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把掩着半边口型的手放下来的玲儿,又开始把那只手掩了回去。”听说二少爷在京里,很得当今皇上和宰相的欣赏呢,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家公子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关于温彦行,小丫鬟知道的不少也不多,但凡知道点儿又觉属重要信息的部分,就快速八卦了一下,全讲给陆婉儿听。
陆婉儿也不是丝毫没有耳闻过,毕竟来了温府那么久,又怎可能不知那人是整个温家的骄傲呢。只是并未兴起兴趣深究过,毕竟云泥之别的人,越是人中龙凤怕越是与自己没什么干系。
只是,那声分贝稍有点儿高的公子称呼,倒没有让陆婉儿觉得奇怪;原来是温家少爷就住在抬头便能看见的那栋阁楼上,也未让她感到有什么不妥;而令其心生诧异的是,好像之前楼上的窗子本是开着的,不知为何有人喊了一声过后,突然就关上了?
当然陆婉儿这时也没有怀疑,楼上之人会从窗子里看向她这边。因为她根本不会认为,温家少爷那样的人物,会对自己有什么兴趣,更不会认为两人未来又可能有什么交集。虽说长得是过于帅了些,可无亲又无故地,无论怎么论起来,都是一个跟自己当真是关系不大之人,就连二人能见面的公众场合,都是少之又少。
这倒也不是陆婉儿过于妄自菲薄,横亘在温家少爷与她陆婉儿之间的,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两个人根本在她看来就不属同一个世界的人物。既然从一开始就十分明晰这些道理,又何必去做那个庸人而自扰呢。
喝喝茶,赏赏景儿,逗逗小丫鬟,想想下一步如何开始赚钱不好吗?茶不甜,花儿不香,玲儿不可爱,成为一个越来越富有的人不好吗?
凡是在北方,与北方人呆一起久了,嘴上学不会“儿”话音的心里也都学会了,就像玲儿无论同她说什么话儿,后面带上个“儿”字,都让陆婉儿觉得甚是奇妙又好听。
眼瞧着与玲儿的感情越好,婉儿也越是觉得,关于玲儿之事亦万不可操之过急。第一,在舅母与自己返程之前,也就是说起码最近的几个月里,温家想来也不会让旁人来替换她的,尚有时间仔细着为这件事做些铺垫。
第二,哪怕玲儿于温家而言,不过是个小小的使唤丫头,放她自由或许也算不得是件大事,但在一切都没有把握之前,一定要先不动声色,不能让她生出希望又失望,也不能不分时机的莽撞行事,万一犯了温家有些不知道的忌讳,那自也不是明智之举。
心思从那阁楼之上,复又流转到了身边玲儿的身上,陆婉儿喝着粥暗暗思忖着。
对于重要之事,走一步前多看几步的能力,许也是她天生就有的,只不过在此时方才更加显现了出来。虽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心思缜密起来,却是有着让人不得不佩服的魅力。
用过早膳后,花言巧语的蛊惑着玲儿,同她一道稍作些不起眼儿的伪装后,二人戴上了帷帽,又悄悄地从侧门出得府去。
而这边昨日未能睡好,早上便贪睡到不知时辰的温彦行,刚刚起床来推窗往小院儿里瞧,便被不明所以的仆僮,一声呼喊吓到赶紧关上了窗子。
按道理,平日里是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仆僮知其喜静也随他庄重,尤其在京中更需谨小慎微之地,不仅很少这般高声称呼,就连平日里说话也是低声简要而行。
只是少爷向来勤勉,身体素质又好,若无意外都是按时辰自觉便醒的;所以仆僮也是无辜,只怕是以为自家公子身体有什么不适,方才这么晚了还未晨起。半推门之时,大声冲里面喊了一句“公子”,也是心急之下的过激反应。
喊过之后看到还未梳洗的温彦行,正一边关着窗子一边示意其声音小一些,虽仍是怀疑少爷莫不是昨晚睡觉前忘记了关窗子,染了风寒才强撑到现在才起,但对自己方才的高声之举也是觉得莽撞了,离京时日不久竟然开始一惊一乍起来。
于是,颇有些尴尬和羞赧的仆僮,望着自家少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恢复了往日机敏的样子,轻声询问自家公子可是身体有所不适?需不需要去请大夫,或是端些什么羹汤过来?
其实对于温彦行近来的一些变化,两个仆僮才是感触最多也是最先察觉之人,无论是凭窗饮茶的新习惯,还是其平日与京中风格完全不同的着装,亦或者是整个人的神态,都是与先前那个熟悉的公子有所不同。
甚至有几次,还看到了自家少爷自顾自地就笑了,虽笑得很下意识,嘴角也很浅淡的一点儿弧度,可这在以前却真是没有过的。
更有些诡异地是,温家老太爷刚刚过世不久的这个时机。
哪怕是因为常年在外,同自家祖父感情没有那么深厚,而公子又向来冷静自持,因此不至于过多表现出难过不舍的样子,可以理解;可因守孝期长,担心京中之事的紧张与迷茫,伙计感受到的也不多,即便这也是因为公子心中早早做了预判,因此亦未产生或表现出过多焦虑。
但反常的笑,可就不太对了!两个仆僮还因此事私下沟通过一回,二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又碍于身份和相处习惯,不太好直接问,当真也是纳闷儿了许久。
而陆婉儿这边说来也是怪了,之前日日都在院儿中,也从未想过去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现在出府半日才归,竟会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那远处二楼的窗子,是开还是关。
果不其然,起初回来时还瞧见那窗子好像还是开着的,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再看那窗子便关上了。
莫不是那温家少爷有推窗看景儿的习惯?是看到了这个院儿里突然多了人,便不想看关了起来?自己与玲儿也没弄出什么声响,不至于打扰到他吧?陆婉儿对此忍不住腹诽了一会儿。
第41章 今朝勤勉为寸功
算了,算了!总是也管不了那许多,陆婉儿刻意散了心头与温家公子有关的猜想。
并提醒自己还是要抓紧,把今日在城里了解到的商业信息好生梳理一番,该拿笔记录下来的也趁记忆新鲜的时候全都记下来,留待之后整理备用。
楼上的人,很明显是因为怕早上仆僮的声音,引起了陆家二小姐的警觉,却不知自己这番操作当真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让人怀疑了。
也或许是极怕打破,他已经在自己心里好不容易认定的相处模式,甚至在之后几天里,温彦行都未再将客厅与书房的窗子打开,偶尔只是从卧房通风的窗子里向外瞄一眼,虽也没怎么看到过陆婉儿其人。
当然情场失意,便有更多时间想想职场的事了。
在陆婉儿日日出府去调查市场,想按需确定第一批货品种类的时候;也在她一心寻找可靠的合作伙伴,并初步洽谈合作意向的时候;还在她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或优质商家,可供日后销货的时候......
温彦行也暂时从个人闲散的状态中撤了出来,想着莫不如先做些公益之事,一方面是为了温家守孝积福,有个很好的由头;而另一方面也可以一个合规合理的方式,同沂州府的同僚们有所往来;更重要的是也能为地方上做些实事,亦能在当地百姓心里留下好口碑。
若是有人刻意拿二人的心思与行事对比就会发现,虽说两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却都算是身具年少有为的特质。
只不过温彦行虽年长了几岁,却还是有着读书人固有的理想化一面,倒不如陆婉儿更加老练和现实。
温彦行去与父亲商讨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想要促成此事,怕还是少不了温家经济上的支持。
对于此等守孝行善之事,父亲这边倒没什么异议,而那些地方官员们本就想与这位温家公子有所交好,温彦行前几日还在想,如何拒绝收受他们的礼物又不让这些人心生戒备和疏离,那便拉着大家一起做公益,也能为百姓们谋些福利,倒是个一举几得的好法子。
只是他未想到此举有利也有弊,也可能让那些地方官员生出,不仅自己出钱还要为他人做嫁衣博美名的不适,也有对比之下显得他们有不够清正廉洁,不够体恤百姓之嫌。
当然,官场之事的确也是无法尽善尽美,勾心斗角又钱权相轧之间,倒是比商场之事更为复杂。
陆婉儿通过连日的探查摸索,最终决定要在沂州府开一家茶馆,专卖茶叶与瓷器。
不同的是因瓷器价格往往较高,考虑受众购买能力,决定可将一些稍贵重的陆记瓷器,同时放在城里售卖古玩、书画或首饰的店里寄卖,对那些店家无非就是增加一个货柜的事,只要利润不菲,合作倒也好谈。
而自己开的茶馆儿里,一开始受面积所限,只能提供免费的品茶赏道,可培养一名茶艺表演者,为沂州府的百姓们,开化饮茶的意识和风潮;而至于茶叶品类,当从平民百姓能喝的起的粗茶,到大家显贵更爱的名贵品种都要备全;至于茶具方面,自然也可同时搭配售卖。
选择这两类是因为,陆婉儿觉得首先洪州城那边货源稳定,姐姐在这方面浸淫多年,颇有心得可学,加上茶叶又轻又好带又耐放,运输上便占了先天的优势。
其次,沂州人并不是不爱饮茶而是见识地较少,毕竟受地域气候所限,北方又不产茶,但既然作为整个江南道家家常备之物,且饮茶之风也在北方京城盛行已久,那自然也可以成为整个沂州府百姓们的日常喜爱之物,市场巨大。
不仅这些,陆婉儿还发现了许多的商机,比如北方夏天的席子,多是以苇草或柳条编制,远不如南方产的簟席精致,像龙须草席柔软又透气,像竹席凉爽又光滑,都十分适合沂州府同样炎热的夏季使用;且席子之物也属于好运又耐放之类,只是不能在茶馆里售卖,要放到合适的店里去。
当然陆婉儿还在沂州城的一些店铺里,发现了些当地的好物,比如那“柳箱”,顾名思义是用柳条编制的箱子,最起码倘若在搬家或出行之时,完全可代替那些笨重的实木柜子,既结实轻便又防潮耐用,倘若装上其他货品一同带至洪州去,也该是十分受欢迎的。
诸如此类,在经商方面精明又能干的陆二小姐,很快便定下了自己的行商方向,接下来便是更一步的行动准备了。
只是在此之前,陆婉儿也没有忘记,自己有一件事必须先做了!那便是要把这些打算,细细地与温家舅母交待清楚!
理清了大体的脉络打算,婉儿特意抽出了大半日的时间,去了舅母房中详细汇报自己近些日子的想法与行为,没想到舅母听完她的详细计划后,不仅没有反对还决定拿出些银钱来入股。
关于陆府和岳家生意波折之事,她是在陆婉儿舅舅那里有所耳闻的,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婉儿也尚不知道的往事隐情,亦让舅母觉得必须要支持这个虽并非自己嫡亲的外甥女;更何况以后不仅可依靠这条商路与娘家有了更多来往,并非见识浅薄的温家老小姐,亦知这确实是个值得参与的商机,也是未来可共同获利的好事。
有了舅母的支持,陆婉儿在沂州城的商业版图,发展上便的快了许多。而且舅母还教导她倘若有时因女子身份出门不便,倒也可换上男装试试,北方这样喜好异装出门的世家小姐可不算少数。
虽说陆婉儿换上男装,也因身材娇小不像个男子,但倘若戴上帷帽也像个年纪尚轻的清秀小少爷,颇有些有趣。
又听舅母闲聊,提及温府想要连同沂州其他官家一起,集资修缮路桥与农事水渠等,都属于利国利民的公益之事,想做这些却总是需要大量银钱支撑的。因此若是有一条正经的商贸渠道能够赚钱,于任何时候任何人而言,其实都是件极好的事。
陆婉儿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主意怕正是从京里回来的温家公子所出,毕竟当人站的高度不同,所图结果便也不同。只不过稍加细问了两句,得知温家处理此事,就是在自己先拿出部分钱款来的前提下,由温家少爷正式下一份求捐拜帖于各城中府官,以期响应。
陆二小姐却觉此种方式有些太过直接,或许会令此事不够圆满;毕竟温家少爷守孝之身,名义上已无官职,倒不如搞个慈善性质的拍卖会,就以温家名义象征性拿出些实物出来,这样沂州各级府官或商户不仅都可受邀参与,大家心意全凭自愿,捐钱捐物都可,亦不至于引发太多被动不爽的情绪。
也知温彦行立意很好,毕竟读书为官之人讲究一个为民谋利,刚正磊落;因此陆婉儿只是把建议细说给了舅母,倒也并未因此觉得温家公子行事莽撞。
舅母听完便已心下了然,对陆婉儿行事心思更是有了直观的了解和欣赏,也因此事确属温家的大事,便很快去找了温彦行,特意转述了婉儿这些四两拨千斤的主意。
也把陆婉儿想要在沂州府经商的事情特别打了个招呼,虽说与温彦行关系不大,许多商铺之类的事宜还得温家老爷出面支持,但万一碰到什么时候,温彦行这边也说不定可对其有个照应。
这样一来温彦行就明白了,姑母虽未明说拍卖会的主意是谁出的,但毫无疑问就是陆家二小姐之言了。
未曾想到那位在温公子眼里已经是很与众不同的女子,还有更与众不同的一面,处起事来这般地玲珑通透。
关于义卖之事,温彦行也觉确是个良策,而至于她想要在此地经商一事,虽详情了解不多,但怕也不仅是心血来潮之举。
温彦行虽是个读书人却不迂腐,他亦知商业流通对家国对百姓的重要,也并不会觉得女子就该天生安于内宅,因此倒开始对陆婉儿有了更多的期待和欣赏。
前几日还看过她失意的样子,今日从舅母口中听闻这些,只觉她或许本就是个内心异常坚韧与聪慧的女子。
而这样的女子不但不容忽视,还可能很快便让温彦行更加惊艳......
第42章 衣衫半掩露春色
谋划好生意方面的打算,陆婉儿在内容上,把前些天写给姐姐的信补齐。
方方面面细述之下,写了厚厚地十几页,又把进货所需的银票,通过舅母安排了两个之前跟随她们一同前来的府丁,一并送回洪州城去。
等姐姐那边进好了货,这第一趟还是安排了他们二人随同货物一起再回来。而手上没有可用之人,是陆婉儿目前所遇到的最大问题。
也多亏了舅母在这些事情上,不遗余力的帮忙,不仅又吩咐了其他年前一路护送她们而来的家丁听候陆婉儿差使,还委托了温家老爷让管家出面,帮她盘下一处位置很好的铺子。
更在陆婉儿因急需一名有管家之才的掌柜,几番无奈之下又只得去向舅母求助时,舅母再次出面去找了自己的兄长温老爷,特意从温家城外庄子上调回一位精明能干又实诚可靠的人,来供她栽培重用。
经此一轮儿准备后,婉儿觉得哪怕是日后给舅母多加一些分成,也是应该的。
毕竟倘若离了她的帮助,自己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沂州府做点儿什么,怕是要比想象的困难多了。
茶馆里负责招待的伙计,倒是可以从当地人家里直接去找,选人用人这事儿,掌柜的便可以作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