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又是一阵心痛,痛得跌倒在地。
“心夜,你怎么了?是否身有不适?”云行期将他扶起,脸上忧心忡忡。
夜落痛苦的脸上洋溢着满眼的惊喜,她抓住云行期一双如玉温润的双手,写道:“皇子可信前世今生?”
“信……”云行期的心跳漏了几拍。
他收敛了笑容,反抓住夜落的手,认真又郑重地说道:“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如此的熟悉,就像住在我心里、梦里的女子,如果有前生,我相信前生我们一定是相识相知的人,今生再相遇,是为了续前生未了的缘分。”
几句软软的话语,将夜落一颗彷徨不宁的心击碎得如同琉璃。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失忆,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身有口疾,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云行期就是记忆深处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即使此生未曾相认,前生必然也是相知相许。
云行期继续剖露心迹,“你的今生如何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你是我所钟情的女子。自分别后,我总是彻夜难眠,眼里心中都是你的身影。”
“心夜,你曾说要报答于我。今夜,我只想问,你可愿以身相许,日后我封地为王,你可愿做我的王妃?”
白衣高洁,言语诚挚,手心的温度持续传来,朦胧了夜落的双眼。
她取出一手,工工整整地写道:“知君用心如日月,与君相逢未嫁时……”
云行期拂去她脸上的泪滴,“心夜,你受苦了,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不让你再受一丝委屈。”
夜落执手无语,脑中闪过一道誓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若远去,我也陪着你。”
四目相对,烛光微微,心意暗合,两人只顾微笑,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
虽说执手无语,心中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有期待,有欢喜,也有甜蜜,夜落心想,这就是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此后,心有落处,愿望可期。
眉目对了半夜,终被一道更鼓唤醒了理智。
云行期一把抱过夜落,在她耳边恋恋不舍,“皇城哨禁,不宜停留,改日我再探你。”
夜落回了他一份少女的娇羞,云行期看着欢喜,又懊恼皇城的规矩,紧紧抱了一下她的身子,才离开了客栈。
目送云行期的身影隐入了无边的夜色中,夜落仔细地摸着琴,摸了半夜,忍住了弹奏的想法,终不敌倦意,下半夜和衣卧下。
夜间,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男子依旧面貌模糊,来到一家看似店铺的地方。店铺里放置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物件,这些物件并不陌生,然而此世却未曾见过。
男子牵着她的手,坐在一张狭长的凳子上,他们的面前放置着一架宽大的琴,此琴与玉琴不同,琴体通体呈黑色,琴键是黑白两色相间。
男子将双手放在琴键上,十指灵动,指尖飞舞,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从他的柔指下逸出,在空中婉转成一首悦耳的音律。
此曲如此的熟悉,她却记不得曲名,男子说,“心夜,你知道此曲的曲名吗?这首乐曲名为「爱的纪念」。”
夜落还待问什么,身子却突然被一股吸力吸往一个黑色的漩涡中,四肢百骸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她心跳像死神勒索一样的窒息,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毫无生命迹象。
第34章
重开医堂
从疼痛中醒来,夜落又坐了半饷,才从惊疑中理回思绪,心中的绞痛及窒息感仍记忆犹新,像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一般,切身体会了其中的绝望。
夜落用手揉揉头,脑中有关的记忆仅此而已,没有多出一丝一毫,她分不清这些记忆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宁愿相信这是前世存留的记忆,从学到医,擅厨,又会乐律,每样擅长的东西都是独居品格,与现在的世间不同,难道投胎时孟婆少给自己喝了汤药?
如果那是前世,自己的今生又在何处追寻?一切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胡乱猜测。
此时,离歇息不到几个时辰,屋外的晨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在雕窗上,映成点点金色的光斑。
不久,适情和水遥也起了身,三人在客栈里简单吃了些早点,车夫已在外候着,几人便带着购买的物件离开了京都。
一路上夜落心思重重,闭着双眼,看似歇息,偶尔跳动的双眉逃不过适情锐利的眼睛。
她知道夜落定在想事情,自己不便打扰,便自顾自的望着窗外,时不时看看夜落,注意着她的一思一动。
水遥一直唯唯诺诺,低着头,似乎自己的手指长了茧一般盯着看,未敢说话。几人就这样默默地坐在车内,一直坐到了朝歌。
夜色小憩外,程修远抱着三尾兽坐在门口,手抚着三尾兽灰色的羽毛,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紧皱的眉头彰显着他忧虑满怀的担心,三尾兽窝在他的怀中也是满眼哀忧的神情。
看见马车过来,程修远紧皱的眉头松展了些,他忙跑了过去,人未到,声音早传进了马车。“叶子,叶子……”
最先下车的是适情,她看见程修远的模样,打趣道:“修远哥,你只担心姑娘,口口都是唤着姑娘,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吗?”
程修远脸一红,说话也支支吾吾,“我,我,我都担心。”
适情笑了笑,这才掀开车帘,将夜落、水遥扶下了车。
看见夜落无恙,程修远吊着的一颗心方才安稳地装在了原本装着的位置。他看了看水遥,问道;
“修远,这是水遥。”
适情忙将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又说明了事情原委。程修远听后不甚高兴,夜府内又多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热闹。
星辰见着夜落,它挣脱了程修远的怀抱,直扑入夜落的怀中,与夜落撞了个满怀,头还不时地往夜落衣服上蹭。
看来,这小家伙想夜落想得紧了。在夜落的安抚下,三尾兽又回到了往日温顺乖巧的模样。
入得府内,水遥选了与适情同一院落的房间,将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水遥便开始到处清洗打扫。
适情唤道:“别忙了,快来歇息吧!”
水遥一边手中擦洗一边欢快地答道:“姐姐先休息,我打扫完就来。”
夜落笑道:“随她吧!”
歇息了一会,夜落与适情便往离香堂而来。
经过半月的改造,离香堂内的格局与先前大有不同。厅堂内分设上下两层,下层主要为诊区,分设有两间厢房,厅堂宽敞明亮,药柜摆放整齐,厢房一侧有长长的座椅,旁摆上翠绿的药草盆栽。
上层分设两间卧房、前厅和厨房,以供歇息、食饮。大致格局符合夜落所愿。
夜落与李忱闻又商讨了一些相关诊医的物品,请了锦上添花的简如锦画师为二人作了幅肖像,将二人的医诊经历写在画布上,做成布架匾牌早早立在医堂的门口。
回到夜色小憩时,已是晚间,天边的云彩五光十色,形态各异,好一幅霞飞满天!
程修远与水遥做好晚饭,他二人争相望着那一堆羊肠不知所措。
夜落看着好笑,忙让适情唤他们来吃饭。
夜落对于吃食的理解是先裹腹,再求精,即使是普通人家的粗茶淡饭,她也并不挑剔。
可是程修远做的饭菜简直不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饭米粒粒成硬,菜里也是成颗的盐团,煮之太烂,食之太咸,看几人默默地吃着,夜落不禁佩服起那几人的牙口好。
“姑娘,是不好吃么?我去煮点面条。”适情见夜落放下;
碗筷,连忙起身。
夜落拉住适情,摇了摇头,“不必麻烦。”
程修远像一个干了坏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郁郁得说道:“叶子,我,我只会做这样的菜。”
夜落道:“无碍,我教你。”
“啊?”程修远张大了嘴巴。
适情笑道:“姑娘说,他要教你做菜。”
“真的?”程修远喜出望外。
夜落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二人均带着迫切的眼神望着夜落,“姑娘,你也教教我吧?”适情道。
夜落依旧面带微笑,端坐在桌旁,娴静而又优雅。她对着适情说道:“比起做饭,你更适合做我的知心。”
夜落转头看向水遥,“水遥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内心喜爱何物,可有想学的事情。”
水遥听闻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许是程修远的饭菜实在难以入喉,几人均未吃多少,索性都坐成一团,开始处理起羊肠来。
在夜落的指导下,程修远清理羊肠的内壁,水遥负责用面粉搓洗,适情将洗好的羊肠放锅内煮至半透明,最后夜落挑选出细长优等的羊肠分类晾干放置。
这一套程序分工处理,完成所有的羊肠时已近夜深,点点的星光静谧而安详。几人确实累了,暂且各自回房休息。
过了两日,已至约定重开医堂的日子。四个人、一只兽带着几盒特异的诊物早早来到离香堂。
医堂内已是人客流动,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今日医堂重整,又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远近的百姓都来一探究竟。
夜落简单一身青衣,发中挽了个斜髻,髻弯处簪着一支串珠成帘的步摇,此外便无他物,简单的装扮更显得清丽脱俗。
门外水泄不通,她在诊间却闲得没事,只听堂外人声鼎沸,说话声热火朝天,夜落觉得新鲜,起身走出医堂,也来凑凑热闹。
围观的百姓立在门口,对着门牌、匾额指指点点,珠字探讨。
第35章
重开医堂2
“千医济世名扬淮,一袖余香入春来。”
“旁的医堂都爱妙手回春,杏林在望,这家医堂却叫离香堂,名字起得甚是奇怪。”
“李忱闻大夫中规中矩,必然不会这么取名,也不知是哪家的老爷有如此独特的风格!”
“你看这匾牌,也是奇特,画着肖像,还写着各位大夫的阅历。”
“李忱闻大夫,经医十年,擅跌打损伤、正邪两侵,各种头风、痰饮、胸痹、不寐、风厥,医治千人。诊金每人十两银。”
“夜落大夫,经医多年,擅各类疑难病症,诊金一百两银起价。”
“这名夜大夫看样子也是年纪轻轻,还是一位女子。从医经历必然不会超过李大夫,为何她的诊金如此之高?一百两银子?这是抢人钱财吗?”
“对呀!以前可未听闻有这么一位大夫诊金如此之高。都说大夫心怀济世,这位女大夫却明里明外夺人钱财,可见并非好大夫。”
“你别说,这位女大夫看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处见过。”
夜落听了一阵闲言碎语,便笑着返回了医堂。今日医堂重新开张,因为这一百两银,她成了最闲的那个人。
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闲了坐坐饮茶,累了上房歇息,与李忱闻门庭若市的景象截然不同。
许是坐不住了,又或是六月横眉冷眼的凝视盯得夜落不适,她嘱咐了水遥和程修远协助医堂诊业,自己带着适情出了门透气,美其名曰购买诊疗用品。
实际上两人是前往繁华街路游玩观赏,顺便看看有无合适的东西。
医堂开张当日诊金免费,因此才有门庭若市之景,后续的日子恢复正常诊疗收费,入医堂求诊的病者只有百分之一,可谓是寥寥无几。
这种新颖却毫无收入的做法直气得六月鼻气横出,无论夜落在不在医堂,他都在药台前抱怨一番,听得李忱闻也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
夜落带着适情这么在外面逛了几日,依然毫无所获,夜落随意地在外逛着,适情也耐着性子陪着。
这一日途径翠绿十里的路口,二人听见了一阵热闹的叫喊声,夜落回头一望,脸上的微笑瞬间从脸上消失,她拉着适情从热闹的人群中穿了进去。
人群的中间,有两名年龄不大的女孩儿哭得泪流满面,央求着一位面容强横的老嬷嬷。
这两位女孩身着粗衣灰布,头部两侧均绑一发髻,一人尖尖脸蛋,双眼灵动,另一人
脸儿圆圆,默默无语。即使泪水冲花了她们脸上廉价的胭脂水粉,成片的粉妆掩盖了她们真实的面容,夜落也远远地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们。此二人,正是将军府内的婢子影儿和聪儿。
影儿抓着老嬷嬷的衣袖央求道:“妈妈,求求您,不要把婢子卖去青楼,婢子们真的没有偷三夫人的东西。”
“还敢狡辩?偷主子钱财,人赃俱获,哪家的主家和夫人敢要你们?把你们卖去青楼算便宜了你们。”
影儿试图抓回最后的希望,一边磕头一边哭求:“求妈妈开恩……”
那老嬷嬷斜眼瞧了瞧二人,将衣袖一甩,衣袖便从影儿的手中脱出。
影儿的手抓了个空,仿佛断了人生中的希望,趴在地上大哭。
夜落抬头看了看身前的门匾,上面写着「万花楼」,原来是一座青楼。
夜落蹲下身,扶起影儿、聪儿,掏出手帕给她们拭了泪,又转头看向适情,方冷眼说道:“这位妈妈,可是要卖了这两名小丫头?”
那老嬷嬷认出了夜落,只见夜落一张清丽的脸此时冷若冰霜,自带威严,让她方才满是横意的眼神不觉虚弱了几分。
她撇了撇嘴,扯着嗓子说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当初将军府中的贵客夜落小姐吗?怎么?小姐被赶出府了,还想管我们将军府中的闲事不成?”
“这两个丫头,我买下了。”夜落依旧冷着一张脸。
老嬷嬷也不惧她,斜着眼说道:“夜小姐,三夫人说这两名婢子一定要卖往青楼,老奴可不敢自作主张。”
适情抢在夜落开口前说道:“这位妈妈可是将军府的管事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将军的乳母。你这眼睛总是往旁瞧,莫不是有眼疾不成?
妈妈还是去看看好,眼睛若不好使,光看向旁的偏门左道,反瞧不见正路,这要是误了沈将军和大夫人的事,可就不好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卖两个小丫头,你们想要,赶紧买去,当心偷光了你们的东西。”