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收拾完毕后,月见把下人支走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些药粉。
仔细看过两三次后,月见记下了信中内容,便按信中叮嘱将那信焚了,接着吹灭油灯,躺下,不多会儿就睡去了,折腾一夜,确实是累了。
月见醒来时,外面正飘雪,确认好时辰后,她便偷偷收拾,悄悄出门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真早啊。
积雪很厚,看起来是昨天夜里便开始下了,一直没停。
卯时刚过,路上没多少人,月见刚到赵府还不太认路,也不敢有太多动作,怕引人注目,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通往后厨的路,又顺着主道走到小亭里候着。
雪下得越发大了,月见被冻得困意全无,灯笼发出的光在风雪中变成一点,朦朦胧胧。
信上说要她在这等着便可,不过她来晚了一阵,不知会不会错过。
“吱呀——”
突然有声响打扰到月见发呆,是埋在雪里的枯枝被踩断了。
定睛细看,是一群送菜的下人,共推四驾小车,三男一女,正冒着风雪走在路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看着很着急,怕是雪太大了路上耽搁了,现在急着送去呢。
三个男人身强体壮走在前头,后面那妇人逐渐掉了队,看起来走得有些艰难。
月见本无趣,看着这四人到可解解闷,三个男人很快走远了,只有那妇人还在月见视野里。
“哎呀!”
那妇人因雪天路滑,一个趔趄便摔在雪里,车子也翻了,蔬菜瓜果掉了一地,她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朝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便开始捡起滚落四散的蔬果,捡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捶了捶腰。
月见原本想当个旁观者,但见那妇人着实可怜,便决定起身去帮忙。
她撑着伞,踏着雪来到妇人旁,放下手炉,替她捡起落在一边的梨。
“姑娘昨可有食寒瓜?”那憨态可掬的妇人接过月见递过来的梨笑着对她说。
这寒瓜只在夏日炎炎可食到,冬日极罕见,毫无常识的话暗藏玄机。
月见一惊,暗号对上了,于是回道:“我昨赏的菡萏。”
那妇人仍是笑笑,两人就这样风马牛不相及地聊过两句后,便不在多言。
没想到这样不起眼、朴实无华地妇人居然会是李琼安排下的线人,怕这车也是故意翻倒,故意引起月见注意。
两人很快便收拾好这一地狼藉了,那老妇佝偻着身子,从车上拿起一个纸袋,里面是几颗冬枣。
妇人推着车,对月见说:“多谢姑娘帮忙,老妪一个,没什么送得出手的,只好送些果子,算是答谢。”
“嗯。”月见微微点头,心里有些不解,就这样便结束了,什么也不说就要走吗。
老妇推车向前,又笑着回头:“这果子,烤烤吃,烤烤吃。”
说完便走了。
天逐渐亮了,开始活动的人也多了,月见不能在此停留太久,那丫鬟也该找自己了。
月见待老妇走后,也忙忙顺原路回到屋里了。
她刚刚回到屋子里脱了衣裳,回到被子里躺着,那丫头便在屋外敲门了。
月见答着,丫鬟正准备推门而入时,月见瞥见自己的鞋子忘记藏起来了,上面全是泥雪,若被瞧见,自己出过门一事定藏不住,不免要被猜忌,于是她连忙改变主意。
“咳咳,你们先不要进来了。”月见探出身子,用着不耐烦地语气朝着门外喊,门上的动作停住了,“我昨夜受凉,有些不舒服,想要多睡会儿,你们先下去吧,不要来吵我。”
“是。”门外人应着。
听脚步声的确是走了,月见这才松了口气。
那妇人给她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平淡无奇,就是袋枣子,没啥门道。
这应该没毒吧。
她拿出一颗往袖子上蹭了蹭,咬了一小口。
没什么异样,倒是挺甜的,接着又一颗下肚。
烤烤吃,这枣子还能烤着吃吗,月见越想越奇怪,看着袋子里最后两颗冬枣,她决定试试。
她拿出一颗枣,用火钳夹住,伸到火炉里,没几分钟,那枣子表面便皱巴了,还冒出青烟来。
看着有点发黑的枣,月见心想,这还能吃吗,不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她的话一定另有涵义。
月见盯着手上袋子里的最后一颗枣发呆,突然灵光一现。
她吃掉最后一颗枣,将那纸袋子放到火上烤了烤,不多会儿,上面果然出现了一行小字。
写着:“远山亭,怪石下。”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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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将早上穿出门的一身统统藏了起来,那纸也被烧成了灰,接着又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远山亭、怪石下……”月见躺在床上琢磨这几个字,这远山亭,似乎就是自己早上待着的亭子,她记得亭子前那块石碑上不就写着朱红的这三个大字吗,那这怪石指的又是什么呢……得抽时间再去看看。
月见腹下一疼,难受得冒冷汗,还伴着烧心感,怕是空腹吃了那冬枣又受凉,这犯了胃病。
她蜷着身子,双手捂肚,却没得到一丝缓解,难受得很。
最后还是丫鬟发现了月见。
“姑娘,姑娘……“她跪在床前,轻轻拍着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月见。
月见疼得说不出话。
丫鬟继续问:“是来葵水了吗?”
月见摇头。
“我去叫郎中……”
那丫鬟起身要走,却被月见拉住了衣角。
“不必……去,去给我带碗小米粥来便好……”月见皱着眉,“我……胃病犯了……”
“翠娥,给姑娘带些热水来,好好照看姑娘……”那丫鬟朝另一个丫头喊,替月见盖上被子后,便出去了。
月见在两人照顾下,渐渐好转,躺在床上歇着。
月见长得好看,似乎很受这两个年轻丫鬟喜欢。
“你唤翠娥?”月见翘着兰花指,指向其中一个女孩问。
“是。”那姑娘笑着答道。
“那你呢?”月见看向另一个丫鬟。
“奴婢叫做玉屏。”
玉屏、翠娥两个丫头长得都不差,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可见这赵黎选个伺候的丫鬟也极有讲究。
“刚谢过你们二人了,我打小身子弱,时不时就犯病,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给你们些碎银子做谢礼可好?”
“不敢不敢,姑娘客气了,奴婢职责所在,伺候不好姑娘才是罪该万死。”这两人哪见过这般亲和的主子,被吓得直接跪下来了。
“你们跪下作甚,快起快起。”两人低头交换了个眼神,却没敢起身。
“怎么不起来,要我跪下去扶你们才肯吗?”月见蹙眉撇嘴嗔怪。
“不敢不敢。”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有点怯怯地看着月见,她们还琢磨不好这位新主子的脾气。
“你们不必与我这般客气,也不必怕我,我不吃人的,我们三个都是苦命人,更应该亲近些。”月见拉过她们两个的手,露出真诚的表情,直视二人。
看得她们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月见在取得他人信任这方面真真是有些本事的,就算不去刻意注意这些,她也能自然而然地用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去把握住他人的心思,拉近关系,这样的女人既能迷住男人,也能吸引女子。
很快三人便热络起来,玉屏、翠娥拉来两张矮脚板凳坐在月见床前,同她唠起家常。
见时机成熟,月见便问:“我初来此地,不及二位妹妹知道得多,可能同我说说府里的情况。”
“姑娘想知道些什么?”更为活泼的翠娥回。
“比如大人的为人,还有他的一些兴趣或是府里其他主子……”月见低头做思考状。
两个丫头没多想:“这大人啊,有时虽暴戾,但对府里下人还算可以,这爱好嘛……”
玉屏接过话:“我想大人是极喜爱古物的,这府里多得是一些古字画金银器这些稀罕玩意儿。”
月见笑着听她们说,不做打断。
“这府里除了老爷,说得上话的还有三位夫人,大夫人是老爷原配,好吃斋念佛,二夫人是最受宠的,四太太年纪同姑娘你差不多,我想过几日,老爷也会娶姑娘进门的,这样你就是府里第六位夫人了……”
“等等。”月见听出些不对劲,“这三太太和五太太呢?”
“这……三太太病死了,五太太……好像疯了……”翠娥脸上表情有些为难。
“发生了什么?”月见继续问。
“这……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清楚,姑娘不要问了。”
月见明白了,于是宽慰二人:“你们不要担心,这屋子里说的这些话,只有我们三人知,你们能与我说那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
“姑娘以后就住府里了,很多事情,慢慢就懂了。”
瞧着氛围有些尴尬,月见连忙转了话题,问起她们爱吃的东西,女孩子们又聊得火热。
三人小叙过后,留下月见一人在房内休息。
白日里没有人来打扰月见,据说是赵黎特意交待的。
夜间,赵黎回府了。
他急不可耐地来到月见房内。
月见倒也不慌乱,迎了上去,这可给赵黎高兴坏了,两人拥在一起,月见将他拉到桌前,半哄半灌,让赵黎喝了一杯酒。
“啊!”赵黎身心舒爽,抱起坐在腿上的月见,将她丢到床上。
只见那赵黎利落解开了裤带,露出那丑陋地身子来,但月见却表现得极为主动,引得赵黎一柱擎天,扑了过去,月见一翻身躲了过去,赵黎甩开鞋,笑得痴痴,两手袭上了月见的一对圆月,月见轻笑,自己半解上衣,露出透白如美玉般的身子,诱得赵黎止不住咽口水。
月见眼神迷离,半躺着,连发丝都透着诱人的气息,赵黎骑在月见身上,顺着月见光滑的身子,从上往下好好欣赏一番,却在下腹处看到几道骇人的伤疤。
赵黎停下了,又看了几眼,他有些好奇,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刚要掀起月见的衣服,却被月见躲开了。
“大人怎么停下啦。”月见用着撒娇的语气说。
“啊,我想看看你肚子上有什么。”赵黎皱眉。
“奴家身上有那么多处好看的地方,怎么,怎么大人偏挑我肚子呢。”月见说着把衣服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自己的下腹。
看到月见这样遮掩,赵黎有点不开心,直接粗暴的拿开月见的手,扯开了她的衣服。
“呀!”
“啊!”
两人同时喊叫起来,月见自然是在演戏,赵黎则是被月见下腹几道长长的伤口吓到了。
“这……这、这是什么?”他被吓到向后一跳。
“年轻时不懂事,肚子里死了好几个孩子,有时候还要用刀子把肚子破开才能拿出来。”月见用着最无辜的语气,字字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好啊李琼,你就拿这样的女人糊弄我。
赵黎突然觉着这女人不仅脏还可怕极了,他又没忍住往肚子上看了一眼,胃里突然一阵翻滚,胸中恶心。
“呕——”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月见的床,连散落一地的衣服也顾不上捡,随意套了条裤子就走了。
月见还在后面用娇滴滴地语气喊:“大人去哪,你不喜欢奴家了吗,大人……”
待赵黎走远后,月见才不再憋着,笑出声来。
肚子上原先只有一道浅浅的疤,月见花了许多时间才在自己肚子上弄出这触目惊心地假疤来。
至于赵黎反应这样大,还因为月见在他喝的酒里下了药。
李琼交给她的荷包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三小包药粉,分别是“反胃、腹泻、昏迷。”
这夜过后,赵黎对月见再没兴趣,但这是王爷送来的人,又不能将她赶走,还得养着,简直亏大了。
月见落得清闲,府里也没人来找她麻烦。
那“远山亭、乱石下”的答案,月见也寻到了。
远山亭,便是她第一日去过的那座有着小飞檐的亭子,那确实是看雪赏景的好地方,只是位置偏了些,天气好时,远远真能看见几座翠绿的山峰,那样矗立着,一动不动。“怪石”花了月见许多功夫才解开,附近除一块石碑再无其他大的假山或石头了。月见起初想不通便日日去,待上许久,后来偶然一抬头亭子中央装饰的正是枯木乱石图,而它下方所对着的不正是一方桌。月见觉着答案应该就是这个了,她一阵摸索在桌下摸到了一个窟窿,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恭喜”二字。
待了小半个月,她也逐渐了解了府里一些情况。大夫人信佛整日呆在屋里念经抄书,月见只见过她一次,管事的是二夫人,好走动,月见见过几次,那位还是个热情泼辣地性子,瞧月见对自己没威胁,倒是把月见当成自家妹子一样对待,表面功夫十足,还常常同月见说要她替府里和王爷那说些好话,这四夫人沉默寡言,月见撞上过几次,但只说过一次话,却令月见印象深刻。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位玉兰花般美貌的四夫人,月见还曾怀疑过这会不会也是李琼派来的人。
因为她的行为确实是古怪。
那日。
月见在长廊遇上了这四夫人,互相行礼后,玉屏替两人介绍道:“这是四太太。”
月见点头示好。
“四太太,这位是新来的月见姑娘。”
“嗯。”她也只是轻轻点头,便走开了。
但没走两步,她叫住月见:“你也是被强迫的吗?”
她的声音那样细弱,轻飘飘的。
月见摇头。
“哦,这样。”她收回在月见身上的视线,边回身边说,“要小心,要小心。”
月见立在原地看着这病美人一点一点走远,有一瞬间,短暂的,她感受到了她身上藏着的巨大的悲伤。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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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黎正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喝酒,二夫人、四夫人作陪,不知怎么的月见也被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