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交待店里掌柜清点此行损失的货物,并登记在册后,陆婉儿亦派了一人去城外驿站守着,心下只道自己不是特别交待过,以半月为期吗?
这下好了,定是寻不到人的温彦行,怕是要在杭州急坏了,该是知晓寻不到人便先回来的吧?陆婉儿一边心焦一边猜想着。
头一天还能在温府按捺住焦躁等着,若是过个两三天还不见寻人之人回来,怕是陆二小姐也要再度南下,玩儿起“你寻我,我又寻你”的辛苦游戏了吧!
万幸老天爷没有再折腾,本就是身体初愈的陆二小姐,第二日傍晚时分便把温公子与仆僮几人送回沂州城里来。得了消息的陆婉儿,着急去温府门口确认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而温彦行却已去了温父温母那里“请安,复命”,未能得见。
悻悻而回的陆婉儿,不死心地绕道行至温府唯一阁楼前,终于等到了差点儿辨不出面目的温公子。
瞧着这些天为了寻自己,定是吃了许多苦头的人,陆婉儿差点在温府下人面前失态落泪,强忍住心头那阵酸楚向来人规矩福身行礼,以致谢温家公子南下寻她之情。
心已安稳的温彦行,本欲回房洗漱后再去见陆二小姐,却不曾想那人特意在此等候着自己,心中甚觉甜蜜,面儿上却也是拱手回礼道:“二小姐不必客气!只要安全归来便好!”
在二人应答完即将擦肩而过时,温彦行到底是没有忍住,小声在陆婉儿耳边说了一句“夜里等我。”......
当然不论是温彦行身后仆僮,还是陆婉儿身旁的玲儿,都是隐约听见了的。不过机灵地假装不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觉悟打小就有。
陆婉儿微红着面颊,佯装后面什么都没听见,再次向温公子福身告别。
虽温彦行小声之言,不过也是想当面问问陆二小姐,到底对他是何心意!
毕竟一直未能收到回信,心中忐忑仍在。
可仆僮听起来到底是颇觉少爷轻浮的,既然主子都不讲究雅正了,仆僮进了少爷房中便直喊劳累,说管家等下会差人伺候公子洗漱,今晚就不来叨扰公子休息了......
若换平时,仆僮当真是不敢那么调皮地,而此刻还沉浸在陆婉儿竟来房前等他的喜悦中,温彦行倒没发觉仆僮的反常之处,还和蔼可亲地对其说:“辛苦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把仆僮感动到,定要为捍卫公子与陆二小姐的爱情,多出一份力。
洗漱后,温母差丫鬟送了晚膳来,心疼儿子连日奔波,想让其用过膳食后早点休息,并嘱咐其明日一早不用着急前去请安。
不得不说,还是亲娘才最疼自己的孩子,有时候甚至还矛盾地希望温彦行不要那么优秀,那么自律......
丫鬟玲儿自也是早早服侍陆婉儿洗漱后,便寻了借口离开小院儿,好的丫鬟就是要给二小姐和自家少爷,创造一个理想的见面机会才是。
若是玲儿识字,说不定还会出一本《论一个丫鬟的自我修养》之书,当然温少爷仆僮也是有资格参与编写的。
晴朗的春日,沂州府夜空中的星星,数量多且好似格外明亮;洗去一身尘土却并未洗去疲色的温彦行,却是如约到了小院儿里,寻他笃定这次一定会在之人。
陆婉儿未关房门,她也在等说要夜里来找她的那人,在等。
温彦行独自一人光明磊落的来了,可进了院儿里便又开始紧张起来,万一陆家二小姐未曾心仪于他,万一当面拒绝了他,又该如何?
求爱未果前难免会有不安,只是身为男子更不该退缩。
温家公子不知就凭他那副天人之姿,世间女子能有勇气拒绝他的又有几人?许也不是一直不知,只是认识陆婉儿后才不记得。
听脚步声,是温家公子来了。
陆婉儿直到他进得屋里,方才从茶桌前起身去把房门关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温彦行更加紧张了些,本欲先开口直接询问陆婉儿心意,可眼前女子却用行动回答了他。
就是二人一句话还未说,陆婉儿便将自己送至温彦行面前,投进他怀里主动拥吻了她的男主。温彦行想,不是我要乱了规矩,都是她勾引我的......
人类有关情欲的那点儿原始冲动,一下便被撩拨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窗外的夜依旧清朗无云,月色愈发皎洁;星星们也都在眨着眼睛,好似八卦地闲聊着,看屋儿里那两人翻云覆雨,衣衫尽褪地纠缠在一起,是不是不知羞?
岂是我们这些小可爱可以看得!
而旁边另一颗星星却说,得了吧,人家明明关了门窗,都是你们想要偷窥,谁愿意给你们看了......
这确实是温彦行的第一次,第一次身体力行的破了守孝期间不得雨水之欢的戒律。当然不得为官、不得嫁娶等等都是世人可见的,而至于这寻欢与房事之举,怕是就不好监督仅凭自觉而已。
而一向自律的温公子,终于在你侬我侬的情欲里彻底沦陷,初尝了他人生中最美妙的夜晚。
第56章 前度静院寻常见
次日一早,还在陆婉儿房中的温公子,头一回那么听从母亲的话,未着急晨起前去请安。而是怀里拥着温软地女子,情意绵绵地望着她想要说话。
“你要放心!我是定会为你负责的。
近日,不,今日便去与家中父母言明你我二人之事。”温彦行觉得自己当真是爱惨了眼前女子,虽肤质丝滑,却也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还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但就是入了他的心,成了他的人。
看着温彦行急于跟自己表态的模样,陆婉儿噗嗤一笑说“谁让你负责了?”
本是一句逗弄之语,却让温家少爷急切起来,好似生怕眼前这女子是打算不肯对他负责一般。
陆婉儿眼见那么好看的人,竟然这般不自信的样子,倒是不忍心再逗弄于他。
于是一本正经地说:“即便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可一来守孝之期未过,二来还是身份有别!你可信我?可信君不负我,我定也不会负君?”
温彦行听闻稍显冷静下来,用力紧了紧抱着陆婉儿的胳膊,应她“自然。其实我在与你坦诚心意之前也曾迷茫过许久,但老师从京中回信于我,问我何为士庶,又何为嫡庶?我便幡然醒悟了,若是世间当真没有两全法,即便不再返京我也不想放开你......”
确信温彦行心意的陆婉儿,心中柔软地亦往其怀里靠了靠。
“若是信我,那你就稍安勿躁,需知来日方长,你我二人也不见得就不能圆满,只是要从长计议。最起码等到入了秋以后再说,可好?”
不像毫无感情经验的温彦行,陆婉儿虽对他也是一腔赤诚与真心,只是早已在收到书信时,便想明白了横亘于两人之间的一些现实问题。
而至于昨晚主动投怀送抱,她并未觉自己轻薄或后悔,感动于温彦行南下寻她的情谊,又早已芳心暗许,只觉心中感情到了那一步就不该压抑,顺其自然地让其宣泄表达。
但这并不意味着如此便会失去所有理智,去行一些不智之举。
自是知晓陆婉儿所说入秋的含义,她是怕耽误早就拟定好了的生意,若是今夏一切顺利,于温府而言,她也算是有份量之人;只是温公子仍觉得对于温家态度这个问题,更该自己尽力去解决才是......
怕是再不起身,玲儿就要来了!陆婉儿调皮地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催促温彦行快点穿衣回去。
而自小便不懂得也或是不屑去懂,那些躲躲藏藏的温公子,也只得无奈乖乖听从眼前这位小女子的话,一副“正大光明”的姿态回了自己楼上。
经过一夜身心交融,陆二小姐整个人都好似更加轻盈了许多,待丫鬟玲儿端了早膳来问是在院儿里吃,还是屋里吃时,陆婉儿学着当地方言的语气说:“还是外头吃吧。”
看来昨晚好事已定,不然二小姐为何这般开心?随着年龄长了两岁,小丫鬟好似也对这些事敏感了起来。
仆僮倒比温彦行笃定,毫无疑问那位陆二小姐定是没有拒绝自家公子的魄力。
因此哼着小曲儿,端了吃食来“探望”恐是正情场得意的少爷。
果不其然,满眼都是情意地温彦行正在窗口,毫不避讳地往小院儿里看。
仆僮放下早膳托盘,也凑到公子身旁故意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故意佯装不知地问:“公子,这是在看什么?”
无非就是人家陆二小姐正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十分优雅地用着早膳。
“嘘!”温彦行用禁声手势,示意仆僮保持安静。
仆僮心酸地想,自己好心来送吃的,却被嫌弃吵,可明明刚刚并没有很大声,也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啊!跟着这样的公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咳咳!仆僮提醒自己矫情了!内心戏演得有些过了。
温彦行却是觉得,时隔半年楼下小院儿里的人终于回来了,看着她平常吃东西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岁月如此静好。而那副空有山水写意的画作中,也终是可以拿出来,将画中人添进去了。
用过早膳,温彦行起了补画的兴致,可下笔前又顿住了,总觉少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未做;看着桌上纸笔,温公子提笔写了一封婚书。
或许也不能算是婚书,毕竟缔结婚约一事,需得双方父母同意,而这封情真意切的相许之书,此时却只署了温彦行自己的名字和印章。
目送着仆僮将书信送去给陆二小姐,温彦行才安心于继续补画的兴致中。
落字为书,情深意重,即便陆婉儿也知二人前路坎坷,却在看到这封仆僮送来的手写婚书,看着落在纸上的一字一句,虽只署了温彦行名字,尚未得温父温母同意,陆婉儿却知其认真之意,遂在心中以此为证,更加认定了不负如来不负卿,定要不负君意。
陆二小姐小心收好“婚书”,便亲身去寻了温家老爷再谈生意之事。
再有两三个月黄桃鲜果就可上市,她打算近几日去城外农庄考察一番生产作坊的改造情况,也需要温家老爷提前安排好从采摘到生产环节的诸多劳力。
还有一事十分重要,便是要选一些精明强干又可靠的人,好让陆婉儿提前培训一番,以备负责去各大城中考察市场,后续商谈业务等诸多事宜。
府中冰窖也已扩建好了,很多工程都是温彦行亲自督工完成,自然是没什么太大问题;而城外农庄,陆婉儿主要考虑后期产能与卫生标准,在工人的生产动线上又命人稍作了些调整。加之许久未归,茶馆生意也有些疲软之相,近些天来陆婉儿日日出府忙到飞起。
很多行商之事,无法婆婆妈妈地向温彦行一一汇报行踪,这倒让温公子备受冷落,心里有了些小情绪。
虽然他也知陆二小姐忙得都是正事,可即便自己不方便出面,还有仆僮可供支使啊!总是可以替其分担一些,也能时时从仆僮口中得知些她的消息。
可遣了仆僮去,又被陆婉儿遣了回来,直言温家老爷已派了足够的人手,不需要他们二人在身旁驱使。
连仆僮都知,毕竟他们是公子常年贴身之人,日日在陆二小姐手底下做事,这是生怕老爷和夫人看不出点儿什么吗?
还是二小姐心里有数,明知去了就会被赶回来,仆僮二人之所以还是愿意去走个过场,也就是为了给自家公子留个面子;免得被越来越蠢笨地公子以为他们二人胆大包天,不听吩咐,主仆不分......那可就真是莫名被冤枉了。
即便如此,得了二小姐的意见回来找温彦行复命的仆僮,也未能得到公子好眼色,“怕是公子这是觉得,你我二人不够精明能干,方才被二小姐遣了回来?”
可怜两个的仆僮,使劲儿互相使着眼色,沟通着心中所想。
温彦行哪会不知陆婉儿的顾虑,只不过还是不屑于偷偷摸摸地搞那些暗度陈仓的把戏。
即便被父亲看出什么,那就坦言承认呗,除了可能会引起一些反对意见外,到底也没什么。总不至于因此将陆婉儿赶出温府,或是赶回洪州去,那生意之事还做不做了?
若当真要将其回赶洪州,大不了自己也跟着一起走,反正婉儿有钱让她养着自己呗......
说来也知自己这都是些幼稚的想法,不过个人秉性如此,着实做不来遮遮掩掩地样子。
仆僮跟随其多年,又哪会不知公子性情,因此更是要在事态不明朗的时候,多为其做些有必要地遮掩。
二小姐也知,否则也不会一直让他们拦着公子,尽量不要去庄子或城里寻她。
人多眼杂,嘴就更杂,本来也是一位喜怒不行于色的主儿,在京中摸爬滚打几年,处处谨慎,事事小心,怎地回了沂州就不擅长了呢?
其实,其他方面倒也还是稳重,就是见了陆二小姐便不好说。
就上次在农庄里,二小姐本是好意想着让公子寻个由头,二人也可见上一面。
若是公子能安分守己,在人前恪守规矩本分,也不至于招人家二小姐嫌弃。
哪知他老人家无宾感太重,当着庄子管家下人的面儿,便敢直接上手去摘不小心搭在二小姐头上的树叶儿......
要不是二小姐稳重又反应得快,第一时间后退一步与其刻意拉开距离,摆出一副提醒此举过于轻浮孟浪,还请公子自重的姿态,怕是定要让庄上的人看出些什么。
但凡换另一位女子受不住公子撩拨,当着众人脸红心跳一番,此事定会很快就被传回府上,传到老爷、夫人耳朵里。
就这举动,人家二小姐还哪敢约他,在众人眼前碰面呢?
第57章 一双秋水锁君心
温彦行大抵也是猜不到,自己在仆僮心里如今竟是这种形象,相看两相厌之下,让二人去忙别的事吧,不要再在他眼前闲晃。
说来也是有偏见,像陆婉儿这样每日脑子里都在想着些倒买倒卖俗事,最喜欢算成本、利润,整个人都恨不得变成银钱的主儿。
可身为天下读书人楷模地温彦行,就是不觉得她与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商贾有何相似之处,反而只觉其又聪慧又可爱。
许是年纪尚轻又清秀瘦弱,平日打扮上也只往素雅里穿戴,沂州府其他相熟之人与其共事前,怕也只觉陆婉儿该是一个精读于诗书的千金小姐;而直到共过事或在其手底下呆过,方知晓她的“厉害”。
可不仅仅是精明算计那么简单,就像一位不怒自威的将领,在前线指挥行军打仗一样;但凡经商行事的方方面面,陆二小姐都能条理清晰,反应迅速,带领着一干众人有条不紊地将事事安排妥当。
当然不仅温彦行有那样地偏见,熟识二小姐的人亦觉神奇,明明长得半点儿不像商人,甚至浑身上下还透露出一丝清冷气质,偏偏骨子里就住着一位爱赚钱又爱算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