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余的两名暗卫松开手,挡在了沈至欢面前,横出的长剑在冰冷的雨夜泛出冷白的光。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沈至欢的鞋已经掉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全是血痕,衣衫被树枝勾破了许多。
她真的跑不动了。
但她还是她伸手抓紧了一旁的树干,按着暗卫说的在他们打斗时跑向了东南方,脚步踉跄着,却在爬上一处高坡时,失足跌了下去。
细小的石头划破了她的身体,被雨水一冲越发明显,她缓了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却发觉自己的脚好像踩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她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去看,是一个发白的,碎了一半的人的头骨。
她踩在了牙齿上。
沈至欢连忙收回脚,觉得自己的皮肉仿佛都在被切割一样,眼泪滚落出来,她继续向前跑着。
可全身上下都好痛。
雨水冲刷着她留下来的好像都是血水,她从小到大,但凡是手指被针刺了一下,就会有人过来为她上药。
而似乎全身都被划开的强烈疼痛同心里的恐惧和绝望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黑漆漆的夜,不停歇的大雨,还有下一步不知还会踩在什么上的恐惧都在成倍的包裹着她。她也听不见雨声了,耳边全是自己喘.息的声音。
手里的白玉簪子还被她紧紧的捏在手里,在不知终点的,绝望的逃跑里,她迷迷糊糊的想起了陆夜把这个簪子送给她时的场景。
日光打在青绿的树叶上,蝉鸣声渐渐弱了,他的眼睛里有细碎的笑意,垂眸看着她,低声跟她道:
“…奴才求您,收下吧。”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撑不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这里,眼睛不自觉的流出泪水来,同雨水混杂在一起,她另一只鞋子也被她跑掉了,光洁的小腿上全是血痕。
她想起刚才一个个暗卫在她身后倒下的样子,又想起了临走时沁兰睁着眼睛满脸泪水看她的模样,还有沈乐然回头跟她说“妹妹,如果有机会,哥哥要回来接你啊。”时的模样。
在她极度疲惫与绝望的时候,这些年的过往好像飞快的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前面的路看着好像有些平坦了,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大雨汇成的水正在朝不远处流去。
可是让她觉得最清晰的,还是陆夜看向她时目光。
“荣华富贵是千篇一律,可奴才眼里,还有晚山秋水,是世间独一无二。”
他蹲在她旁边,声音低低的,跟她说“……小姐,我很爱你。”
“找到了!在那!”身后忽而传来一声男声,沈至欢回头看过去却看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离自己好像很近。
“不必留全尸,要确保人的确死了。”
“快去拿下。”
眼泪从沈至欢的眼眶中直直的砸了下来。她真的跑不动了,而真正让她停住脚步的是眼前的景象。
她的面前是一道高而深的山谷,下面水流湍急,吊桥离她离得远,显然是过不去了。
她不会水,跳下去也是活不了的。
她瘫坐在地上,全身仿佛都虚脱了一般,她看着他们提着刀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逼近,锋利的刀刃上滴着雨水,在森冷的夜里,无声的暗示着死亡。
她声音有些沙哑,“不……”
可是她并不想死,她很怕疼,人一临近死亡,求生的欲望就越发强烈。
她声音颤抖,一点一点的往后退着。
她的声音很小,小道听不见,比起求救,似乎更像一种自我安慰:“陆夜……”
她手里紧紧的抓着簪子,嘴里有些无助的喊着:“陆夜…,陆夜,我在这里…”
她知道陆夜不可能来的,可是陆夜每次都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过来都会救下她。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破碎,“陆夜……”
可是陆夜可能不会来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山谷,呼吸有些急促,那些人已经走近了她。
其实不管她怎么选,大概都是必死无疑的。可是那样锋利的刀刃,真的很可怕。
“快,抓住她,她要跳下——”
银白瞬间劈开黑幕,大雨依旧在下着,松软的泥土上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唯有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静静地躺在泥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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