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场漫长又虚幻的梦。
在混沌中不停的起伏,半年多以来潜藏在心底的惶恐不安,惊慌忧惧,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时尽数化为乌有,恰如春风掠过,一切都归于初始。
耳边渐渐嘈杂起来,无边无际的黑暗终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阳光照进来,刹那间亮如白昼。轻缓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鼻尖萦绕的药香,还有越来越清晰的触感——
沈至欢睁开眼睛。
她率先看到的是陆夜的背影,挺拔的脊背有点疲惫的弯着,他低着头,盛白胡站在他旁边低声跟他说着话。
沈至欢眨了眨眼睛,脑袋有些迟钝。
她移开目光,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她脑里相互交织,割裂般的痛苦不断的侵袭,她动了动手指碰上了床褥,这样的触感让她找回了一丝真实,复杂的,截然相反的两种过往开始渐渐的,在脑中连成一条线。
“夫人!”惊喜的声音在沈至欢耳边乍起,她觉得聒噪,轻轻皱了皱眉。
丫鬟的声音才刚刚落地,现在门檐下的陆夜就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正好撞上了沈至欢的目光,大概是才醒过来,她的目光还有些迷茫,轻轻蹙着眉,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看向他时目光里没有什么尤其强烈的情绪。
可是陆夜不知怎么,无来由的害怕起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了沈至欢的床前拉住了她的手,问:“欢欢,你醒了。”
沈至欢闭了闭眼,她仍有些混乱,想自己静静地思考一会,暂且不想同陆夜有什么激烈的争吵。
沈至欢不理他,陆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当沈至欢是人才刚醒还不舒服,他站起身来,让盛白胡提沈至欢诊脉。
沈至欢全程都很配合,躺在床上伸出手,目光静静地落在不远处。
房里很静,盛白胡拧着眉,问:“夫人现在觉得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沈至欢答:“头有点痛。”
这是沈至欢醒来起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辨不出什么情绪。
盛白胡收回手,道:“夫人伤势未愈,头痛是正常现象,属下为您再开几副药,您按时吃,注意休息,多食清淡的食物,属下每隔三天会过来为您施针。”
沈至欢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盛白胡站起身来,同陆夜道:“主上。”
陆夜道:“你先下去吧。”
沈至欢把脸偏向床榻里侧,她现在身体不好,厘清这些复杂的关系之后,沈至欢尽量让自己心绪平和下来,不要有过激的情绪,否则头会痛。
陆夜的声音很轻,问她:“饿不饿,我让人送点粥过来。”
沈至欢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温热清甜的银耳百合粥就被端了上来,里面被放了细糖,让沈至欢原本苦涩的口里多了点甜味。
陆夜亲自喂沈至欢一口一口的喝着,期间两个人很是沉默,陆夜见沈至欢不太舒服,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碗粥喝完,陆夜问她:“再来一碗吧。”
沈至欢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先出去。”
躺在床上的沈至欢看着虚弱极了,苍白又脆弱,好像一碰就就要碎掉了。
他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让沈至欢说太多的话,甚至不敢去问沈至欢什么,沈至欢让他出去,他便道:“我就在门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
沈至欢没有出声,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愿意跟他多说。
陆夜走时,房里的一干丫鬟也跟着退了出去,房里顿时清净了不少。
沈至欢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吃了点东西后总算是有了力气,她静静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是她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屋子,里面的所有陈设都令她无比熟悉,可是现在一觉睡醒,再看又是另一番感触。
她有点迟钝的想,陆夜这个人,的确是太卑鄙了。
倘若她一开始知道陆夜卑鄙到这种地步,她是绝不可能去选择和陆夜有什么交集的。
这半年多的光景又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沈至欢低下头,一言不发。
傍晚的时候,沈至欢想要下床,却一下没坐稳歪了一下身子,不过好在她扶住了床头,兴许是听见了沈至欢的声音,陆夜在外面轻敲了下门,试探着道:“欢欢?”
沈至欢低应了一声,道:“进。”
陆夜这才小心的打开门走进来,沈至欢看了看天色,从陆夜出去到现在过去有两个时辰了。
这两个时辰里他一直站在门外。
陆夜见她坐在床上,步子又加快了些,上来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道:“会着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