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太子当未婚夫——七杯酒
时间:2022-04-13 07:04:56

  秦公公自然得死,不过不是在这儿,不然会牵扯到沈望舒头上。他也很喜欢给人这样的折磨——给他们生的希望,却又在最后一刻掐断他们的生机。
  秦公公如蒙大赦,带着手下两腿颤颤地狂奔而去。
  店铺里除了三个昏倒的沈家护卫,转眼就只剩下裴在野和沈望舒两人。
  裴在野眼下已经非常肯定了,自己对小月亮是有些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她改变计划,强行折返了。
  所以再次面对她时,他想到自己放的那把火,十分罕见地感到了紧张和心虚,沉默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你...没事吧?”
  他瞧着她满脸的泪痕,小脸也没了往日的白里透红,遭了霜的鲜花一般,神色还透着仓皇,他一向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陆妃就是哭啼小白花那一类的,拿捏了皇上这么多年,他也素来反感女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
  但瞧她睫毛被眼泪黏湿哒的样子,他忽然觉着自己难受极了,五脏六腑仿佛都有一只无形的手翻搅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想再次把她按到自己怀里:“莫怕,我在。”
  他不张嘴还好,他一开口,沈望舒‘哇’地一声又哭出来了,她哭着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伸手用力推他:“你离我远点!”
  看看这个死人,她对他还不够好呀?结果他想冲着她发火就发火,想抛下她跑了就跑了,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到底算什么呀!
  而且他的皮肉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看着倒是白净,一口咬下去硬的要命,她唇齿被震的发麻,于是哭的更伤心了,她松开嘴巴,吸着鼻子:“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的,裴在野也不觉着疼,便由着她咬着自己手腕,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我不走了。”
  沈望舒还是哭个不住,她从来没有哭的这样厉害,裴在野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迟疑了片刻,方道:“你眼泪好多。”
  沈望舒:“...”这说的简直不是个人话,她眼泪一下决了堤似的。
  叶知秋在外头听的也是绝倒,他替自家殿下着急起来,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挤眉弄眼的。
  在他的疯狂暗示下,裴在野终于开了点窍,用手帮她擦着眼泪:“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沈望舒脑子乱的很,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他瞧她眼睛又肿又胀,一时心急:“别再哭了,小心眼睛。”
  他难得有些手忙脚乱,也无师自通地说起了软话:“只要你不哭,随便你咬我。”
  “只要你能消气,打我几下也可以。”
  这话倒是起了一点效果,沈望舒又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道:“算了,算了,先回,回去再说。”
  裴在野难得温驯,由着她做主,只是在她身边陪着。
  他本来想牵她的手,但见外面街上有别的人,他便作罢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影响她的名声。
  叶知秋就在外面候着,之前沈望舒在刺杀乐康郡主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了,她也知道这人就是四哥的手下,因此只是瞧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闷闷地爬上了马车。
  裴在野压根不是什么贴心人,这回却自发地体贴起来,怕她摔着,手臂便虚虚环了她一圈,等她上了马车,他才转过身,低声吩咐叶知秋:“带到远点的地方杀,别在梁州城附近动手。”
  不然很容易查到沈家。
  既然他在那阉人面前露了脸,就没打算让他们一行活着回去。
  他见叶知秋应了,眸光动了下,凤眼冷媚却透着狠戾:“那个阉人留给我。”
  叶知秋在心头替秦公公点了根蜡,点头正色应了。
  他手臂一撑,便跳上了马车。
  沈望舒这会倒是不流眼泪了,不过一侧脸颊却肿了起来,她的身体还在小小地颤抖着,神情蔫蔫地缩在马车里不说话。
  裴在野目光落在她脸侧,眼底戾气浮动,又不想吓着她,吐了口气才轻声问道:“他用哪只手打的你?”
  沈望舒有些迷茫地愣了下,似乎才回过神:“右手...”
  裴在野唔了声,从马车里翻出药膏来,要帮她擦药。
  沈望舒居然躲开了他的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透着仓惶和狐疑。
  她不是一个能把情绪掩饰的很好的人,裴在野轻轻皱眉:“怎么了?“
  沈望舒抿了抿唇,没看他:“秦,秦公公说,你这回是故意假死离开,可能是为了躲他,是这样吗?”
  裴在野早有准备,轻嗯了声。
  沈望舒忍着心里的怀疑和难过,闷闷地发问:“我记着你原来跟我说过,你也在帮陆妃办事,既然你们都是给娘娘干活的...”她鼓足勇气抬眼:“你们之间的关系为啥这么不好?你又躲着他干嘛?”
  她心性单纯,对于朝堂的事又一概不知,居然能想到这里,裴在野略有些诧异。
  他顿了顿,神色如常地道:“大殿下手底下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驳杂,就譬如这个秦公公,他也自有势力和归属,即便我们都是为娘娘和大殿下效力,也不代表我们政见相合。”
  他不着痕迹地回避了她的视线:“秦公公一直想对我不利,他这回来,也是专程为我,我不欲跟他纠缠,所以就想到了假死脱身。”
  上面的话句句是真话,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细听起来就是别的意思了。
  其实他说的合情合理,沈望舒嘴巴张了张,也挑不出其他毛病来,揉了揉鼻子:“那你又回来干嘛?”
  裴在野眸光沉了沉,脸上透出几分冷意:“他对你下手。”他见沈望舒瑟缩了一下,忙又努力缓了缓声音:“放心,我这回不走了。”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沈望舒就是觉着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怎么回事,反正眼前这个四哥,好像突然就古怪起来。
  她蹬了蹬腿,很想问一句,如果这回不是秦公公突然对她下手,他是不是就这么扔下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嘴巴张了张,到底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低低地哦了声。
  裴在野指尖挑出一点药膏,要给她涂在脸上,低声问:“还疼不疼?
  沈望舒却再一次躲开了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过药膏,说了句:“我自己来。”
  裴在野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不由攥紧了拳头,有些失落地嗯了声。
  她怎么突然的,就难哄了起来?
  ......
  沈长流已经通过几个被打晕的家仆知道了沈望舒遇劫之后,又被陆清寥所救的事之后,忍不住起了几分狐疑。
  这未免也太巧了,东跨院早上才起火,所有人都以为‘陆清寥’是烧死在院里了,沈望舒一出去就出了事,然后‘陆清寥’又神兵天降一般救下她,要不是沈长流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非得以为这次沈望舒出事是他干的。
  他把沈望舒和裴在野同时唤到堂屋,面色肃然:“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在野应付他自有说辞,没想到沈望舒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低着头道:“今天走水的时候,四哥恰巧不在屋里,我和大哥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他,不留神遇到劫财的黑店,多亏他就在那附近,听到我的求救便赶过来了。”
  裴在野自然知道,撒谎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不由侧头瞧了她一眼。
  沈望舒却还是低着头,跟他没有一次眼神交流,让他心里头又闷闷的。
  这话要是裴在野解释,沈长流必得怀疑一二,既然沈望舒都这般说了,他也想不出哪里不对,便和缓了神色:“你们都是有福气的好孩子,这回没事便罢了,下回出去千万得小心些。”
  他看向裴在野,叹道:“这回又是多亏了有你,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裴在野心思还落在沈望舒身上,对着沈长流只是敷衍:“姑父客气了,望舒是我表妹,我护着她是分内之事。”
  沈望舒今天实在是疲乏得紧,跟着沈长流打了声招呼,垂着小脑袋就走了。
  裴在野见她也没瞧自己一眼,心下一阵小小的失落,本想追出去,奈何沈长流又拉着他连连道谢。
  东跨院现在是彻底住不成了,沈长流便把他安置在离沈望舒近了许多的西院,距离她就隔了两堵墙。
  以往都是沈望舒主动跑来粘着他的,裴在野已经习惯了,她有事没事地过来找他,他之前未免还觉着她太过黏人。
  眼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正是想和她亲近的时候,她却已经两天没来找他了。
  裴在野最近忙着处理秦公公的事儿,但忙完之后躺到床上,心里就止不住地低落。
  他一直觉着,沈望舒对他的喜欢,要比他对她的喜欢多得多,他为此还有些歉疚,但眼下瞧着她不搭理他了,他又不免焦躁起来,反复猜着她的心思。
  她还在为那日他假死的事儿生气?
  可他都说让她打他咬他了,她也没有打他,甚至还帮他说话,这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难道还要他一直去低三下四地道歉吗?
  裴在野觉着有点不像话。
  他对他的皇祖母,对他的母亲姨母,他都不能做到低三下四地去哄她们,更何况,更何况他对沈望舒还只是有点动心。
  他往常还是颇能沉得住气,但他这回自己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越想越是堵得慌,实在按捺不住了。
  要不要偷偷去瞧瞧她?
  他抬眼看了看深浓的夜色,这时候去打搅她好像有点不太好...要不他翻墙过去,偷看她一眼,看看她睡了没,看看她还生没生气?
  这可不算哄女人。
  他深吸了口气,纵身跃上墙头。
  沈望舒居然还没睡,她正往小池塘里撒着鱼食,自打她住进这小院之后,院里的鱼肥了足有一倍。
  月影下,墙头上忽然多了一道少年的影子。
  沈望舒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就见裴在野挂在墙头正在偷偷看她,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微微扬起。
  就在此时,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挂上一层薄红。
  他身子晃了晃,一时不知道是跑还是留。
  沈望舒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多,非常不给人面子地问:“四哥,你干嘛要翻墙?还有,你傻笑什么啊?”
  裴在野被问的恼羞成怒,脚下不知不觉一滑,直接从墙头栽了下来。
  幸好他身手实在厉害,才没摔个屁股墩,勉强稳住了身形,不过蹲跪在草丛的姿势依然非常狼狈。
  沈望舒吓一跳,急忙跑过去扶他,弯腰帮他拍着身上的土:“你这是干嘛呀?”
  裴在野被自己气的不想说话,甚至恨不得刚才就摔晕过去。
  眼瞧着沈望舒差点拍到他屁股了,他才不自在地捏住她的手腕:“你够了啊。”
  沈望舒嘟了下嘴巴,悻悻住了手:“要不是你翻的是我院子的墙,我才懒得管你呢,好心帮你拍土,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她语气也不客气起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裴在野望着天上一轮月亮,有些不自在地道:“来看看你。”
  他迟疑了下,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沈望舒哼了声,没说话。
  她是个不大记仇的人,一般再气,过个两三天就忘了,所以她这回不光是生气,只是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狐疑。
  种种不安之下,她突然想到,梦里头表哥的腰腹处似乎被烙过一个‘黥’,她当初帮四哥换药的时候,无意中瞥过几眼他的身子,但是也记不大清了,他身上到底有没有那个‘黥’字?
  反正她心里不安的厉害,总想干点什么。
  裴在野见她昂着脑袋不说话,他心下难得有点懊恼,索性直接问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我的气?”
  沈望舒嘴巴张了张,可她总不好意思说,四哥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瞧一眼吧?
  还没等她脑瓜子想出个主意来,院外突然想起了拍门声。
  龙凤胎的声音传进来:“姐,你在没?快出来瞧热闹了!”
  沈望舒听说有热闹看,就没顾得上裴在野,打开门一脸兴奋地四处张望:“啥热闹啊?大半夜的!”
  龙凤胎姐弟俩是胆子大又爱凑热闹的,一左一右扯住沈望舒的胳膊:“快快快,有死人抬到咱们家门口了,咱们去看死人,去看爹审案!”
  沈望舒硬是没挣脱这俩小孩,听说是瞧死人,一时气道:“我不去,死人有啥可看的?”
  沈朱明神神秘秘地道:“咱家别人不去都行,姐你可得去认尸。”
  沈三夏白了他一眼,看不得他卖关子:“死的是上回来咱们家送赏赐的那个秦公公,听说他们在眉州城外遇到了山匪,十五个人没有一个幸免的,眉州衙门把人抬到咱家门口,让咱们帮着辨认尸首!”
  眉州城离梁州百余里地,事情又过去几天了,沈望舒倒是没往裴在野身上想,就是心里头怪怪的,难道这是恶有恶报?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裴在野一眼,就被龙凤胎一阵风似的搓走了。
  沈府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将大门口照的灯火通明的。
  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五具担架,每个尸首身上都盖着白布,只是白布上染满了斑斑血迹。
  沈望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时一阵夜风袭来,将白布掀开几块,其中有一具尸体露出,在场所有人都齐齐后退了一步,发出或大或小的惊呼。
  这尸体的眼睛没了,双耳被割下,嘴巴被缝了起来,他的右手,莫名其妙地齐腕断了。
  沈望舒只瞧了一眼,就觉着自己这辈子的噩梦都有素材了。
  右手,右手...
  那日裴在野问她‘他是哪只手伤的你?’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右手’
  她身上的汗毛根根矗立了起来,几乎顷刻就断定了,是四哥,是四哥干的!
  可是,四哥不该是个温雅如玉的端方君子吗?
  他或许会杀人,若是他直接杀了秦公公,她或许还没这么害怕了,但他怎么会如此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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