾景尘眼中。
顾景尘嚼了两口饭,抬眼睇她:“还有其他事?”
“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其实说起来确实是件很普通的事,但因颜婧儿“目的不纯”,说出口时就略显心虚。
她清了下嗓子,道:“我们书院届时会举办结业典礼,我好些同窗都邀请了家中…长辈来观礼。”
“我就想…”颜婧儿在说到这个‘长辈’时,觉得格外别扭,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想问问大人届时得不得空?”
“哪一日?”
“后日。”
顾景尘思忖了片刻。
颜婧儿屏气凝神等他的回答,自己都不曾发觉有些紧张,以至于也忘了吃饭。
“兴许不得闲,”少顷,顾景尘道:“太后千秋,外邦使臣来访,这个节骨眼事多。”
“…哦。”颜婧儿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就挺失落的。
连吃饭都如同嚼蜡。
顾荀过来禀报庶务时,在照厅门口闯遇颜婧儿,见她神情蔫蔫心情不虞的样子,他问了几句。
颜婧儿答没事,说是身子不大舒服,而后抱着书回洗秋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