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白日尽——晓未悟
时间:2022-04-13 06:53:01

  回到陆府的马车上,丫鬟玲儿执意要把金钗交于二小姐,不论陆婉儿如何劝说也是不肯留着。
  “二小姐已经对玲儿很好了!不像主子就像长姐那般,这让玲儿觉得能照顾二小姐已是十分幸运地事,若是因此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玲儿心里定会一直不安地。”
  见小姑娘特别坚持的样子,陆婉儿不忍心使其惶恐,只说那便先替她收着,等日后玲儿要嫁人的时候便给她添作嫁妆,听得小姑娘脸都羞红得就像窗外天边的晚霞一般。
  其实回到洪州这几天,因众人皆是觉得她离乡久矣,又许久未曾见面,难免对陆婉儿百般客气。
  而就是这些客气,加上她自己亦觉得不久之后还是要回沂州府去的,倒让陆婉儿生出了此行更像是省亲而已的荒诞之感。
  可明明这里才是她最熟悉的故土,才是她的家啊!直至见过了岳沐舒,这样不舒服的感受才好些,虽说是要回返沂州继续行商,自己也更喜欢北方不一样的地方,可到底是不愿生出那种,不知何处是他乡的凄凉感。
  不能忘了还有一批,从沂州府千里运回来的年货呢!陆婉儿余下几个月里,便是先把这部分辛苦钱给赚了。
  见了想见的人,就意味着没了沉甸甸地那些心事,二小姐日日忙到不亦乐乎,也在那些进货、销货的琐事里,找到更多人生的意义和获利的成就感。
  陆家老爷,对回来后亦是日日出府不见踪影的陆婉儿,心中也觉无奈,几次三番寻到机会跟她说些婚嫁之事,都被陆婉儿左顾而言他地把话题岔开了,再想继续回过头说时,人都已经寻了理由出门去了,只叹女大也是不好管......
  赶在春节前,陆婉儿托人花重金买了几套上好的越瓷回府,送了一套于父亲,又送了一套于姐姐陆珍儿。二人并非不知越瓷所占领的“高端”市场,毕竟对比之下陆记瓷器总是会显得粗糙许多,哪怕是改良过颜色,却仍是不得其核心工艺,无法做到那般细腻。
  当然陆婉儿也知其中难处,只是想借此提醒一番父亲与姐姐,当别人已经做到市场上极致的时候,倘若陆记仍是固步自封,没有新的突破可行,那陆府危机便可能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另一层意思,自然是希望父亲把全部心思放在府中生意上,而不是为自己寻亲上!
  大方为府上女眷做了过年的新衣,也特意为沐舒送了一套去,知其不缺到底是婉儿的心意。
  而岳沐之听说了陆婉儿回来之事,托人送过一封书信来,却未收到回信,便心知陆婉儿已视他为路人,本就不该多做打扰。
  之所以年后一直啰嗦到三月,温彦行来信催促仍未启程,自是因为陆二小姐仍是想亲自带些货物一同北上,回来时就想解决货源单一的问题,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寻到新品类,且找到稳妥地供应商。
  到底是交通不便,且距离甚远,在不影响大事之余,若是能在临行前亲自将事情处理地越完美当然是越好的。而自从收到了温彦行来信,陆婉儿其实也是归心似箭,只不过所行之事确实还有一些需要收尾,又觉就该让他多等些时日,受更多些煎熬方解那些心头之“怨”。
  忐忑于身份之别,陆婉儿无法将她与温彦行的事,告知洪州府任何亲近之人,即便二人已属两情相悦,但没有把握又恐更不会有结果的未来,怕是徒增她们挂心。
  初收到表白的陆二小姐,倒也不曾只顾得上担忧结果,因那人是温彦行,哪怕仅是心许于自己,也是件值得她欢喜的事,管它日后会不会是一场空呢!
  只因她临行前反常的兴奋,着实还是让岳沐舒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之处,刨根问底之下,陆婉儿终是将此人此事告诉了沐舒。
  都已不是少年心性,岳沐舒倒不是那么担心她受到伤害了,只是仍嘱咐她收着些,少动些心,不想在北方呆了便立马回来!
  她,总是会在这里等着她的。
 
 
第54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心已随信寄出近一个月,未见其人也未见其回信的温彦行,终是忍不住直接去问了店里掌柜,陆二小姐可有写信来说明归期,而掌柜据实相告,近来未曾收到陆婉儿书信。
  怕只怕陆二小姐,对他没有那般意思,温公子也不知自己遵从内心的陈词之举,到底会让时间上该早已是收到信的人作何感想。而他不知,此时的陆婉儿总算是安排妥当,已准备明日便返程北上。
  思忖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的陆婉儿,盘算着自己还有哪些遗漏之处,忽的想起刚回洪州不久之时,岳府掌柜好似托人来请过她,只是当时不想再与岳府有何纠葛,便不曾前去赴约。而今马上要走了,念起以前共事之谊,倒觉不如约到茶馆见上一面。
  说来岳家掌柜纯粹也是听闻陆婉儿回了洪州城,到底是曾经让众人敬佩的主家,又知其也在行商,想着山不转水转,不如主动联络一番以免日后相见生分。被婉拒之后,大抵也是明白这是不愿再与岳家有所来往。
  只是今日突然听闻“少奶奶”回请,掌柜也很是意外。茶馆叙话,陆婉儿亦只说了若是家中有困难定要托人告知等等,半句未提岳家商行之事,岳记掌柜自是明白其意思,也说了些但凡有用得到地方,还请陆二小姐不要客气!
  了了这最后一点儿心事,陆婉儿次日早早拜别前来送行的众人。而得知了自家掌柜昨日去见了陆婉儿,岳沐之心里要说一点儿波澜没有,那自是不可能的,他独自一人早早出城,在城外驿站等候着陆婉儿的车队,想要再见上一面。
  如他所愿,见到了。毕竟就算陆婉儿再想躲开,也躲不了一个着实想见她的人。不过,既无意外也无惊无喜,就像碰巧遇上的陌生人一般!而“路人”上前询问,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洪州,陆婉儿也只是有礼貌地应答了一句,尚不知。
  拱手作别眼前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婉儿起身上车,就如常一般吩咐随行车队检查好货物和车马,继续往沂州府出发。
  丫鬟玲儿大抵猜到了来人身份,却更不会多做任何举动,也不会多说任何话语,只当未曾见到此处有人,便扶着陆婉儿一同上车落座;心下却是不免腹诽那人倒是比自家少爷差得远了!当真是配不上二小姐的。
  洪州城今年春天,倒是天气一直晴好;可陆婉儿众人行了不过五日,到了淮南道境内,就遇上了连绵多日的降雨,且必经官道有一处因山体滑坡堵了起来,车队一行只能返回就近城中先找客栈安顿,等候道路畅通。
  等了两日,当地雨势仍是丝毫不见转小,心知江南雨季常常半月都不见停歇,既然此条官道迟迟不通,怕是要改行它途了。与车队领头商议过后,不愿再作耽搁的陆婉儿命众人为货物做好防水,想着不如一路往东,奔了杭州城那条官道再继续北上。
  然而在东行路上再次遇到洪涝,领队跟她说怕是要继续绕道而行了,让陆婉儿做一个左右都十分艰难地决定......其一是继续绕路从有些偏僻的山岭之地穿过去,代价便是有可能会遇上山中匪盗;其二,若是想确保行程绝对安全,又只能眼见着几大车货物继续留在此地受潮......
  并无太多行路经验的陆二小姐,为难了一会儿后,便决定还是可以尝试铤而走险一回。虽明白怕是离了官道,便有可能遭遇山中匪寇,但听当地人说一般也就是损失些钱财,只要翻过那座山岭,半日便可到达杭州城。
  而陆婉儿仔细与当地指路之人询问后,又与对行路颇有经验的商队领队商议一番,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继续绕行。
  首先从当地人口中得知,那伙儿山匪行事作风倒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极少伤人性命,而自己这边随行人员众多,大家人身安全问题该是可以保证的;其次在这阴雨连绵地天气中会不会碰得上,也是个概率问题,如果当真不幸遇上了,便让领队客气一些,把货物给他们便是,反正留在此地怕是也都要泡进洪水里,同样保不住。
  更为稳妥起见,在转向出发前陆婉儿修书一封,用油纸包好,让温府一位随行伙计先行骑马回沂州府送信,若当真在绕行途中出了意外,也好有人知晓前来搭救。
  后又命伙计拿了些银钱,给那位好心为他们指路的当地人,众人便整理行装驱赶着马车继续转向前进。冒雨而行大半天后,却在其中一个分叉路口处走错了方向,本是再有半日便差不多能到杭州城外驿站的,可眼前山路却是越来越泥泞难行。
  至于传说中的匪患倒不曾碰见,只是山路泥泞程度却远超众人所料,有几处实在车轮陷入泥里的地方,连同陆婉儿也不得不与丫鬟玲儿冒雨下车和众人一道推车而行。漆黑又陌生的山路,当真是难行极了!
  而怕匪患突至,雪上加霜那就更是无力回天,众人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缓慢前行,直到第二天的深夜方才算是过了那段山岭。
  可到了城外一处驿站后,方才知晓前面根本不是杭州城,而是比杭州更加往东的越州.....
  知晓走错了路的陆婉儿,心中也是无奈,只能命队伍先在驿站等候晨时入城。
  不管到的是哪座城,总是要先寻了客栈,全员修整两天才能继续赶路。而撑到入了越州,不仅陆婉儿病倒了,随行的几个伙计也病了,好在丫鬟玲儿体质尚好,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已是连续几日高烧不退的陆二小姐。
  其实入城当天,陆婉儿就第一时间让人去请了大夫,起码可以开些祛湿御寒的汤药给众人服用,哪曾想怕什么来什么,当天夜里便病倒了几个,连同陆二小姐在内。
  哪还敢继续行路,玲儿又着急去请了大夫来看诊,结果只说还是受了风寒,需得服药一段时日。
  于是这一耽搁,车队在越州已有六七日之久,而派回沂州府送信的家丁都已是到了。
  收到书信的温彦行自是十分焦灼,虽信上说半月之后未见人,再去当地报官寻找,可温彦行看了却是更加着急。
  细问家丁其与陆二小姐他们分别的地方,亦得知了商队可能遇上匪患之危,温公子再也顾不得其他,只与父亲道是性命攸关之事,恰有一位同窗在当地不远之处任职,他必须亲身前往一趟,接应一番陆家二小姐的车队。
  温父以为同是家丁带回的消息,尚盼着与陆二小姐共谋生意之事,自是觉得温彦行说得甚有道理,敦促他多带几个人去,先去同窗那里借些府兵再行寻人,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早去早回!
  而温彦行怕是自己找不到正确之地,浪费了时间,还不顾家丁奔波让他抓紧休整一晚,明日一早一同前去杭州,若是杭州城里不见人,便等他借了府兵顺着其与陆婉儿和车队分别之处沿路进山寻人,届时再寻个地方让他好生休息。
  家丁自是不敢有所违逆,也深知往坏了想确实是十万火急地事。终于连日奔波之下,温彦行与累瘫地家丁和仆僮他们到了杭州,先寻了同窗故旧,差城中府衙问遍全城也未得陆婉儿她们的消息。
  温彦行当真是要急疯了,便向做官的同窗急着求借一些府兵,想要从进山之路开始寻找。关心则乱,同窗建议他稍安勿躁,还是等其先命人去找杭州城内“百晓生”问一问山中匪患,可曾有见过他想要寻之人,这样倒比盲目找寻更快一些。
  消息很快传来,那便是没有消息,多等了半日的温彦行根问山中传回的,未曾见过地消息到底是否可靠?同窗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虽猜测商队可能是走错了路,却还是派了府兵跟随温彦行沿路寻找了整整一日。
  而就在温彦行遍寻无果,已是熬到满眼通红仍是不肯罢休之时,陆婉儿连服了多日汤药,病情稍稍有了些好转。再得知已经耽搁多日之后,更怕温彦行收到消息又迟迟不见人归,定是要南下寻她,便执意要尽快启程北上。
  于是待温彦行与仆僮几人,终于找到越州的前两日,陆婉儿却是与商队已经出发了。
 
 
第55章 长河渐落晓星沉
  因越州未有相熟之人,几番询问之后也只得了些似是而非地消息,仆僮深怕自家公子熬出病来,便执意要其在此处客栈睡一晚再行寻找。
  久未能合眼的温彦行,亦知倘若自己此时病倒,那就没人可去寻陆婉儿了,理智上同意了仆僮提议,并计划明日再在越州城内寻一遍,还是没有消息便只能再去其他城了。
  越州近来天气尚好,前几日陆婉儿在时也只是阴着天未曾下雨,而今日倒还罕见出了太阳,因此夜里天空中躲了多日的星星,也纷纷露出头来。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温彦行,却在睡梦之中见到了陆婉儿,蓬头垢面且衣衫上沾了许多不知何处来的血污,看口型是在大声喊着向他求救,却根本听不见有声音发出!心急不已的温少爷,突然就从噩梦中惊醒,且已是一身冷汗。
  看窗外尚未破晓,温彦行暗暗庆幸,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没法再继续入睡,温公子不停地在心里自问“陆婉儿,你到底在哪里?”,也在心中祈祷“陆婉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这样,终于熬到可以上街寻人的时候。传言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当温彦行终于打听到一个从江南来的车队在此地住过多日,几日前刚刚离去后,他便信了那个不知从何处起源地传言。
  仔细询问了客栈伙计,住店之人的衣着与人数等细节后,才敢确认原来当真是陆婉儿她们。仆僮也十分高兴,既然陆二小姐与商队都很安全,那便可以修整一日再返回沂州府了。
  看看公子这些天都邋遢成何样子了?不仅胡子拉碴还满眼血丝,也真是头一回见其如此狼狈过。
  听闻了确切消息地温彦行,心头温暖身上却觉得很冷,本想继续追赶陆婉儿的车队,快马加鞭该是还可追得上。
  但巧合的是,温公子也在这家客栈病倒了,忧思过度的缘由更多一些,许就是一根连续紧绷的神经,再得了好消息后突然松了下来,身体就不习惯了。
  好在甚少生病的温公子,到底是身体素质比女子好太多,在汤药辅助下不过两日病情就已显稳定。
  也知陆婉儿与车队只要顺着官道行至杭州,便可沿运河一路北上,过了淮水便不会再有降雨等意外情况,该是很快就可安全抵达沂州。
  只是听客栈伙计说,有一个小姐染风寒多日,因此才在此地耽搁了许久,不知她现在病情如何,是否已经痊愈......
  住在陆婉儿之前住得那间房里,想着一脸病容的女子,那几天该是有多么地孤独和无助,温彦行还是觉得特别心疼,好像并未察觉现在的自己正病着一样。
  不能再作耽搁了,明日一早便启程上路吧,早日回返沂州也就能早日确认陆婉儿是否真的是毫发无损。
  倒不是风流倜傥的温家少爷就此开始,便像换了人设般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当真也是“并非不来相思时,只缘未到情深处”;说简单点儿,不是你家男人天生直男,不懂关心人也不会照顾人,就是不够爱你罢了!
  待陆婉儿一行历经辛苦,终于到达沂州府后,才知温彦行收到消息次日,便伙同送信的家丁南下寻自己去了,尚未见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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