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白日尽——晓未悟
时间:2022-04-13 06:53:01

  而温彦行一路纵马而行,与马车的速度自是不同。温家少爷先行到达后,传了姑母随后即到的消息给府中,于是温家老爷与温家老夫人、夫人,还有温彦行等几位晚辈一起,早已在温府门口等候她们的马车到来。
  待见到自己的母亲与兄长,舅母还是泣不成声起来......阔别多年的至亲之人一朝相见,又哪里能忍得住呢?陆婉儿心下释然地想,既是自然流露的真实情感,哪有什么吉不吉利的道理,倒是自己刚刚想多了。
  舅母只说了表姐有孕在身不便同行,又向众人简单介绍了婉儿的身份,其余便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儿与温家之人细说。众人虽都与温彦行那般心下有些疑惑,却也不会主动对一个女儿家的事多做打听。
  不过,住下来之后舅母总是会挑个她不在场的时间,把自己和离之事简单明了地与她们交代一番吧.....想到这些,陆婉儿神色间倒也更加黯然起来。
  不过,她倒也不在意温家人怎么看,毕竟都是些初次谋面且以后也许不会再见之人,即便心中不免有些尴尬,但她们定不会多问,自己也可权当不知便是。
  果然进得温府,在前厅休息不久,温家便有丫鬟前来告诉婉儿住处已经收拾妥当,并引着她去了府中一个整洁又稍显偏僻、安静地院子。
  而看到自己带的行礼也已经送来,其中竟多了几只大木箱,本以为都是舅母的东西,原来却是姐姐提前为她备下的。
  打开查看一番,里面除了有比较耐放的南方吃食,还有些笔墨纸砚等;不仅这些,还有与她们前段时间一同改良过的,陆记新出地两套青色细瓷茶具,当然还配了洪州城买到的几斤上好茶饼。
  想着这些都是姐姐平日里常用之物,怕是也表达了她希望婉儿能够平心静气,借此次出行好好“修行”一番的期望。陆婉儿虽已是人在千里之外,气候又异常寒冷的地方,此时心中却觉温暖异常。
 
 
第33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没落的世家,也是世家。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令身为商人之女的陆婉儿,感受最深得怕就是这句话了。
  温府,作为沂州城的老牌世家,除建筑风格上有些粗犷外,占地面积当真是十分广阔,即使是陆婉儿所居住的这处偏院儿,也是方正开阔的户型,院子也远比在陆府之时要大的多。
  而温府的家仆数量,就更是让陆婉儿感到吃惊了!无论家仆还是田产,毕竟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世代相袭,相比之下远不是陆岳这样商贾之家所能比拟的。
  沂州府地势平坦开阔,更适宜农耕,而温府下人也多是一副朴实与健壮的模样;因地理位置稍偏东一些,并不算北方十分重要的枢纽大城,因此商贸互通上就稍显闭塞。
  想来这也是为何温家与京城或江南一些世家气质不同的原因,全府上下虽处处都显端庄大方,却无论在主人饮食起居,还是仆人穿着打扮上都略显粗糙些。当然,这也是陆婉儿唯一觉得,沂州府与洪州城有所落差的地方。
  许是舅母已经向温家之人特意做了交待,自她们到的第二日起,温府除了有安排一个专门的丫鬟供她指使外,平日里倒不太会差人来请去前厅或拜见府上其他长辈,而至于平日吃食用度方面,却算是丰富周到的待客之礼。
  与在陆府或岳家时不同,温家为她安排的丫鬟,并不是个特别有经验的婆子或妇人,而是一位个子高高瘦瘦,长相也不算精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许是温家主母也知陆婉儿并不是温家的表小姐,又有伤心之事在怀,因此只需指派一个敦厚勤快的人伺候就可以了,倒不需要多么的聪明伶俐,只是这丫鬟的名字却与岳家刚入府的那位姨太太恰巧重了名儿,也叫玲儿。
  为何说就是恰巧呢?自是因为就连舅母也对岳家那位玲儿之名,并不知晓。更遑论温家之人?所以婉儿十分确定,就是个纯粹的巧合而已。看着模样与名字颇有反差的丫鬟玲儿,陆婉儿却觉得颇有些淳朴可爱,因此并未心存芥蒂,接受了这个还有些拘谨的丫头。
  陆婉儿这边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而温彦行则是第一时间同姑母去了祖父房中,探望卧病在床的温家老太爷。
  神志尚算清醒的祖父,见到女儿与孙儿一同回来了,心里怎会不知是为何,颇感了却心中遗憾的同时,却也仔细询问了女婿一家是否安好?又特别提到关于温彦行娶妻一事,毕竟按温家孙儿眼下的年纪,旁人孩子都已经妥妥打酱油了。
  先前是因为一心求学专注于考取功名,后来是因为受战乱影响一直未能安定下来,现如今寻到合适的时机与对象,当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温彦行也知此事对于祖父来说,或许算其生前最大地遗憾了。于是特意仔细向其讲述一番:“年前老师就已经让师母在京中留意了,前些天还特意与孙儿说呢,师母相中了京城的一位世家小姐,不仅家世不错,人也颇为温柔贤惠,端庄大方,师母询问孙儿意见时,孙儿已经口头答应了,此番回来就是问过祖父和父亲意见,回去便可托老师与师母出面来定下此事。”
  “所以,孙儿也肯请祖父好好将养身体,待到孙儿大婚之时,同父亲他们一起进京常住。”
  “好!好!那自然是好!”温家祖父自然明白孙儿所言也不过是想让他宽心,但病在自己身上,也大约知道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了,只是思及有当朝宰辅为师,无论婚事还是仕途日后都有人为其做主,却也是颇觉放心和荣耀的。因此,也只往好的方面应和着。
  “彦行,你祖父许是撑不了太久,怕是要耽误了你与那世家小姐的亲事......”探望过祖父之后,温彦行与温家老爷在书房叙话。
  ”请父亲放心,都是缘分而已,谈不上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温彦行倒觉,刚好此事缘分尚浅,双方还只是个意向而已,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不仅仅是婚事,为父是怕连你的仕途都会受三年之期的影响。温家在京中本就人微言轻,无论钱势都帮不上你什么。因此,你要多与陆相大人书信往来,不要断了那份师生之谊,也好为日后起复回京早做打算。”温家老爷颇为担忧地提醒道。
  “彦行明白,定谨记父亲嘱咐......”
  从书房中拜别父亲,又特意去看望了母亲,温彦行才得以回到自己屋里休息。毕竟归乡心切,一路风尘仆仆之后又游走于府中各长辈那里,直到此刻房中只有独自一人时,方觉卸下了心头的一口气,整个人顿时疲惫到有些瘫软下来。
  说来还有一个凑巧,温彦行在温府是住二楼,温家只有这个院子的建筑最高,细论就是有点儿独栋状元楼的意思。登高才能远望,许是温家觉得二楼读书安静,也许是就觉得此子适合在全府的高处,因此自从分房独居起,温彦行就住在这里。
  而巧的是,这栋阁楼距离陆婉儿所住的偏院儿不远,从楼上房中窗口正好能够瞧见那个偏院儿的整个院子.......
  当然陆婉儿并不知晓此事,温家其他人也未曾察觉到有何不妥。别问到底为何这般凑巧,问就是恰好两人在不同时期,都同样地需要安静。
  当然,起初温彦行是没有注意到旁边院子的,一是天气寒冷,初来乍到的陆婉儿更愿意窝在有火炉的屋子里龟缩不出;二是白日里温家少爷有太多事要忙,能回房中凭窗远眺的闲暇时光着实还没有。
  而二人除了第一日在城外驿站、温府大门口,还有晚上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匆匆见过三回,之后便许久不曾碰到,更没什么交集了。
  还未等温彦行到祖父房中侍疾几回,温家老太爷便不出众人所料,驾鹤西去了。
  丧事办得很是隆重,过程也自是要遵规守礼,因此十分地繁琐复杂。而岳府日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地盛况,不仅感觉像,事实也是差不多整个沂州府的人家,都指派了当家的男丁前来吊唁,并集中在温老太爷送葬那日,又来轮流行了一整天的叩拜之礼。
  如此热闹还不算,岳府更是请戏班子搭台,连唱了三天三夜!这当真是陆婉儿也不甚能理解地风俗了。为何明明是办个丧事,全府哀痛之时,也要吹吹打打搞得像是办喜事一样?不过这些都只是她个人腹诽而已,而在温家这样的档口,陆婉儿就更只能是日日呆在屋内,轻易不会抛头露面了。
  说到守孝,岳家老爷也不过才去世几个月而已。本来婉儿是要与岳沐之一同担了守孝之责的,不过和离之后,已身不在岳府便也作不得数了;只是柜子里置办的素色衣衫着实很多。而天天盼着抱孙子的岳母,三年之内怕是也不用再想了......
  其实若论起来,虽各家后辈都有守孝之责,但北方比南方却要严谨许多,而世家比商贾之流更是异常严苛。
  远在洪州城的岳沐之,虽守孝期间未曾再去姨娘玲儿的房中尽生育之责,却因陆婉儿的决然离去,内心压抑之下延续了之前颓废那阵儿的一些心得,养成夜里常常一人痛饮的习惯,且怕是这辈子都再也改不掉了。
  本打算归乡之后,住上一两个月便趁着夏季未来之前返程回洪州的舅母,也受父亲骤然离世的刺激,决定留下来多陪伴年迈地母亲一些时日,加之又恰巧收到舅舅的来信,让其好好侍奉双亲,安心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于是,便同婉儿商议将二人的归期后延至盛夏之后,只要是能赶在婉儿的表姐生产之前,回去便可。
  而随着温家丧事终于暂告一段落,沂州府的天气也终于开始转暖起来,冰雪消融,郊外的麦田里也露出了大片春天的颜色。
  生生在屋里闷了快一个月的陆婉儿,终于趁着今日午后尚好的阳光,与丫鬟玲儿一起动手收拾起了院子。原先都不知该如何称呼陆婉儿的羞涩丫头,经过本人指点后,现已是喊起二小姐来声音特别地干脆有力。
  以前在洪州,倒并未与家中下人有过太亲密的感受,只是近来独在异乡为异客,不仅环境着实陌生,而且作为家生子的玲儿,真的是单纯到不需让人产生任何戒备之心,交往这些时日,倒让陆婉儿莫名对她产生了些依赖。
 
 
第34章 独自凭窗人徘徊
  温彦行,难得今日陪同父亲用过早膳之后,便回了房未再出门。忙了这些时日,需得好好书信几封,寄回京去。
  不仅守孝之事要与老师详陈,京中府宅也需着人安排妥当。
  只是自从回府后便忙碌奔走了许久,一时之间专心静坐下来着实有些不适,又想到守孝的三年之期,朝中之事怕是必要错过许多,温彦行心下竟也有些迷茫。还是要在信中同老师讨教清楚,未来即使自己身在沂州也可做之事......
  虽心早有了大致的计较,人却端坐半日尚不曾产生动手研墨的欲望。终于回过神来,又觉房中太过寂静,思绪尚未完全理清之前,下笔很是滞涩。
  想起今日晨起,阳光倒是有了些春天的和煦,于是温彦行独自一人走到窗前,推开阁楼的窗户想要透透气;不曾想瞧见府中相隔不远的小院子里,好像有两个府中丫鬟正在做事。平时那个院子少有人住,大都用来堆砌杂物;许是开了春儿,母亲着人要把全府上下都收拾打扫一遍吧?温公子一边下意识地猜想着,一边复又走回书案前。
  先是坐落提笔,把交待京里府宅管家的书信写了,才开始准备写信给老师陆挚。不知不觉竟已是时至晌午,有伙计特意送食盒上来,因知晓公子有重要书信要写,便也没有多做打扰,关好房门退去做别的事了。
  于是用午膳前,温彦行又行至到窗前习惯性地往外远眺,这回却听见了虽分贝不高,但清晰可闻的丫鬟声音“二小姐,要不你还是放着,等我来弄。”
  许就是因为突然好奇这位丫鬟喊的二小姐是谁,温彦行便仔细地打眼瞧了瞧,原来那个院子里不是两个小丫鬟,而其中一人正是跟随舅母一同入府的陆家表妹。
  入府这么久来,虽陆婉儿闭门不出之下,确实一直没有引起温彦行的注意,但他倒也从旁人口中知晓一点儿,有关其好像是因为和离之事,才随姑母来此地散心暂住的。只是近来一直忙着家中琐事,竟今日才知母亲安排她住进了前面那个小院子。
  眼下不知这二人在干嘛,好像是在翻地?看着像是小丫鬟在教那些农具该如何使用,一位娇小精致的小姐,在向丫鬟学习如何做农活儿,看着也是新鲜有趣。
  温彦行莫名其妙地笑着,独自摇了摇头坐到茶桌前用起了午膳。倒想起多年前在洪州城的街上好似遇到过这位陆家表妹一回,不过当时对方还是个小姑娘,有些机灵狡黠的天真模样,转眼竟都是嫁过一回人了,只是不知到底因何又和离了。
  用过膳食,继续回书案给老师写信前,温彦行鬼使神差地又绕到窗前,往那个小院儿里看了看,只见一身窄袖短袄的陆婉儿,还在与手中的那把锄头较劲呢,阳光洒到她脸上,竟然颇有些明媚的样子,并不见半分忧郁凄苦之色。
  不知为何,温彦行忽觉自己也好似心情大好,跟着那些阳光明媚起来,于是坐回书案旁,洋洋洒洒又严谨有礼的写起一封长长地书信来。可能就是思绪的开关一下被打开了,阻塞一上午的语言终于在此刻疏通,不过一两个时辰,这封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书信便已写完。
  封好手中信笺,舒展一下久坐的腰背,温家公子又徘徊到窗前;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时不时想要凭窗远眺的习惯。其实也没远眺,就是想看看那个小院儿里的人,忙活的怎么样了......
  “啊!...你看,这是什么?!”随着翻地的进程,不小心从土里挖出一条蚯蚓的陆婉儿,以为身旁小丫鬟会害怕,便故意用铁锹铲起丢到了玲儿脚下。哪曾想对方又不是身娇肉贵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怕呢?若换成是岳沐舒肯定要吓到尖叫起来,陆婉儿想。
  眼看着毫无成就感可言的陆家二小姐,没吓到丫鬟一副悻悻然的样子,在窗前“偷窥”到这一幕的温彦行,倒又莫名地笑了笑,只觉这陆婉儿倒是与一般人家的小姐有些不同。
  虽信已写完,温彦行却不是很想出门,便算休息偷懒般踱回书架前,拿起一本书浑身闲适地看起来,只是看过一会儿便时不时地又挪回窗前,再看看院子里的人仍在继续翻地。
  也知温府尚在大丧期间,陆婉儿很有分寸地与丫鬟玲儿收敛着声音,因此并未有过多高声阔论或叽叽喳喳地笑谈之声传出。只是想着,既然要在这个院子里住到夏天以后,闲来无事可做,不如给自己整个像墨斋那样的园中小景出来,等盛夏到来的时候,看着也凉爽。
  若是能再挖个小池塘就好了!可毕竟是客人身份,在主家大兴土木可不妥;不过把屋里那些盆栽移到院子里,再让玲儿去买些不会艳丽的花草种子撒一撒,应该没什么关系......在决定翻地前,陆婉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过了两日,也终于忙过这阵子的舅母特意来看陆婉儿,见院子里有翻土的痕迹,又怕整日闷在府里对她心情不好,便也说倒可以把江南的小院子搬进这里来,沂州倒是盛产各种各样的石头,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于是问陆婉儿要不要差下人送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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