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白亦见里面没了动静,便打算进去收拾收拾,可推开门他就愣了,灯火通明,卷宗翻开着,唯独没了人影。
而同时后院卧房里,卫凌拿过火石点燃蜡烛,原本幽暗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入目是空空荡荡,整整齐齐,好像从没人住过。
半年,什么气味都没了。
窗台上两株牡丹早就落败,枯枝下垂,了无生机。
卫凌走到妆奁前,伸手抽开一个镜匣,里头什么都没有,不远处是一样空落落的床榻,看不出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的痕迹。
复又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中间一层还堆放着些衣物,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却又瞬间熄灭,都是他的衣服,有关她的全部衣物已带走。
他现在才明白,她总是很贴心,他虽在后院歇息的次数不多,可他的东西从来都一样不差,那些他也许并不会穿的衣服也都熏了香。
此刻熟悉的衣物早已没有熏香,他翻了几下,忽然瞥见一件没有见过的衣服,拿出来后才发现那是一件还没做完的冬衣,几个大口子明显是被利器所毁坏。
卫凌突然笑了,霎那间全明白了她的不甘与恨意。
秋日做的冬衣,她从那时候就想着离开了。
卫凌摸着上面细密的祥云绣纹,想起好几回她兴高采烈拿着做好的衣服到书房找他,他大多匆匆瞥一眼就让白亦收下,未曾去细想她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做出来一件衣服,也未曾看见她眼里的失落。
他的衣服太多,他也从来不在意穿什么,现在想想,那些她做的衣服竟不知都放在了哪里。
白泽说她开了绣坊,是啊,她有这样出色的绣艺,开间绣坊是绰绰有余。
她从此会为许多人制衣,却唯独不会为他了。
卫凌将那件破烂的衣服放回原位,合上柜门,离开。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府。
长公主现在看见卫凌仍旧一股子气,憋了半年,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你跟你娘一样糊涂,一件小事就闹和离,你还同意了,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再娶一个?我慧华是这么教你的?你们卫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卫凌今日来是有事,没料到长公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等骂得差不多,他辩解一句:“我不会再娶。”
长公主震惊看过去,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娶。”卫凌重复一遍。
长公主气得急忙给自己按人中,卫凌见状连忙走过去,“外祖母,您没事吧。”
长公主渐渐缓和下来,看着他坚定道:“我不同意,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
气氛安静下来,长公主恨恨看他一眼,“罢了,娶不娶的再说,有生之年只希望你别再气我了,我见你一次得少活几年。说吧,来干嘛。”
卫凌从衣袖里拿出那方绣了“慧华”两字的帕子,长公主只看一眼就险些没坐稳。
那是荷娘的帕子,她再熟悉不过。
长公主冷静片刻,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惦记这事,我不是同你说了,没有这回事,你就是我的外孙,是端容的儿子!”
“外祖母,我今天不是来求证这件事的,先前忙,没来得及告诉您,荷娘过世了。”卫凌看着她,平静道。
“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长公主掩饰得再好还是没忍住她那发颤的声音。
“半年前。”
长公主侧过头,良久都没有说话。
这件事她瞒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知道,唯一知情的荷娘也早已离开了盛京。
她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足够她安稳过完下半辈子,怎么现在居然先自己一步离开了......
“你见过荷娘了?她说了什么?”长公主声音一下老了十多岁,气息不稳。
“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只在屋子里找到了这个帕子。”
长公主摸着手里的帕子,眼眶红了起来。
过了许久,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查到了这一步,自己已是瞒不住。
“荷娘自小跟在我身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与端容情同姐妹,那年端容生产失利,生了个死胎,荷娘怕她伤心过度,求大夫提前催产,然后将你抱给了端容,这才有了今天。”
屋子里静得出奇,卫凌默默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好一会儿,卫凌终于开口,“所以我从小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