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次,真的错了,怪不得王爷生气。”
“浑浑噩噩活了半辈子,想着能重新活过该是什么样子,无论无何会比现在要好吧,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骗人骗己。”
“我去找王爷……”
“别走,这雪多漂亮啊,你看。”她微微抬头。
“姑娘……”
“清清白白的怎落到人世间就污浊了呢。”
“大抵是宿命吧。”南星也抬起头望着这漫天冬絮。
“大概吧。”月见低眸,“这样的命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这世间万物,既被创造出来,便无一不是有用的,无论何种宿命,总会有值得我们来人间走一遭的事情出现,姑娘这样的女子……姑娘,姑娘!”
终究还是倒下了,成了雪地上最娇艳的花,美得惨白。
南星丢开伞,将月见横抱起,探了探脉搏,犹豫再三带她去了李琼的房间。
“王爷。”南星站在门外。
“如何,她肯认错啦?”
“姑娘她昏过去了。”
“什么!”李琼慌了神,从案前起身,急忙开了门,寒风灌进屋子里,吹动衣摆,他接过南星手中的人儿。
“快去叫欧阳漴。”
“是。”
李琼把人抱回了自己的床,替她脱了靴子和棉袜、湿掉的披风和裙裳,里衣也是潮的,李琼却没好意思替她换下。
这丫头身上没一处温暖的。他将她放平,替她盖好被褥,立即出门找了两个女婢。
不多会儿,女婢又拿来了两个火炉、一盆热水和几条干毛巾,她们替月见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用毛巾擦干头发后又梳了顺去,添了床被子,拿来的热汤却不好喂,人还昏着。
女婢收拾好后,李琼便叫人退下了,他坐在床边,握住了月见的手,觉着还是冰凉得很,好在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看来无事,只是冻坏了。
欧阳漴还没到,李琼心中焦急,坐立不安,看着飘着热气的暖汤,想着一时半会这人也醒不过来,可如何是好,这心里乱得很。
想着想着,他拿起桌上的暖汤,看了看汤,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对着碗边吹了吹,小小喝了一口,觉着味道不错。
李琼喝完汤时,南星带着醉醺醺的欧阳漴到了。
欧阳漴一进屋子便觉着胸闷,南星拿着药箱在其身后带上了门。
他看了看四周,走到李琼身后反手给了李琼脑袋一掌。
“老头你干嘛!”
“就你事多,都睡了还把我叫过来,哼。”欧阳漴长得不高,又有些驼背,看着不高,气势到不小,看着和蔼,实则古怪,他背着手,红着脸,瞪着世人口中阴险毒辣的九王爷。
“臭老头,医者仁心,救人不比你睡觉要紧,再说了,又不是不给你钱,凶什么凶……”
“我凶,你看看什么态度……”
“不要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哟呵,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罢,便用脑袋往李琼身上撞,“来来来,打这里,打这里……”
“二位祖宗。”南星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拦住眼看要打起来的两人,“别吵啦,正事要紧。”
“去去去,小屁孩也敢管我。”欧阳漴不屑,“把窗户给我开了,点那么多炉子,门窗严闭,要死啊。”
“是,是,是。”南星听话地打开了窗户。
欧阳漴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到床前替月见把了脉,有扒开了她的眼皮,仔仔细细看了看,捋了捋胡子,打了一个酒嗝。
“喂,你这样子,行不行啊?”
“我不行?你来你来……”
“得得得,谁能比您老厉害啊。”
“人没事,死不了,就是受寒了,纸笔拿来。”欧阳漴接过纸笔,刷刷几笔,人虽然喝醉了,但这一手刚劲隽逸的狂草倒是一点没写错,“按这方子去药铺抓药,醒来后一日两次,吃上四五日,若还是好不了再来找我换药。”
“谢谢大夫。”南星接过药方子。
欧阳漴眯起眼看了看月见,又瞅了瞅李琼,转身离开,南星相随:“哼,这伤刚刚养好,估摸着又得生场大病,这丫头命不好啊,被你这样的人看上,也是,你不懂心疼人。”
是我害了她?
人终是醒了,迷迷糊糊知道自己是从李琼那回到自个房里的。
月见醒过来时是夜里,是疼醒的,右边小腿抽了筋,人瞬间清醒了,她疼得缩成一团,忍痛揉了揉自己的腿。
揉了片刻,疼痛感减弱了。
月见彻底醒了,口渴难耐,再睡不着,摸了摸身上,没缺斤少两,就是指节有些疼,膝盖肿了,浑身酸痛,身子轻飘飘的,她感到有些饿,却也没有胃口,她披着被褥坐了起来,好在壶里还有些温水,她颤颤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她又躺了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难受得很。
“咕——”
好饿啊。
月见屈膝坐了起来,双手环抱,她发了会儿呆,起身没找着自己的披风,索性披了被子出门。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亮堂着,雪地反映出月光,景物黑白分明。
院里除了守门的,其他人的睡去了。
月见轻手轻脚到了李琼房前,她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南星,他明显愣住了。
“姑娘醒啦……”
“嘘!”月见悄声,张着嘴不发声。
南星看懂了她的唇语:“王爷在,睡下了。”
她粲然一笑,把被子交给了搞不清情况的南星,故意用力拍了拍门。
月见走下台阶,走进了雪地,又跪直了。
李琼被吵醒了,推开了门,露出了和南星一样的困惑的表情。
“她在干嘛?”李琼倚靠在门框上。
南星摇头表示不理解,李琼给了他一个眼神。
南星清了清嗓子:“姑娘,王爷问你在干嘛?”
“我记得,王爷说了,没得到准许前得跪着。”月见歪头假做思考。
没等李琼反应,南星便开口说道:“月见姑娘,王爷知道错了,你起来吧。”
“谢王爷。”
李琼听出了南星话中不对劲的地方,却懒得反驳,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南星走下去,替月见披上被子:“王爷怕姑娘冻着,让我送姑娘回去。”
“咕——”
月见肚子又叫了。
“姑娘饿了?”
月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先送你回去,再给你弄些吃的送去,如何?”
“嗯啊。”
两人走了,李琼伸了个懒腰便回房去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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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是人,嘤嘤嘤
久违出现新角色
惊喜
——
那女子坐在墙头,穿一身极艳的衣裙,李琼明明就在墙下,还是看不清她的脸,隐隐约约只能却感到在红衣衬托下,那人比平时更娇媚动人,多奇怪的感觉,凭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心中便认定就是那人。
“李琼,抱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灵,像风吹过山涧般。
他想要张嘴发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难受得很。
“抱我,抱我……”那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更像是李琼心里发出的声音,画面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那红色的影子,墙越来越高,影子越来越小……
“李琼,抱我!”
未等李琼劝阻,那人便从墙头跃下,李琼慌忙去接,怎料人就穿过他直直摔到了地上,化成一滩血水……
不要!
“呼——”李琼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
是梦啊。
清晨。
年关将至,朝廷之事不再繁忙,李琼时常待在府里,年年如此,这一年却倍感寂寞。
发呆之际他又想起来那个梦,明明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到头来怎会让自己如此割舍不下,嘴上说是时候未到,只有他心里明白都是借口。
说起来那女子,自冬至那日受了寒,便整日咳嗽,病怏怏的,消瘦了许多,也不爱下床,府里能同她说上话的便只有南星和侍女阿苗,她偶尔到他这来,往往也只是为了找南星,她那似笑非笑、强颜欢笑、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最让人心疼。
南星添了炭,李琼的思绪拉回眼前。
“南星。”他轻轻唤了一声。
“王爷?”
“明明看出一个人心事,想要搭话替对方分忧却无法开口,焦急难受得很的心情?”
“这,时常会有。”南星尴尬地挠挠头。
李琼有些惊讶:“哦,何人会令你如此上心?”
“不就是……王爷你吗。”
“我?”李琼更是疑惑。
“虽说南星在王爷身边十三年之久,王爷待我如兄弟,但时常觉着您心事重重,可以的话,南星希望王爷更坦诚些,让南星为王爷分担更……”南星越说越激动,句句肺腑。
“好好好,我知道了。”李琼打断他的话,这都哪跟哪啊。
李琼灵光一闪:“你去把欧阳漴请来。”
“王爷不舒服?”南星关心道。
“无碍,你请来就是,有些事要请教那老头子。”
“是。”
“老头,这茶不错吧。”李琼放下茶盏。
“别说啊,还真不错,不愧是誉王府啊。”欧阳漴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喜欢啊。”李琼眯起眼笑着,“喜欢送你啊。”
欧阳漴打量了一眼李琼,忙放下手中的茶:“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要。”
“那你替本王办些事情不就好了。”
“老夫还起初纳闷,咱无缘无故请我喝茶,原来你小子是在这等着呢。”欧阳漴白了一眼李琼,“不敢不敢,回了回了。”
“老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害,你瞧瞧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欧阳漴指着李琼鼻子问。
“我可不是求你,这是交易。”李琼又抿了口茶水。
“拿这破树叶就想忽悠我?”欧阳漴挑眉。
“哦,你想要什么?”
“这个嘛……”欧阳漴捋胡,“没想好。”
“那么你是答应我咯?”
“你说说看?”
李琼俯身低语。
“哈?”欧阳漴惊讶后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李琼脸色难看。
“莫不是上次那位?”
“正是。”李琼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那不简单?”欧阳漴笑笑,“投其所好即可。”
“投其所好?”
“没错,另外要出其不意。”
“有用吗这些?”李琼不屑。
“这可都是老夫的经验之谈啊。”
“哦豁,那你这些年为何还是独身一人?”
“因为……”欧阳漴顿了顿,“嘛,我乐意,要说的已经说了,今天就到这。”
欧阳漴起身弯腰行礼:“告辞。”
欧阳漴走后,李琼若有所思,茶凉后,他抬眼看了看南星:“一年前,我喝醉从宫里回到府里时,她在干嘛?”
“她?”
“是。”
“月见姑娘?”
“嗯。”
南星心有余悸,犹豫后开口:“那日,月见姑娘说是在院里看烟火,见到王爷同我……”
“好,知道了。”李琼打断南星的话。、
南星被这一弄,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欧阳漴独自一人回家后便关门,喝了几碗黄酒后,便晃晃悠悠倒在床上了。
“紫苑、紫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苑儿,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我会等你回来的……”
“欧阳、欧阳……”
这府里的热闹只是浮于表面的,到底还是冷清,亲近的人没有一个在身边,月见吃了晚食喝了药,便觉得头昏,于是躺下了。
迷迷糊糊月见又听到了爆竹声,她翻了身,换了个姿势又睡去了。
“嘘。”门外有两个黑影。
悉悉索索的声响让月见睡得不安生,像梦一样不真切,不知自己是醒是睡。
她嗅到一股令人安心的香味,像太阳晒过的雪,夹着淡淡酒香。
“清风吹,木叶飞,谁家小童唤不归……”
她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被母亲环抱着,年轻漂亮的母亲半露□□,轻轻哼着童谣,温柔的抱着自己微微晃动,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
李琼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忽感好小一只,就像只猫蜷缩成一团,她抱住自己的胳膊不撒开,这模样竟让李琼觉得有些可爱。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格外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耳根发烫,为了不吵醒月见,他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和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